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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陈东做完工回到牢房，中午的休息时间不长，所以他抓紧时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小炮不合时宜的凑到一边说：“这两天没注意，你这衣服怎么还小了，个儿又长了？”
陈东懒得理他索性翻了个身：“对啊，羡慕吧。”
他说这话纯粹是因为小炮个子不高，像个初中生一样，每每谈起他的身高他就识相的离开了。
陈东稍稍有了困意，门口的叫喊又让他清醒了。
“哎，狱警来了！”小炮急忙说。
陈东起身坐在床上，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狱警是个生面孔，他站在门口观察了监狱里的几人。
狱警先是念了一串数字，紧接着似乎思考了一下开口：“哪个是，陈东啊？”
陈东愣了一下忙起身下了床：“我就是。”
狱里的几人纷纷看向他。
狱警打量了陈东一下说：“下午听通知，会有人叫你去会见所，提前准备一下。”
陈东停顿了一下，肉眼可见的瞬间紧张了起来，在狱警第二次询问时他急忙点了点头。
狱警前脚刚走小炮后脚就跟过来：“哎！有人来探监了！”
陈东心里又高兴又难受，他最后还是觉得高兴，毕竟他的确想见见他姐姐，陈榆。他入狱时他姐姐刚安排好手术，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结果怎么样。
邵伟在一边默默的看着陈东，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容有些出神，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看见了他衣服下摆撕裂的痕迹。
因为最近两天工作量大了，陈东的另一件狱服一直留着没来的及洗，一时间他竟然也和几天前的小炮共情了。
“伟哥！哪儿去啊？”小炮喊住正在往外走的邵伟。
邵伟没有理他，已经出了门。
他再次回来时手里拿了身干净的狱服，临近下午做工的时间了，他走进来一句话也不说的将狱服扔给陈东。
陈东看着手上干净的全新的狱服愣了愣。
“见人穿的干净点。”
他手上这件比起来自己刚进狱里的还要干净整洁，陈东攥着衣服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发白，停了许久才从嘴里说出来一句：“谢谢。”
小炮眼睛都睁大了，凑到邵伟身边语气里带着些不满：“伟哥，我去见人你也没让我穿好点啊。”
邵伟笑了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走了，上工。”
陈东穿着新狱服站在会见所门口，狱警喊了他几声他才犹犹豫豫的进去，步子很小，连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合适。
他慢慢的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陈榆，几乎是瞬间泪水就充满了他的眼眶。
她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瘦弱，有些凹陷的脸颊，下垂的眼睛，看着很病态的脸上却能看出来她为了今天的见面化了一个稍浓的妆容。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她刻意涂重了口红，抹了腮红，让整个人看起来红润了些。
见到陈东的瞬间，陈榆先是愣住了，盯着他好几秒才露出来一个轻微的微笑。
短短几秒钟，陈东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此刻只觉得身体发软。
他坐在椅子上隔着玻璃看陈榆，拿起电话的手不停的颤抖，甚至险些从手上滑落。
他拿起电话对着那头张了张嘴，好几秒后才出了声说：“姐。”
听见他的声音陈榆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眼角的泪水也开始滑落，她的声音很轻有些哆嗦：“小东啊……在这里怎么样都瘦了。”
陈东哭泣起来，他用力的擦着眼睛：“姐…我想你啊。”
陈榆抹了抹眼角的泪断断续续的说：“小东啊，你在里面好好改造，姐姐之前一直在昏迷，听人说你是意外伤人进来了，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逐渐泣不成声。
陈东的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听谁说的？
陈东自己没有什么朋友，知道他坐牢这件事的也只有几个人，更不用说他姐姐昏迷根本不认识什么人，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坐牢的原因，何况还故意编了谎话告诉她。
会见所的门打开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陈东身子侧了侧看见了邵伟的身影。
他有些惊讶但还是压了下来，邵伟的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很快陈东就把注意收了回来。
“姐，你的病怎么样了？手术成功吗？生活上还有什么问题吗？”陈东有些着急的询问。
陈榆冲他笑了笑：“嗯，手术做了，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小东，这钱你是怎么解决的…”
陈东表情一变，他强装镇定说：“姐，你放心好了，我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板，他垫付的钱，你这病也花不了什么钱，就是手术费用高一点……”
陈榆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询问。
陈榆继续说：“小东，以后姐每月都来看你，你在狱里照顾好自己…等你出去了，咱俩好好过日子，该还债还债，该生活生活…”
陈东的泪又流了下来，他边哭边笑，模样看起来很奇怪，说出去的话也带着哭腔：“姐，放心吧，你在外面也照顾好自己。”
邵伟的目光始终看着陈东，看着他哭泣的模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涌上了他的内心。
操他，他不会哭，辱骂他，殴打他，他哭的次数也少之又少，但面对他面前的女人，他却能不再忍耐。
会见所的声音嘈杂，谁都想多跟亲人说两句话，以至于邵伟根本听不清陈东的谈话声，只知道他在一个女人面前哭泣。
他觉得空气都燥热了不少，匆匆结束了对话冷着脸离开了。
陈东做工的时候，因为频频想起陈榆，手下的动作停了好几次，整个人魂不守舍的。赶上今天周末，监狱下午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陈东早早的脱离了人群回了牢房。
牢房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在床上低着头看地板，安静的环境很容易调动一个人失落的情绪，每每想起陈榆的样子，陈东就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着般疼痛。
“陈哥。”一声小到可以忽略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陈东抬起头看见了何三玉。
何三玉更加憔悴了，他的身子看起来额外羸弱，走路的姿势也极其别扭，他走近陈东面露难色：“陈哥，我求你帮帮我。”
陈东停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何三玉眼见有希望几乎要跪在陈东面前：“陈哥，我实在受不了了……有几个人让我今天放风的时候去公共厕所我不敢去，但我害怕他们，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找你了。”
他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人看着很难受，陈东想拍拍他的肩最后还是停住了，他站起来对三儿说：“走吧，去看看。”
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儿哭起来的时候他往往会想起来他姐姐，明明两人毫无关系……可能也有点关系吧，陈东想，或许他们都是脆弱的奋力挣扎的人。
第17章
到了公共厕所，陈东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站着的几个人，算不上高大的身材，平平无奇的长相，看着有些流里流气。
“哟，还知道找靠山了啊。”打头的男人操着一口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说。
几人带着下流的目光打量着两个人，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哎！这不是那个谁吗！闹的沸沸扬扬整个狱里都知道的强奸犯嘛！你不是跟了邵伟吗，怎么光被人操满足不了了，还要找三儿了？！”
陈东暗自握紧拳，三儿躲在他身后哆哆嗦嗦的拉着他的衣服下摆：“陈哥……”
陈东压下心中的怒意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领头的男人呲着他泛黄的牙齿笑嘻嘻的说：“整个狱里都知道三儿是个喜欢被人操的婊子，你还替他出什么头啊！”
陈东见另外两人正摸索着往这边靠，他干脆的冲到领头男人面前，握紧拳头打在了那人脸上，那人被打倒在地，一个劲儿的大叫着。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呸！在外面玩女人，到狱里来了还装什么老实人呢！”“操！你他妈……找死！”陈东的怒意突然被他的三言两语点燃了。
他忍气吞声了这么长时间，他受过多少人的辱骂和唾弃，他经历了那么多……可现在他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面前的人彻底闭嘴。
陈东把身下的男人打的鼻血飞溅，身上的这件干净狱服被弄的血迹斑斑，身下的人依旧喋喋不休：“我听说你有个姐姐吧今儿还来看你，我看啊你和你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你姐就是个…”
陈东眼球充血，他挥拳重重的打在那人的头部，伴随着一声剧烈的惊呼，男人晕了过去。
“住手！停下！”
周围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陈东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狱警分别禁锢住手臂，硬生生把他摁在地上。
“在狱里斗殴严重影响监狱风气！”狱警大声的说，颇有一丝杀鸡儆猴的意味：“根据严重程度关禁闭一周。”
陈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厕所门口聚集了几十号人，他什么也不愿意去看去想，脸贴在厕所充满肮脏水渍的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也愈发冰冷。
他被押着往外走，低着头看见身上已经沾了水渍和血迹的狱服，就跟他自己一样脏乱不堪。
三儿跟在他旁边，几乎要跪在狱警面前，他哭了起来：“陈哥…我，我不知道他们喊人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又小心翼翼的扯着狱警的衣服：“警官，警官，你押我吧……是我让他帮我打架的……”
在人群的推搡中，三儿被挤的倒下了，他跪在地上掩面痛哭，手足无措。
陈东被狱警拷上了手铐扔进了禁闭室，关上门的瞬间他的视线都暗了，简直像黑夜一样。
禁闭室整个空间不到三平米，他甚至无法躺下，只能用一个别扭的姿势坐着，四周充斥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刚被关进来时正是晚上，走廊已经黑了大半，更不要提禁闭室了，更是一片漆黑。
夜里出奇的静，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刚开始还能忍受但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陈东的内心突然有些急躁，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闭上眼睛想睡着，但狭小的空间让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他逐渐开始思考起来。
被押走前他听到三儿说，不知道他们叫了人……很明显这是给他下了一个套，但目的是什么？就是让他在禁闭室里待着吗？谁指使的？
思绪越来越乱，他突然又想起来他姐姐的一番话。
陈东并不是强奸犯，他是替人入狱的。
他姐姐患有疾病需要手术治疗，除了高昂的手术费，长期的化疗也是一大笔费用，为了交上医药钱陈东只能去地下场打黑拳。在那里的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所以很容易找到为了一大笔钱替人坐牢的人。
而陈东就是替人坐牢的，他不懂什么法律，不懂这件事的严重性，甚至都没考虑后果。
他只知道没钱的话他姐姐只能等死。
他只知道和他交易的人家里从政，如果进了监狱一家人全要受牵连，所以那人给出的金额很高。
陈东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他并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但那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最快的办法。
几年牢狱之灾，和他姐姐的生命相衡量，陈东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所以陈东认下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他渐渐觉得浑身冰冷，明明不算冷的天气却让陈东冷的蜷缩在一块儿，他抱着膝盖脑子里混着杂七杂八的思考。
与此同时饥饿感和孤独感像海啸一样把他掩埋，除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邵伟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何三玉，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冲进了他的大脑。
何三玉哭哭啼啼的说：“伟哥，求求你，帮帮陈东吧都是我的错，他不该进去的。”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让邵伟脑子疼，他干脆的伸出手捏住何三玉的脸：“你俩什么关系？你替他求情，他为你打架？”
何三玉慌张的摇了摇头，泪水哗哗的流下：“什么也没有！伟哥，我不知道找谁帮我，我才求他的！”
邵伟猛地抽回手眼神阴冷：“他操你了吗？”
何三玉还是摇头：“没…没有！真的没有，伟哥，他没对我做这种事！”
邵伟勾起一个笑：“他要是真做了，你俩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东睁开眼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疼痛的大脑和安静的环境让他心力交卒，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陈东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漆黑，渐渐的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脖子，窒息感涌了上来。
在黑暗中他模糊的看见一只大手正向自己伸来，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住的拍打着门，铁门发出的闷响声，手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更加恐慌。
“放我出去…”
他不敢扭头，从黑暗中伸出的手四面八方涌出来试图抓住陈东，试图把他拖拽进一个黑洞里。
“啊！”陈东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稀薄的空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并没有什么禁锢自己的东西。
汗液顺着他的脖子滑落，浑身的冷汗将他的衣服浸湿。
“吱呀”一声，铁门被打开，强烈的光刺进陈东的眼睛，让他闭紧双眼。
一双手将他从狭小的空间拉出来，他头晕目眩了很久才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狱警。
“回牢房吧。”他说着用钥匙解开了陈东手上的手铐。
陈东愣在原地：“是谁？为什么……”
还没说完，狱警打断他的话：“不清楚，你不要问了。”
虽然狱警这么说，但他心里多少有一点想法，无论是之前的治疗还是现在，都有太多的疑点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过监狱走廊，一瞬间几个月前的熟悉感让他忍不住驻足，他瞥了眼依旧潮湿阴暗的环境，重新缓慢的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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