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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固(穿越重生)——引君远尘嚣

时间:2024-01-23 09:18:19  作者:引君远尘嚣
  先前被人引去了注意,晏谙这才瞧见他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
  “给本王的?”
  他明知故问。
  “是,王爷思虑太重了,大雨过后天都没开始燥热,您嘴角就起了那么大一颗燎泡,不疼吗?”
  故岑有些无奈,怎么自家王爷一天天的那么多心事,他一个侍卫,贴身照顾也便罢了,还得跟大夫一样成天琢磨着怎么给他舒解心结。
  晏谙闻言摸了摸嘴角,一阵钝痛迟缓地传来。他先前只觉得嘴角有些不舒服,故岑这一提方才发觉疼得厉害。
  故岑见状就知道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将碗放在桌子上,“属下特意给您准备的,王爷多少喝些去去火气吧。”
  绿豆汤应该是拿井水镇过,晏谙喝了小半碗,丝丝缕缕的凉意熨平了心头那些烦躁。
  房间里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只偶尔有一两声汤匙碰撞碗壁的声音,愈发显得外头那些蝉嘲哳闹耳。故岑想,是该让人把这些蝉粘掉了。
  见晏谙吃得差不多了,故岑斟酌着道:“其实,属下虽没跟进寺庙里去,不知道高僧跟王爷说了什么,但属下可以肯定,不是像王爷告诉父亲的那样。”
  晏谙捏着汤匙的手一顿,一滴绿豆汤从汤匙底端滴回碗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其实知道,自己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故岑。他是在来洹州府的路上才遇见高僧的,那么从一开始他此行就缺乏一个诱因。
  气氛稍稍有些凝重,晏谙急于掩饰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破绽,索性信口胡诌起来:“你不知道,本王是在梦里得到了一位高人的点化,这才决定来此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故岑还未开口问他因由呢,他就先和盘托出了,活脱脱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只好无奈地笑笑,似是放弃了挣扎。
  故岑见他如此,也有些忍俊不禁:“真要这么简单,一路上那么多开口的机会,您早就说了,还用等到现在?”
  “王爷不必多虑,属下只是想告诉王爷,属下听从您的安排,不是因为信了那位高僧师傅,而是信的王爷您。”
  他知道晏谙被陈鹏背叛过,不敢再轻易相信身边的任何人,但他此生都不会做出任何背叛晏谙的事。他想晏谙有什么事可以不用再自己一个人背负着,想将他身上的重担分下来一些替他担着,让他不要再这么累。
  他忘不了晏谙一个人立在窗边的模样,窗外的风混着泥土的腥气,吹不散窗内人心中的愁绪。
  “倘若,倘若本王的判断是错的呢?”晏谙不由得收紧指尖,攥着勺柄,目光紧紧追寻着故岑的眼睛,仿佛溺水之人迫切地寻觅着能够栖身的浮木。
  “你也愿意跟着本王错下去吗?”
  故岑被这目光望得心中一痛,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窗前那个沐浴着阳光、却满身落寞孤寂的失意青年。
  “属下愿誓死追随殿下,不论对错,不问归途。”
  誓死追随。这话曾经有很多人对他说过,但上一世置身太子的杀阵里,故岑是唯一一个做到的人。
  他曾用行动表明他的承诺没有一句虚言。
  得一人如此,足矣。
  笼在心头的阴霾散去,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属于他的浮木。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忽然在这一刻很奇异地有了决定:“洹水完全退下去之前,本王就算承担下滔天的怒火与怨恨,也不会同意任何一个人离开安置点。”
  故岑就那么看着晏谙,那一刻在他身上看出了些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他会近乎执着地将认定的事情坚持下去,当那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到的目的不是一己私欲,而是黎民苍生,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晏谙瞧着他那副模样忽然笑了一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么盯着本王做什么?”
  故岑摇摇头:“没什么。”
  此刻的他又怎会知道,那不同于常人的,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之气;那挽救芸芸众生的,是帝王之心。
 
 
第20章 责声切
  三日之后,百姓们的耐心果然已经到了极致,嚷嚷着要晏谙放他们回家,晏谙就是咬死了不松口,故远林要做主,晏谙干脆拿衡王的身份压他,气得故远林没辙。
  故岑在中间充当着和事佬,晏谙那边倒是没什么,他知道自己这次做的过了火,还让故岑找机会替他跟故远林赔个不是,又问起故远林会不会因为自己而迁怒于他。故岑笑着说不会,让晏谙不用担心自己,只管安抚百姓们就好,转头就被故远林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撒气。
  “爹,你别跟王爷置气,王爷他也是有苦衷的。”故岑老老实实地跪着,也不敢还口,等父亲骂的差不多了才为晏谙辩白了一句。
  故远林听了,刚刚平息了些的火气又蹭地冒了上来,指着故岑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有苦衷,他有什么苦衷?啊?你给我说说他有什么苦衷?”
  “这,”故岑一时语塞,“儿子也不知道啊,不过王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故远林看着儿子一心向着晏谙、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伺候的好王爷!”
  故岑微微皱眉,想提醒父亲慎言,但又不太敢,将话憋回了肚子里。
  反正是在府中也没人听见,骂便骂吧。
  故远林觉得自己气不太顺,刚想坐下来缓缓,便有人来报:“大人,安置点那边情况不太好,恐怕再这么下去会失控引发暴乱,您快过去看看吧!”
  故岑闻言,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晏谙还守在那里!
  “爹!”
  “知道了!过去看过去看,我过去了有什么用吗?我是能做得了谁的主!”话虽这么说,故远林还是勤勤恳恳地朝着安置处去了,故岑也连忙起身跟着。
  西北方向的那处高地上,几乎所有被转移到这里的人都从帐篷里出来了,晏谙正与他们僵持着。
  “雨已经停了三天了,究竟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一个三角眼的中年男子叫喊着。
  “本王已经说过了,只要洹河水退,本王即刻放你们回家。”
  “水涨了那么高,没有半个月根本退不下去,难道要我们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吗?”人群中的另一个人喊道。
  “半个月过去,家里养的鸡鸭岂不全都要饿死了?”
  “还有田里的庄稼,现在回去开渠排水,说不定还能活几成,再泡下去,今年就真的要颗粒无收了!”
  “是啊是啊!”
  故远林到时,只见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只觉头皮发麻,事情比他想得还要棘手。
  “衡王殿下,”张顺背着年迈的父亲,“您救过我们父子的命,我打心底里敬重您,可是雨停了,已经不会再有危险了,就让我们回去罢!”
  “殿下,”石头爷爷从人群中走出来,“您帮了我们许多,老头子我感激不尽。但我们回去还得过日子,得吃饭,您断了大伙的生计,让大家伙怎么活?”
  晏谙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哥哥,”那晚哭闹的小女孩扯了扯石头的衣角,怯怯地问道,“天已经晴了,我们为什么还不可以回家?”
  “我也不知道。”石头摇着头说。
  “你睡的是软榻锦衾,我们睡的是什么地方?”有人吼着。
  “这破地方临时应急,我们忍了,可现在分明已经没事了,凭什么还让我们睡在这里?”
  “这已经不能住人了!”
  “皇族就是这么欺压百姓的吗?!”还是那个三角眼。
  “你们!”故岑想要理论,被故远林拦住了。而晏谙则听着他们的指责,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百姓们见晏谙不敢回话,愈发觉得自己占理,嚷嚷着“放我们离开、我们要回家”,竟是要冲出去。
  晏谙立刻下令:“拦住他们!”
  守卫们用刀鞘作拦,记得晏谙反复叮嘱过他们,万万不可伤人。没想到即便如此,依旧有人叫嚷:“杀人啦!衡王杀人啦!”
  故远林眼睁睁看着场面失控,急得团团转,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不要乱!听我说……”
  可声音淹没在人群中,没有人听他说。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那人穿着官袍,但百姓们都不认得他。
  但晏谙和故岑认得。晏谙的眸光沉了沉,是吴进,他怎么会来?
  吴进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县令府却没有人出来接应,一问才知人都在这里,这场景,竟是比他预想的还要热闹。
  “本官是洹州府的同知,”吴进报明身份,冷冷地扫视在场的百姓,“你们在干什么?如此阵仗,是要造反吗?”
  “同知大人为我们做主啊!”那三角眼见状立刻替自己申辩道,“大雨已停,衡王却硬将我们扣押在此,蛮横不讲道理,望大人替我们主持公道!”
  “同知大人明鉴,”故远林见势不好,连忙上前解释,“只不过是起了一点小小的摩擦和矛盾,既无扣留,也全无造反之意……”他虽气着晏谙,但为着故岑也不想他落个扣押百姓的罪名。
  吴进抬手,止住了故远林还没说完的话,皮笑肉不笑的冲故远林露出一点笑意。故远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退到一边。
  吴进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办事不周,本官还不曾顾得上治你的罪。
  “公然违逆衡王和县令,”吴进看向说话的男子,“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杖五十!”
  三角眼大抵没想到吴进根本不是来为他们主持公道的,甚至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他责打一通。他看着来拖他去施刑的官兵逐渐靠近,慌张跪地磕头,连声哀求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故远林赶紧替他求情:“原也不是什么重大罪名,同知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怒……”
  “这刁民忤逆殿下,满口污言秽语荒诞不堪,这还不够吗?故县令仁慈宽厚管教不了百姓,本官便替你做这个恶人,否则宁涧县动乱不安,烦恼的还是府尹大人。”吴进觑了一眼还在挣扎的男子,“还不快把他拖下去。”
  故远林一时语塞,吴进将他的话堵死了,他就是想把人保下来也没办法。
  这男子是喊话喊得最凶的那个,故岑方才看得清清楚楚,场面的失控跟他脱不了干系,晏谙有所顾虑不能轻易动手,吴进的处罚虽有些过了,却也很是解气。然而在吴进对故远林说完那番话之后,故岑猛然发觉出不对来!
  “大人且慢。”晏谙终于开了口,这阵仗他就是不想开口也不行了。
  “本王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全宁涧县的百姓,同知初来乍到,尚不了解事情的始末,如此决断不仅容易惹人非议,也与本王的初衷背道而驰,还望同知三思。”
  “殿下,”吴进眼神不豫,偏偏嘴角又带着奉上的虚假笑意,看得人很不舒服,“下官可是在帮您。”
  “同知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晏谙适时地露出些歉意,“只是五十杖太多了些,打下去人不死怕是也要废了。”
  吴进和晏谙对视片刻,缓缓笑道:“殿下还真是菩萨心肠。”
  行刑的官兵还在等指示,吴进看向他们,“既然衡王殿下都为他求情了,便减为二十杖罢。”
  百姓们看着那男子被拖下去受刑,纷纷噤若寒蝉,也没有人吵着要回家了。故远林上前道:“下官惭愧,让同知大人甫一来就看了这场闹剧……同知一路奔波,还请随下官回府歇息罢。”
  故远林迎着吴进离开了,晏谙扭头看向尚未散去的人群,竟有人在他的注视下面露怯意地退了两步,故岑瞧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21章 炎凉世
  “王爷,”故岑跨过门槛进来,“今日受杖责的那个百姓,属下要不要派人去安抚?”
  “安抚?”晏谙坐在案前冷笑了一声,头都没抬地道:“他大概更稀罕吴进许给他的好处。”
  他如何安抚人家都未必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故岑闻言转身将房门合上,来到晏谙跟前低声说:“王爷的意思是此人得了吴进的授意,蓄意挑事?”
  “你信不信,今日就算本王不开口替那人求情,五十杖下去他非但不会丧命,甚至连残疾都未必会留下。”
  故岑也逐渐回过味来,廷杖里头大有讲究,什么人外轻内重、什么人外重内轻都要看上头主子的意思。吴进吩咐行刑的是他带来的人,那男子身上的伤势看着吓人,实则将养一段便可痊愈了。
  “偏偏,王爷还不得不开口。”
  “本王开口也是一样的无济于事。他惩治人的借口堂而皇之,传出去可不是怪他,而是算在本王头上。你大概也看出来了,今日起头的都是同一群人,本王原本也想将他们拉出来警告,但怕适得其反,是以一直忍着迟迟没有动手,没想到最后竟然等来了吴进!”
  晏谙眉头紧锁,此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吴进的到来给他增添了许多不确定性,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
  “王爷才将人留了三日,而从府尹府到宁涧县最快也要两日以上。如果吴进是为了此事而来的,那么从最开始便走露了风声。”
  故岑分析完,替故远林向晏谙保证道:“父亲绝未将此事张扬出去。”
  “自然不是你爹。”晏谙道,“范玖作为洹州府的府尹,底下的郡县有几个他的眼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上报给他再正常不过。”
  “可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故岑有些担忧地追问,“如果不是那群人挑事,今日的场面根本不会失控,大家虽然对于王爷的决策心有不满,却也不至于暴动。”
  “不知道。”晏谙烦躁道。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件事的收场怕是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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