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克苏鲁有些委屈,触手想圈住他西裤下露出来的纤细脚腕,但是犹豫一会儿还是放弃了,默默隐进了幕后。
最近,阮景似乎不高兴。
难道还在记恨弄伤他的事情?这个猜想显然最合理。
小克苏鲁两条小触手捧着白色的“絮状物”,对其视若珍宝,心里还颇有些得意洋洋。
这段时间终于收集了可观的“信仰力”。
它一个个扒拉着数,算下来整整有五百……
不,是五百二十个。
他看到这个肯定会原谅自己。
这边,阮景看到小克苏鲁消失后,心里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腕表,等待时间一点一滴逝去。
还有十秒。
十、九、八……
下一瞬,大厅的两边门轰然闭合。
带着腥味的气流瞬间涌入,空气里响起痛苦的哀嚎,又像是某种可怖的兽类在咆哮。
那些“白光”被吸到了一起,慢慢凝聚成了被红光笼罩的两米高的灵体。
六条弯曲向下的手臂,四只黑洞洞的眼睛,正相表情凶恶狰狞,反相作垂眉悲伤状。
邪神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张开满口獠牙,六臂大张倏地猛冲下来。
阮景手指攥紧两边扶手,呼吸都凝滞了。
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地板的缝隙间渗出黑色的液体,眨眼间就填满了所有地方,如同一个冰冷粘稠的沼泽。
空气中流淌的致命物质,如同一张无形的网。
邪神瞬间停在阮景上方,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死寂的空气里,隐隐有暗潮涌动。
紧接着,黑水之中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无数条黑色触手翻涌浪花,庞大的恐怖压力瞬间倾轧至眼前。
邪神……或许应该叫邪灵,如同一只海上的扁舟。
空中分裂出许多半魂体,试图在绝境之中反击,但是它们再多也不及触手多,几乎是分裂的瞬间就被捏碎。
几分钟后,一切回归“风平浪静”。
阮景坐在高台上,分毫未损。
他的表情木然,心里浮现大大的疑惑。
这就……完了?
阮景只见过小克苏鲁捕猎异常生物,这还是头一回对上“邪神”的情况。
他先前觉得物种不同,后者更不容易对付。
现在看来,是没把这玩意放眼里?
凝望着面前的黑色漩涡,这些触手比他之前见到的还要大。
不能叫小克苏鲁了,这可一点都不小。
然而,阮景发现不知何时,面前笼罩了淡淡的黑雾。
“小克?”
周遭一片沉寂,隔着薄雾可见水里触手在游动。
阮景越看越感觉不对劲。
只见茫茫迷雾里,藏在黑色漩涡里的部分触手,有些竟然无声无息上了“岸”,爬到了他所在的高台。
或者说,它们是从身后延伸出来的。
阮景不由得屏住呼吸,双手攥紧了两边的扶手。
他刚抬起下颌,想要回头去看时,忽然眼前掠过一缕白光。
这些出现的絮状物“光”因为数量太多,如一片丝滑的轻纱般从面颊上拂过,将他的目光也一并吸走。
絮状的白光缠绕组成不知名的花,层层叠叠如山花烂漫。
然而处在黑水上空,更像是从深渊里盛放的花朵,死亡的主旋律里,透出一丝萎靡病态的美感。
阮景神情怔怔,柔和的光芒沐浴着他。
漆黑的眼眸清亮摄人,唇色偏浅,却只能虚弱地倚靠着轮椅,时常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破碎感。
怪物几乎挪不开眼了。
这些普通的“信仰力”,居然会和他如此相配。
好像,他天生合该受到虔诚信奉。
身后那双眼睛落在他的领口,锁骨下一寸的位置,那里曾经留下自己的伤口。
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吗?
心里宛若有颗种子破土而出,芬芳的香气如蛊惑般,吸引着怪物的全部注意力,无法抗拒。
黑雾中的“人”勾起唇角,然后朝他俯下身。
接着,阮景感觉鬓边垂下一缕银发,掠过肌肤泛起凉意,耳畔如有少年的轻声低语。
“喜欢这个礼物吗?”
“……”
“砰砰——”酒楼大门被暴力撞击。
第24章
十分钟前, 酒楼外面围了几辆商务车,萧鹤从车上走下来,两手叉腰朝门口看去。
“确定在里面吗?”他问。
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 回答:“没错,我们在a区的公园发现它, 昨天还攻击了两名出任务的成员。”
异能局能出来做任务的成员, 都是经验丰富的成熟异能者,普通异常生物根本伤不了他们。
这些半魂体已经凝成了实体, 具有一个邪神的力量。
“叮!”萧鹤低头看着手机,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阮景:按计划行事。
萧鹤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当他收到阮景的“业务咨询”时, 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
他一开始怀疑作乱的“邪神”,多半是阮景身边那只异能兽。
让自己帮忙做法事祛邪,也只是一个幌子,很可能是阮景控制不住了。
现在他却改变了看法,因为酒楼里面确实存在两股力量。
它们来源相似, 极有可能因意外“联手”。
如果发生这种最坏的情况,他们取胜的几率则非常小。
先前俱乐部的伤人事件,没有立即对该异能兽发出通缉,是因为局内无法探测到其存在。
它仿佛突然在H市消失了一样。
只有萧鹤深信它还在阮景身边, 今天终于被他再次“找到”了。
他叫上几个身强体壮的队员,开始撞击酒楼大门。
在那一刻,其中的一股力量消失了。
他们都是异能者, 撞门的动作瞬间停了, 表情茫然惊恐地看着萧鹤。
“队长, 这……”
“继续!”萧鹤脸色发青, 抬起腿猛地踹门。
……
“喜欢。”阮景硬着头皮回答。
他逐渐意识到,小克苏鲁现在的形态是个“人”。
“你怎么……不吃?”
“……”
吃?阮景心里默念这个字,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对方把这些“信仰力”送给他,竟然只是单纯地让自己吃掉它们。
小克苏鲁对他那些忽悠的话深信不疑,本来阮景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是现在他甚至都笑不出来。
他是真的吃不了。
这个好意最终只能辜负。
但是,这怎么让对方明白呢?
正当他骑虎难下之际,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击,少年瞬间抬起阴鸷的眉眼,模样出现了细微变化。
下一瞬,两扇门忽然自己打开,萧鹤踹空后差点向前踉跄摔倒。
面前的酒楼大堂空气里飞舞着细小灰尘,等到灰尘消散,看到里面满地的狼藉,席间空无一人,阮景独自坐在台上。
能量波动的痕迹消失了,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也就是说,把其中一个吞噬掉的力量,就这么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了。
不,这里还有另一人。
青年坐着的轮椅后面,还有一名银发齐耳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身量高挑,白衣边缘有许多齿状缺口,像是被腐蚀过后留下的痕迹。
纵然萧鹤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现在还是懵逼了。
这是个什么事?
阮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显然异常生物里也并不常有“大变活人”的情况。
他抬起腕表看了看,说:“慢了一分钟整,不过……现在没事了。”
“阮总,那还要给你做个‘法事’吗?”
阮景顿了顿,说:“不必了。”
萧鹤的视线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流连,但是下一瞬银发少年挡在自己眼前。
“这位是……”
对上那双敌意的眼睛,萧鹤顿时感到莫名的危险。
“我的一个朋友。”阮景担心少年说漏嘴,先一步开口介绍。
“是这样啊。”
萧鹤沉吟了一会儿,在他口中这位“朋友”,危难之时为了保护阮景留下来。
听上去十足的情深意切。
“萧师傅,你是不是还有正事?”
阮景有意地提醒他,时间不等人,可不能让幕后之人跑了。
萧鹤也收了收心思,他点了点头。
“告辞。”
然后,这些绿夹克就一窝蜂地离开了酒楼。
周围又一次陷入静默。
阮景转头看向少年,对方眉眼如画,眼尾捎带些许锐利,垂眸时给人阴鸷森然的感觉。
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问道:
“你……受伤了吗?”
少年循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衣袖上的缺口,焦黑的边缘被烈焰烧得不规则。
这个问题听上去很可爱。
少年觉得还挺有意思,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关心”自己。
“没有。”他认真地回答道。
“哦。”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
社恐人找不到话题,空气有几分尴尬。
少年抬起了手掌,掌心萦绕着白色个的光线,他正打算重提刚才的事。
阮景却慢慢转过身,说:
“我们回家吧?”
少年想了想,掌心翻下收进了袖口。
然后视线扫视了四周一圈。
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阮景怎么会有胃口“进食”呢?
“好。”他答应了一声。
片刻后,酒楼门口。
上车之前,阮景回头看了看少年,欲言又止。
此时,司机已经看到他了,不禁揉了揉眼睛。
这……难道先生开窍了?
阮景刚抬起手掌,不是司机来扶他,而是碰到了另一只微凉的手心。
薄薄的茧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他。
少年眼底流露肆意笑意,说道:“我帮你。”
阮景手指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是,他还是忍着异样,接受了这份“好意”。
凌晨两点半,车抵达了别墅。
阮景走在前头,少年跟在他身后,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佣人面前。
小克苏鲁看上去,没有一点想变回去的意思。
阮景进入了书房,并顺手合上房门。
水晶灯光下,少年的银发更加耀眼,容貌具有某种蛊惑性,但是像是一张面具,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狭长漂亮的凤眸里,隐隐跳跃烈焰的光。
那一瞬间,他似乎在通过这张“面具”,和阮景真正地灵魂对视。
阮景心头蓦然一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不就是他梦里的那个“人”吗?
等他回过神来,书房里充盈了无数的“信仰力”,在他们之间交错穿梭,其中蕴含着丰沛的力量。
“现在可以吃了。”少年认真地说。
“……”
阮景沉默了一下,坦然道:“我现在不想吃。”
“为什么?”
少年语气有些讶异,因为力量对大部分生物都很重要。
然而总体资源有限,基本上只有“不够吃”,不存在“不想吃”的情况。
阮景半阖着眼眸,这应该怎么编?
考虑到小克苏鲁好忽悠,他略作思索后,说道:
“我来到人类世界太久了,身体已经适应,吃不惯以前的……食物。”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景看到空气里漂浮丝丝缕缕白光,速度骤然放慢了下来,几乎快要定格在这个画面。
银发少年脸上露出失落,发色也微微暗淡。
“那你……还在生气吗?”
“?”
阮景目光茫然,听完他的解释莫名有点想笑。
这都过去多久了?自己都快忘了那件事。
听到他在低声发笑,少年蓦地抬起了头。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笑脸,神情有些怔忪。
只见阮景轻轻摇头,笑道:
“我没有生气。”
少年眼睛顿时迸发亮光,心情也雀跃起来。
阮景也被这种高兴传染。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的心情又变得复杂。
原来最近小克苏鲁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为了给他收集这些信仰力。
想到它一个个小心收集起来的样子,这时候阮景的心倏然变得柔软了。
虽然他是无福消受,但是……
他让佣人拿来一个圆底玻璃瓶,等到房门再次关上后。
阮景语气带着几分安慰,说:
“吃不了,但是可以存起来。”
他从小克苏鲁透露的信息里,知道“信仰力”只会被吸收,不会因时间而消弭。
少年此时十分开心,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本质上,他的目的就是让阮景高兴,不管是当成食物,还是当成摆件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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