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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被匆匆挂断，姜焃心跳瞬间加速，心慌得要命。与此同时，一辆新的救护车从医院呼啸着驶出，姜焃一边走，一边手抖着打开地图，翻找医院旁边河道，他对这片并不熟悉，来的路上注意力都在手上，也没发现有什么桥。
草草看了眼地图上河流的位置，姜焃越走越快，最后拔腿就跑，天已入冬，气温降下来，冷空气钻进喉咙，很快涌上铁锈味儿，姜焃跑得飞快，石膏手从脖子上的绷带里滑出，随着身体动作摆臂，也不觉得有疼痛感。
跑了一公里不到的路程，沿河河堤出现在眼前，跨河的桥沿边围观着不少人，吵吵嚷嚷，救护车闪着灯停在路旁。姜焃没命似的奔过去，顾不上别人的目光，喊道：“袁西峰！袁西峰！”
姜焃的样子着实狼狈，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额头颈侧全是汗，长长的白绷带孤零零地挂在脖子上，左手打着石膏板，右手死死握着手机，表情既慌张又茫然。
现场一度很混乱，医护人员着急忙慌地在现场给呛水的孩子做紧急处理，围观的人不少，姜焃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他不得不提高音量，近乎撕心裂肺地喊：“袁西峰！”
“我在这儿！”袁西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爬上了河堤旁的绿地斜坡，似乎正在拿自己放下的东西，姜焃着急忙慌地拨开人群往上爬，袁西峰赶紧下来接人，他的手还湿着，浑身都在往下滴水，刚把姜焃拉上来，姜焃就要往他身上抱，袁西峰忙拉开距离：“我身上都是水！”
姜焃顿住一秒，随即不管不顾地抱上去，袁西峰在水里消耗了许多力气，他的胸膛喘息起伏巨大，爬起来后冷得身体生理性发抖。姜焃也在抖，甚至抖得比袁西峰还厉害。
路过的人神情诡异地盯着他俩，好在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河岸边，见小孩儿已经被医护抱着往救护车方向走，袁西峰才松了口气，他目光落在姜焃左手上，换方向牵着对方的右手，往自己路边停的车走去。
袁西峰直直看着姜焃的手：“手怎么了？”
姜焃摇摇头：“没事儿。”他拉着袁西峰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袁西峰用同样的话安慰姜焃，“别忘了，我可是在部队里待过的，身体素质好着呢。”
姜焃瞪了他一眼：“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没听过？”姜焃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自私的人，平时在新闻上看过许多伟大的、挺身而出的、了不起的英雄，可轮到自己，他绝不愿意亲人或是爱人置身危险的环境中。
有多少下水救人的反而被拖累回不来？袁西峰平时坚持锻炼，身体好得像头大公牛，此时也累得直喘，姜焃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后怕。
“救人哪儿顾得上那么多……阿嚏。”袁西峰打了个喷嚏，姜焃轻车熟路地绕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从储物箱里拿出一条毛巾，一言不发地擦袁西峰身上的水。
“这毛巾……”
“凑合用吧。”姜焃知道这毛巾平时袁西峰拿来擦车里的灰，袁西峰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这时俩人才察觉到，氛围有些僵硬，吵架后好几天没见面，相互关心过后，竟然没有人再主动开口说什么。
等袁西峰大概擦了擦，姜焃又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外套，袁西峰忙拿起一旁的大衣：“我外衣没下水。天冷，先进车里。”
等姜焃进了车里，袁西峰把空调打开：“等我一下，我再过去看一眼。”
“哎！”
袁西峰没能完全放心，小跑着到救护车旁：“孩子没事儿吧？”
“醒了，兄弟真英雄啊。”围观的大哥竖起大拇指，“要不你也一块儿上医院看看吧？”
袁西峰朝车里张望了一眼，确认小孩儿已经恢复了神志，随车医生给贴上了心电监护的电极片，长松了口气：“不用不用，没事儿就行，我先走了啊。”
“哎哥们儿，留个联系方式呗！”
“不用！”袁西峰又小跑着回车上，姜焃从车上下来了，站在门边，一脸生闷气的样子。
一个手伤着，一个浑身湿湿嗒嗒，袁西峰没看姜焃：“赶紧上车。”
姜焃看了眼袁西峰，问：“去哪儿？”
袁西峰沉默几秒，蹦出两个字：“回家。”
路上袁西峰就开始接连不断地打喷嚏，回家俩人分工颇为默契，袁西峰钻卫生间，姜焃吊着手把全套换洗衣服给袁西峰放过来，又去客厅翻感冒冲剂。
袁西峰擦着头发出来时，姜焃把杯子塞给他：“刚好，不冷不热。”
袁西峰拉开餐桌椅，和坐在沙发上的姜焃隔着老远，姜焃低头玩手机，袁西峰喝完药，打量了一下家里，发现自己没在这几天，家里依旧挺干净。
姜焃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眼皮没抬：“我怕你回来看到家里乱糟糟的，更生气。”
袁西峰干咳一声，把杯子拿去厨房冲水晾干，走到姜焃身边：“手到底怎么了？”
“早上工作室换玻璃柜，砸的。”姜焃抬抬左手胳膊，“不严重，还能动呢。”
“别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袁西峰把脖子上的毛巾摘下来，“要今天没这一出，你就不打算告诉我是吧。”
“那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姜焃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袁西峰，“要是你一直生气呢？”
“嗯，我现在也还生气呢。”
“……”姜焃不说话了，光盯着袁西峰看，袁西峰叹了口气：“我就气你手伤了不告诉我。”
“那今天能好好聊吗？”
袁西峰又叹了口气，无奈道：“能。”
姜焃蹭地站起来，甩着拖鞋啪啪跑：“你先吹头发。我帮你吹。”
“你别乱动了。”袁西峰忙跟着人，“遵医嘱，好好休息成吗？”
“医嘱没说不能用右手啊。”姜焃拿出吹风机，递到袁西峰面前，眼睛亮亮的，“插电。”
袁西峰只好依言坐下，等姜焃单手给自己吹头发，吹风机一开，姜焃就开口：“我今天见你爸妈了。”
袁西峰：“？？？”
姜焃解释道：“今天不是去医院看手么，走到心脏中心那会儿刚好看见你了，我就偷偷跟了上去。”
袁西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好笑：“你不是一直不愿意见他们吗？”
“是啊，你不是想知道理由吗？我今天都告诉你。”
“如果你不想，可以不用说。”
“那关于季浔的你也不想听？”姜焃关掉吹风机，看袁西峰无语凝噎：“……”
袁西峰把电吹风拔掉在手上绕线，姜焃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今天你妈妈告诉我，她以前在医院做护工。”
袁西峰一愣：“他们连这都告诉你啦？”提起父母，袁西峰的眉目都柔软起来，“是啊，我爸说他跟我妈本来是初恋，被棒打鸳鸯以后，过了好几年他才在医院重新遇到我妈，这才又走到了一起。”
“看得出来，叔叔阿姨感情很好。”姜焃忽然推袁西峰，示意他转身，自己则转到另一个方向，和袁西峰在沙发上背对着坐，袁西峰：“你干嘛呢？”
姜焃推他：“转回去转回去，你看着我不好意思开口。”
袁西峰笑道：“我们小焃还害羞呢。”
“嗯……”姜焃没搭理袁西峰的揶揄，他说：“我先正经问你个问题啊，就是，你现在还想和我继续在一起吗？”
袁西峰心一抖：“……我没想过跟你分手。那你呢？”他忽然不确定姜焃问这个问题的缘由。
姜焃：“我也不想分手。”他突然噗嗤笑出声，“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下。”
袁西峰反手去摸姜焃的右手：“我……我之前是挺生气的，但没到因为这事儿就闹分手的地步，你别老想着这个。”
“知道啦，袁长老。”
第22章 二十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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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袁，你还不知道我家里是做什么的吧？”
“嗯，你没说过。”
“我爸妈，在乡下办了个小型养殖场，养鸡和鸭子。”
“嗯。然后呢？”
两个人背对着，姜焃看不到袁西峰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判断，袁西峰对此没有别的反应。
姜焃话锋一转，提起自己的感情生涯：“认识你之前，我一共谈过三段恋爱，季浔是我初恋。我们俩十二……还是十三岁就认识了，十六七就开始早恋，一直谈到二十二岁。”
袁西峰心里憋了一肚子疑问，但他并不打断姜焃的话，只静静地听着。
姜焃继续说：“季浔家也很有钱，大概跟你家差不多吧。”他自嘲道，“哎你说我是不是眼光好，总找富二代。”
袁西峰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也不知道我是富二代呢。”
“好吧，这倒也是。越说越远。”姜焃的声音很平静，“要不我还是先说后两段吧，季浔放最后。”
“就这么刻骨铭心？”
“这叫详略得当。”
姜焃花了几年时间从第一段失败的恋爱和糟糕的人生中走出，很快遇到第二段失败的恋爱。
那是个小他五六岁的男生，刚上大学不久，对姜焃的追求炽热又猛烈。
姜焃刚从卫弘尹念白家搬出来不久，算是初步在化羽工作室扎稳脚跟，生活稳中向好。
年轻的男大学生就像炸开在姜焃苍白生活中的烟火，他温柔体贴，会玩儿会哄人，会给出无数姜焃没有感受过的“小惊喜”。
他在冬天零下温度排两个小时的队去买姜焃家乡味道的灯影牛肉，在雪山上和姜焃一起看日出，对着天空喊“我爱姜焃”，他在朋友圈表白，记录每一次和姜焃出行的点滴，每天都说早安晚安和我爱你，用攒下来的生活费给姜焃买99朵玫瑰……
姜焃一度觉得，自己真的被用心爱着。
于是姜焃忘记了，男大学生搬出学校和他同居，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花他的。姜焃给男大学生买衣服、买鞋、买一切满足他学生虚荣心的东西，男大学生说我爱你，在被姜焃抓住酒吧和别人搂抱、接吻时依然这么说。
“我爱你，可我也爱他啊。”姜焃的小男朋友抱着怀里另一个年轻的男孩儿，“我可以爱这世上所有人！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姜焃气不过，追上去理论，男大学生觉得自己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随手把姜焃推翻在地，终于说了真心话：“大叔，你大我六岁诶，以为我真的会跟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吗？玩玩儿而已。”
姜焃坐在昏暗吵闹的地板上，周围是纵情声色的少男少女们，他们神色各异，用或讥讽或看戏的眼神在姜焃身上扫射，姜焃觉得自己好像被推倒时一起落下的玻璃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姜焃把这个爱全世界的男人扫地出门，可最终好像狼狈的是自己，丢脸的是自己，被抛弃的还是自己。
再次恋爱，又隔了一年多，是年长他两三岁的“精英。”在一家新兴互联网公司已经做到了中层管理。
年上精英男不喜欢说甜言蜜语，他热衷于鞭策姜焃和他一起奋斗努力，到外面吃饭、打游戏、看电影……在他眼里统统都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的无意义活动。当然，他还很不满姜焃的工作，认为画画收入不稳定，生活没有保障，也没有前途。
大约每个陷入不健康感情的人都意识不到问题所在，那段时间姜焃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除了这些，他对我挺好的。”
精英表面情绪稳定，温和有礼，至少在他露出真面目前，算个中配版袁西峰。
姜焃没有像之前一样上头，但也觉得，走到这个地步，怎么也该安稳过日子了吧。
成年人的感情没有诸多浪漫梦幻可言，能够做到相互容忍，彼此陪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姜焃别无所求，现实却总是在狠狠扇他耳光。
精英男提分手的理由非常有趣，他一改往常对姜焃职业流露出的不屑，反倒说姜焃的工作是在追逐梦想，他是个世俗的人，配不上姜焃这样的理想主义者。
姜焃被分手得猝不及防，顺着精英男留下的破绽和蛛丝马迹，姜焃发现，精英男早就勾搭上了一位新的富二代女友。
姜焃找他对峙，精英男有恃无恐：“我也没说我是纯同性恋吧，我是双不行吗？我跟你分手了再谈恋爱不行吗？”
姜焃甩出精英男出轨的证据，说要把这些给他那位新女友过目，精英男终于撕下他那可笑的面具，近乎癫狂地咆哮：“我跟你在一起能得到什么？你爹妈在乡下破养鸡的，你自己不务正业，能帮我升职，帮我在市中心买三百平米的江景房吗？”
他狰狞着说：“姜焃，我花了十年时间才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我要往上爬，我不是来跟你过家家的。”
姜焃问他：“那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有意思吗？一开始奔着你想要的目标去不行吗？”
“好玩儿呀。”精英男又恢复他往日温柔平和的状态，说出口的话却刺得姜焃浑身发抖，“看你对我百依百顺，忍让迁就，伏低做小的样子，爽啊。”
他拿出手机把玩：“你猜我手机里……有没有你高潮时候的样子？”
“他拍你？”听到这儿，袁西峰也顾不上背对背了，他转身颇为心疼地抚摸姜焃的肩膀，“报警了没？”
“报了。”姜焃也不拒绝和袁西峰对视，有些话，讲着讲着心里反倒舒坦了，两个人挨在一起，姜焃干脆钻进袁西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袁西峰伸手搂住他，脸靠在姜焃偏软的头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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