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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良侯看着我,倒是没有怒气,他说道:“快给他松绑吧.劭临你这是做什么,孝渊的事我怎么能怪罪到三皇子身上呢.”
他还是叫我三皇子,可世人都知道皇上早就不认这个三皇子了.只是留一条贱命在,所以谁都可以欺辱.
“劭临有个不情之请.”段劭临突然说道.
“但说无妨.”
“还请侯爷不要将此事禀报到皇上那边.”
“劭临就算不求我,我也不会的,放心好了.快给三皇子松绑了吧.”他命手下的人来解开我的绳子,段劭临没有阻挡,只是欠了欠身表示感谢.
之后,段劭临就与侯爷去偏殿谈话,而我被阿留带到了客房内,阿留给我准备了干净的衣服,还打了水让我清洗.
“公子不记得了吧,这里以前是您的屋子,您来教少爷读书,在这里住了许久呢.”我环顾了下四周,陈列都是简约大气的,没有过多的装饰,确实是颜浔的风格.
我心里一阵难受,掩面哭泣道:“是我害了孝渊.”
阿留放下手中的活计,连忙跑过来安抚我:“少爷会没有事的.公子不必自责.”
怎么能呢,此事也因我而起.我看到阿留帮我梳洗穿衣,他挽起的袖子上留了长长的一道刀疤,我问他是何时留下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段劭临过来了,说要带我走,我就跟在他的身后.他让我上马车,我就和他一同坐在同一辆.
我不敢看他,他始终板着张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不起.”我想还是要道歉的,可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看我,“或许你还是离开比较好吧.”
我低着头,默认他的话,“随你,我都可以的.”
车厢内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我们相顾无言,只感受到一路的颠簸.
“可否问你个问题呢?”我望向他.
他点了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等候我的疑问.
“刚才,你在保护我,对吗?”他听到我的问话眼皮有些抖动,但是还是没有回答.我知道,颜浔不受皇帝待见,一定是犯了很大的错误,如果这件事情再闹到皇上那里去,必定会受到惩罚,所以他才绑了我先去找侯爷.
第12章 离开相府
他睁开双眼，整张脸凑了上来，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气息，他伸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按压了下。
“疼。”我叫了一声，头往后缩。
“你额头有伤。”
我自己看不到，也没感觉到，被他触碰的位置隐隐作痛。
“没事，小伤。”我说。
他换了个姿势坐着，侧脸对着我，他的轮廓清晰，五官勾勒得也近乎完美，如果我们不是总这么针锋相对，我很想和他成为朋友.
“看什么？”他问我。
我转过头去掩饰，“没什么。”
回到丞相府后，似锦就领了大夫来给我看伤口，我只是一点小擦破，根本不严重。大夫老态龙钟，一看就是很有经验的。
“公子，老夫给你把把脉。”他弯着腰背也驼了，走起路来有些吃力，我让似锦搬了椅子给他就坐，把手伸出来给他搭脉。
“我只是额头擦到了，不用把脉吧。”
“公子就让林大夫看看吧，他可是很难得能请到的。”林大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捋着胡子似乎在思索什么。
片刻过后，他就起身与我说道：“公子体内还很虚弱，老夫给公子抓几味药补补身体。”
“好，有劳林大夫了。”我让似锦送林大夫出门，还未跨出门槛，林大夫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我：“上一次那副药引效果还好吗？公子是否还有不适？”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询问他：“什么药引？我之前也没有吃过什么药。”
“这样啊，那老夫多言了，公子好生休息便是，告辞。”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加重了我的好奇心。
林大夫走后，段邵临就来了，他换了身比较舒适的衣服，还带来了些糕点，都是秦大师傅亲手做的，里面有我最爱的枣仁酥，我正好肚子也饿了，就不计前嫌地吃起来。
他也不走，坐在我对面看着我，他说：“你从前最爱桂花糕。”
我嘴里塞得满满的，不假思索地回他：“那是颜浔喜欢的，不是我。”
“那你是谁？”他突然严肃起来，顺着我的话问我。
我停下拿糕点的手，怔怔地望向他，他又问了我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答应过沈旷，绝对不能透露半点信息。我又从碗碟里拿过一块糕点故作轻松地回道：“我是新的颜浔。”
他没再追问，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得很好的纸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接过。
“西郊有一处宅邸，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你过几日搬过去吧。这是地契，算是赠给你的。”
他果然没有忘记，丞相府容不下我了，是时候该赶我走了。
我把地契放在了我的盒子里，那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块上好的玉佩，雕刻着两条戏水的鲤鱼。
他注视着我，一举一动，看到我拿起玉佩又放回了原处。我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直到停在我的背后，
“颜浔，只有我们两个，我求你别再装了，好吗？你明明还留着我送你的玉佩。为什么偏偏要故意遗忘我！”他突然从背后拥住我，头抵在我的肩膀上，我挣脱不开，任由他抱着。
“颜浔，从我带你出皇宫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过你，曾经的三皇子已经死了，以后我会保护你。”他的前胸贴着我的后背，我能感觉到他紊乱的心跳声。
我已经猜到了，从第一次见面的落泪，到后来的强吻，再到如今的拥抱，都证明着段邵临对真正颜浔的爱，那种爱不是普通的朋友情谊，而是与男女之间一样的倾慕爱恋，那让我觉得无比害怕。
我把他的手指慢慢掰开，与他隔开一些距离，他双眼有些微红，不似从前那般冷傲。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这些话他不想听，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知道你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如今的颜浔不会与你产生瓜葛了，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他认真听着我的话，深情地望着颜浔这张脸庞，他说：“这一点，你倒是从来没变过，不管记不记得我，你都离我那么远。”他苦笑了声，转身离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感觉他的孤独，他总是不苟言笑，就算是那日与丞相一起的家宴，他也只是独自喝着酒。记得丞相与他说话，也都是问他最近有没有好好练兵，有没有好好念书，虽然是一个父亲该有的问候，可是他们之间的疏离感我都能感受到。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离开这里的话我应该就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时日了。似锦吵着要和我一起走，我不忍她哭闹，就应允了她。有个人陪着我也好。
可是也不知为何，我总是开心不起来，孝渊生死未卜，常茹又受了伤，还有段邵临，他喜欢的颜浔其实早已离世，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本与我没关系，我只要活着走完最后的日子就结束了，但我放不下。
一直到离开丞相府，我撩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没有人送我，我只是这里的过客。我是宋吟，宋吟离世的那天也是如此，孤单地来，又孤单地离去。
西郊的宅邸收拾得很干净，四周静谧美好，只有成片的竹林和甘冽的清泉。
“公子你来看！后院有座坟！”我循着似锦的声音往后院走去，
果然有一座坟墓，我走近拨开杂草，墓碑上没有刻字，四周也干干净净的，应该经常有人来清理。
“真奇怪啊，也不知道是谁。”似锦嘟囔着。
“有什么奇怪的，人死后留这些也无用，怀念是放在心里的，只要有人惦念，就算成了魂魄也会得到一个好归宿。”
“那如果没有人惦念呢？”似锦问道。
我说：“没有人，那就可能魂飞魄散吧，这个世间再无人记得他。”
“那我不要，我要和公子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伺候公子！”她抱住我，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那你要永远记得我！”
第13章 林中小屋
似锦去附近捡拾了一些柴火,寒风凛凛,木门被吹得晃动起来,似锦的小身板用力才顶上了门.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喘着气抱着一捆柴火对着我得意的炫耀,“公子你看,我找的这些够我们用一阵子了呢.”
“快过来擦擦你的脸吧,都是灰,黑乎乎的.”
她也不注意自己的容貌,随意擦了擦,越抹越黑了.这里荒郊野外,只有我们两人,按理说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不太好,但是我一直都把似锦当成妹妹看待,她也如此,天真烂漫不懂男女之事.
似锦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今晚一定要做出一顿大餐来,让我安心等着上菜就行,我坐在小厨房里给她添柴火,窝在火光处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似锦在灶前哐哐当当的忙活,我有些担心她会把那些能用的厨具都砸了.
“之前长青轻而易举就学到了手艺,我怎么那么笨呢.”她不满地敲了下锅盖,那些洗好的菜也被她手一抖全掉在了地上.
我无奈地苦笑道:“过来这里.”
她挽着袖子探过身子一脸疑惑,我招了招手让她坐到我的位子.“我来吧,你来烧柴火.”
她低垂着脑袋,本来信心满满的,如今丧了气.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一直都是你照顾我,今日我给你露一手吧.”
她有点不可置信地问我:“公子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会做饭吗?”
颜浔不会,宋吟会啊.我生前曾在一家酒肆里做过一阵子帮厨,简单的几个家常菜我也是会炒的.每日夜间,还能捡拾一些剩菜叶子回去第二天煮粥喝.
我看了一眼似锦准备的食材,都是段劭临提前备好的,有一些土豆和青菜,还有养在缸里的鲫鱼,挺大一条,够我们两个人吃了.
我熟练地抓起扑腾不停的鲫鱼放在砧板上,先拍晕它,然后开膛破肚处理内脏,再刮去鱼鳞.鱼要在锅里先煎一会再加水煮汤,汤汁鲜美,鱼肉又嫩而不腻.
然后我把土豆切丝,清炒了下出锅,又做了一道小炒青菜,都是简单的几步完成.
两个人,两菜一汤足矣.
似锦打热水给我洗手,又拿手绢给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公子,你真的厉害啊,这么快就做出了三道菜!而且看起来特别诱人.”
“快吃吧,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似锦拿给我盛了一碗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轻轻吹了吹,小口饮下.
“怎么样?”我像个急于得到表扬的孩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似锦.
“好喝!公子,这鱼汤真的好喝!”
我被她说得都不好意思了.一顿饭我们边吃边聊,外面寒风四起,但是屋内烛火通明,不断燃烧的柴火让人身上满是倦怠.
“公子先去床上,我一会打来洗脚水给您泡泡脚.”
“似锦,这些活以后你别做了,我自己可以动手的.”
她突然站立在原地,呆呆地看我,然后猝不及防地哭了起来,我手足无措地想去安慰她,“怎么了?”
她擦着眼泪问我:“公子是不想要我了嘛?”
“怎么会呢.”我最怕女孩哭,不知道该如何哄.
“似锦一直伺候公子的,公子养尊处优,哪里能干得了这么多粗活呢.我心疼公子,住在这个偏远无人的屋子里,还要自己动手做饭.公子以前哪里吃过这些苦.”
“好好好,你别哭了,你去给我打水来吧,我正好脚冰冷冰冷的.”她听到我的话后立马收了眼泪,往后厨跑去.
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个硕大的木桶,里面装了一半以上的热水.她俯身帮我脱去鞋袜,我的双脚浸泡在水面之下,只感觉暖意从脚底渗透到体内.
我随口和似锦聊了聊,“一直没问你的年岁,不知道你多大了.”
似锦坐在灯光下在缝制我那件破了个口的衣裳,回道:“二十了.”
“我一直以为你才十七八岁.”
她露出一抹害羞的笑容,说道:“那就是我长得小吧.”
“那你也该婚嫁了,你与我说说有没有心仪的人?”
她脸瞬间通红,结结巴巴地回道:“公子不要取笑我,我可是想一辈子陪在公子身边的.”
我没有那么长的一辈子啊……
“似锦,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你有没有心仪的人?”
她低着头,虽然手上的针线活没有停,但是神情变得不一样了,她说,“有.但是很难见到了.”
“是长青吗?如果是的话……”
“不是呢.公子不要问了,天色已晚,公子早日休息吧.”她打断了我的话,帮我擦干脚,随即把桶端了出去,再也没有进来.我熄灭了灯,拉上床帘等候睡意.
刚才她说她有心仪之人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伤感,若非那个人也与我一般已经不在人世了?
陌生的环境与床铺都让我了无睡意,我想似锦也已经睡了,不如我一个人到附近走走,正好夜间吃得太多,也需要消食.
虽然这里僻静,但是不远处也是有几户人家的,农户忙作到深夜,如今这个时辰还点着灯.我在小路上无目的地闲逛,提前穿上了厚氅,刚才无意间在柜子里翻找,看到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几叠衣物,压在最下面的就是这大氅,厚实保暖,裹在身上正好合适.我低头轻嗅,能闻到段劭临身上的木质香调,应该是他之前穿过的吧.
小路蜿蜒曲折,我踏着月色行走,我记得那时刚入地府,四周俱是猛鬼野兽,我害怕得不知道该如何前行,走几步就想往回逃,可一回头,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原来人死后也不得安生呢.
我走着走着就走近了那户农家,影子被烛火照印在了窗纸上,是一家三口,他们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我驻足停留了很久,我执意要转世投胎,不也是想体验一番这种与父母作伴的幸福吗?我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眼泪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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