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指轻轻挥舞,周围的信仰力就全都跟随指引,钻进了小小的玻璃瓶里,最后变成了萤火虫般的小点。
玻璃瓶口用丝带绑着个蝴蝶结,看上去就像个许愿瓶。
阮景把它放在了桌面左上角,大方地作为观赏。
然后,他就听到上方少年轻笑的声音。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都给你收集……”
面对这样直白热烈的话语,阮景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大脑运转了片刻,竟然搜索不到一句拒绝的话。
他没办法把对方当成某只触手怪物,而是一个需要全新适应的"人"。
……
某小区住宅内。
窗帘被全部拉上,室内一片黑暗,到处都透着压抑的气息。
吴文进站在神龛前,感知到庇护神已经动手。
此时酒楼里只剩下阮景一人,他这次必死无疑。
吴文进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露出笑容准备拜神还愿。
可是他刚刚弯下腰,却骤然五感消失,剧烈的痛疼自体内涌现,似乎被某种强大力量迎面冲击。
眼前诡异的红蓝焰火闪烁,仿佛一个个半魂体在跳跃挣扎。
他的灵魂一半献祭给了庇护神,所以一损俱损,此时魂体在肉.体里震荡乱窜,像是想要不顾一切逃走。
吴文进发出惨痛的叫声,捂着流血的双耳跪下来。
神龛里的石像咔嚓一声破裂,脑袋骨碌碌滚到了他眼前,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扑面而来。
这座神龛被突然出现的黑雾笼罩,吴文进仰头看去,接着极力瞪大了眼睛。
“你可以去死了。”
“……”
“砰!”紧锁的房门被撞开。
不同的门,外面来了同样一批人。
萧鹤首先冲了进来,看到吴文进躺在地板上,生死不知。
“冉冉,过来看看。”
梦冉拥有治愈异能,她半蹲下来,将十字架项链握在掌心,凝聚出一道淡绿色的光,注入了吴文进体内。
片刻后,吴文进如梦魇惊醒般,急促地呼吸着说:
“别……别杀我……”
“……”
萧鹤和梦冉对视了一眼,看上去不容乐观。
当时酒楼里一定有“东西”跑了,而且不是攻击他们成员的那只,它……吃掉了邪神,然后对请神的吴文进下手。
萧鹤忽然想起进酒楼看到的画面,心里顿时有些后悔,当时那只异能兽绝对在里面。
可是,只有那个银发少年可疑。
这……真的有可能吗?
次日,阮景收到吴文进的消息,据说他昨晚突然头部遭到硬物撞击,现在躺在病床上仍昏迷不醒。
那个硬物,是一块残缺的石像。
阮景心里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他虽然不懂玄学术法,但是也曾略有耳闻。
当供奉的神像力量过强,即使一开始会帮助供奉者,但是长此以往会遭到反噬。
而且那个“邪神”是被吞掉的,很难说最后会不会把人拉下去垫背。
阮景后来去探望他,看到他的女儿和阮诺都在,正在掩面啜泣。
吴文进的主治医生说,他可能继续昏迷下去,处于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至于什么时候醒,这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这件事暂告一段落,阮景生活也步入正轨,没有再发生离奇倒霉的事。
那些清查的业务按照程序进行,查出了吴文进挪用资金的问题,即使以后醒来也要背负法律责任。
在这之后,公司里发生明显变化。
吴文进不在股东会,找茬的声音没了,其他人都消停了很多,显现出一派安宁和谐。
但是,还存在一个新的问题。
那位跟他回家的少年,想跟自己睡觉。
阮景刚刚走进家门,面前的少年就迎了上来。
他不经意看到对方赤着脚,于是眉头微皱,拿起旁边的新拖鞋让他穿上。
少年眉梢轻挑,视线掠过阮景露出来一截白皙脚腕。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指腹摩挲,有点忍不住想把触手缠上去……
少年垂下眼眸,笑着答应。
拖鞋穿上去差不多合适。
两小时后,当阮景让他去客房睡时,少年神情不解,说:
“我们之前不都是一起睡吗?”
“……”阮景目光上下打量他,嘴角微抿,“现在不一样了。”
少年伫立在门口,一条手臂抵着门,颀长的影子倾覆在面前阮景身上。
阮景关不上门,只能抬眸看他。
少年只是执拗地盯着他。
“……”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觉。”他语气略感无奈地说。
少年闻言,放弃般松开了手。
阮景滑动两边扶手,转过身准备进房间。
忽然,身后走廊上灯灭,一道轻轻呢喃的声音说:
“这样就可以吧?”
轮椅顿时停了下来,轮子被某个力量缠住。
门口只剩下一双拖鞋。
阮景似有所感地低下头,看到车轮上缠绕的两条黑色触手,接着轻巧地攀附到他手边。
他习惯性地摊开掌心,细小的触手就爬了上来。
这时候,从刚开始那种违和感终于消失。
阮景的心情再次恢复平静,他悄然地长舒了口气。
月光凉如水,万籁俱寂。
阮景躺在床上,本来是怀里抱着小克苏鲁。
但是到了下半夜,缠绕着他腰间的触手变成了手臂,一个陌生带着凉意怀抱拥住了他。
少年半睁开眼睛,盯着他的睡颜愣神。
他喜欢这个样子的阮景,也想更多的与之接近。
比如用这个人类形态去拥抱,当对方温热的体温传来,会让他感到心情无比愉悦。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某个形态有这样的好处。
如果将来要回深海死域,那么他想带上阮景一起。
少年对于未来做了完美计划,从只有自己到心甘情愿加入另一个“生物”。
由于想得太美好,他最后忘了把自己变回去。
次日天亮,窗外鸟语花香。
阮景感觉腰上微沉,他疑惑地看过去,发现自己身上搭着一条手臂。
银发少年躺在自己身侧,睫羽轻垂,看上去格外岁月静好。
他的脸和对方咫尺之遥,连呼吸都彼此相融。
阮景猛地往后仰,身体挪远了些许,“你、你怎么……”
这种过分亲密的距离,对一个常年社恐的人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你醒了?”少年睁开惺忪的眼睛,慵懒地说道。
“……”
阮景无意识地向后挪,因为没有注意到了床边,这时突然身体失去平衡倒下去。
少年眼睛瞬间紧缩,阮景身后出现了一条触手拉住了他。
阮景心里惊疑不定,这个画面太荒诞了。
那些触手似乎从少年的背后生长出来,只是他看不到而已,必要时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片刻后,他的心情平复下来。
“你怎么变回来了?”阮景板着脸问。
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阳光下那双眼瞳依然冷如墨玉。
好像是吸光的漩涡,照不进一丝光芒。
“你在……害怕我?”他反问道。
他反应让少年感到惊奇,从前只有自己的真身会让人感到畏惧,到阮景这里却刚好相反。
阮景并不是不习惯,是更怕人类形态的他。
“不是。”阮景也觉得反应太大,恢复表情后解释道:
“因为我被你吓到了。”
阮景担心他不理解,于是生动地讲述了一个例子。
“如果你在追逐猎物的时候,忽然它变成了一个人类,你会不会受到惊吓?”
少年沉默了一下,“那只有一个可能,对方也是旧神。”
“……如果它不是呢?”
“旧神在伪装自己。”
阮景莫名觉得,他对这种“手段”相当娴熟,完全没有任何惊讶的样子。
还是说它们那些“神”,都有互斗的传统?
“总之,你不要突然变回来。”
少年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我会注意控制一点。”
于是,阮景没有再跟他计较早上的事。
时间到了,他就径自洗漱换衣去上班。
少年从房间走出来,一直看着他背影远去。
但是,他还是像颗望夫石一样留在原地,
他的眼睛落在虚空某处,准确搜寻到阮景坐上的车,画面拉近……再近。
阮景半倚靠着闭目养神,脸色看上去比昨日憔悴。
少年看出了他早上在说谎,那么自己……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他将信将疑,随便找了个人问。
小明笔直站在门口,透过墨镜打量他,半晌过后,说:
“怎么可能?你要是相貌丑陋,先生为什么带你回家?”
他话里有话,见少年深思不语,又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你是先生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少年闻言有些高兴,但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可是,他不愿意跟我睡觉。”
“……”小明闻言傻眼了,这是可以听的吗?
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没有少年的影子,连他这个训练有素的保镖都没有察觉。
小明表情变得严肃,不敢再岗位上分神。
第二天晚上。
月光清幽,阮景躺在床上忽然睁开眼。
他低头确认了一下,怀里是某只触手怪物。
然后,他安心地闭上眼睛。
一夜好梦。
不过,阮景脸色不太好,因为他再次看到少年的脸。
“你故意……”他还没来得及训斥,就发现自己双手搭在对方身上。
维持着昨晚的姿势,看上去就是主动抱着他。
阮景想慢慢抽回手,但是少年此时也醒了。
“早上好。”少年微笑着说。
“……”
他发觉阮景有些奇怪,以为是因为自己,于是语气真诚地道歉说:
“我已经在控制了,但是因为力量的增强,某些形态会不稳定。”
这一“组合拳”套下来,阮景都给整不会了。
他心里有气也发不出来。
控制一点的意思,是指整晚不动吗?
话虽如此,但是阮景莫名感到一丝难为情。
他默默收回了手臂,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没事。”
相比于昨天,阮景现在心平气和。
他准备训练一下双腿,于是把左右腿放在床边。
手放在身边的柜子上,然后足弓使劲,一点点尝试着腿部力量支撑身体。
阮景额头冒着细密的汗,他深深吸了口气。
然而按着柜子的手掌心在颤抖,他不禁望着前方的地面,心想要是能多走上两步就好了。
下一瞬,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阮景转过头看向少年,对方身量比他还要高些,略微喑哑的嗓音散发出蛊惑的意味。
“你想去哪儿,我牵着你。”
阮景眨了眨眼,垂眸说:“我想走到前面。”
少年嘴角轻勾,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牵着他的手慢慢迈开一步。
阮景跟随他的步伐,稳当地踩稳了地板,落到实处时他感到极大的心安。
温暖的日光照进窗户,投在旁边的白墙上,两个影子步调相同而缓慢,却透着一丝默契和谐。
此刻,时间流逝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沉默的几分钟里,少年带着阮景走了一个来回。
他感觉体力有些透支,只能摆摆手,示意对方扶自己做到轮椅上。
阮景平时没有运动,只是尝试走动,脸颊就开始泛红晕。
他的胸膛起伏速度有些快,心脏更是在砰砰直跳。
少年缄默地站在旁边,目光不经意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
锁骨上的肌肤泛着淡红,光洁完好,看不出半点疤痕。
少年稍稍错开目光,问:
“你想要站起来?”
“嗯。”阮景拿毛巾擦拭额头汗水。
少年眸光微暗,又问:“我能帮做些什么吗?”
如果阮景向自己许愿,他一定会想办法实现。
你留在我身边就行。阮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
“像这样,在我身边就可以。”
旭日初升,洒进满室灿烂金光。
少年伫立在他身旁,垂眸凝望他柔和的脸庞。
心脏漏跳了半拍,紧接着被黏腻的情感包裹起来。
“好。”
……
阮景半夜带少年回家,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顾溢之耳朵里。
他第一个反应是谣言,直到自己的秘书看到阮景和少年出行成双,看上去更是举止亲昵。
这个周末,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决定亲自去“探查”一番。
复古花纹黄铜大门徐徐展开,门口的小明恭敬地将顾溢之迎了进来。
顾溢之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步履从容地走进庭院。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阳光下花草上沾染了露珠,树叶成荫,周围显得格外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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