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护我?真可笑,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吧.”
似锦握着我的手,怕我凉,又放在嘴边呵气,“不会的.少爷很关心公子的,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带走公子,可能公子已经丧命在公众了.”
似锦捂了捂嘴,笑道:“我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了.本来不该我议论的.公子,我带你去找少爷吧.”
我起身跟着她,我看得出她在隐忍,那些板子打在她的身上,她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肉体的疼痛,额头冒着冷汗,但是还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我悬着一颗心,看着她的背影,她把我带到正殿,侍卫说段劭临不在这里,刚刚去了后院.
似锦又带我前往后院,经过一条曲折幽深的长廊,总觉得夜间会有鬼魅出现,我自嘲地笑笑,自己不就是一只野鬼吗,还怕这些做什么.
后院里被清理得很干净,似锦让我注意台阶,说这里阴暗潮湿容易滑倒,她又想起了什么,惊讶地转头望我,我被她看得很不舒服,回问她:“怎么了?我衣服穿反了?”
她上下打量我,突然露出欣喜的神情,“公子,你能下地走路了,而且今天神采奕奕的,完全不似往日里病怏怏的模样.”
我才意识到自己自清早醒来到现在,确实与昨日的状态不同,也不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好像随时要死了一般.
她真心为我高兴,自己的伤痛也不顾了,扑到我怀里来,好像一个莽撞的小孩子.我回抱住她,又想起昨夜的小凤,心下一惊.
“啊!!”似锦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
“怎么了?”我惊恐地看着她,她指了指背对着我的方向,我转头身去,只看到小凤的身体挂在后院的横梁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舌头还伸得很长很长.
我吓得瘫软在地,似锦抱着我,往我怀里躲,我只能先安抚她.
小凤死了,我知道是段劭临杀了她,他可以在府邸里随意虐杀任何人,不知何时就会轮到我.我看到他从容地走了出来,命令侍卫收拾现场,处理尸体.
我跑上前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似乎也没反应过来,退后了几步,嘴角渗透着血迹.
“你杀了她!对不对?”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件脏物,轻蔑地擦了擦嘴角,回我:“舍不得她吗?还是舍不得昨夜的缠绵?”
我想再给他一拳,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很大,包裹住我的拳头,然后用力捏紧,我感觉到骨头挤压产生的疼痛,他只要再用一点力,骨头就会碎裂.
我咬紧牙关忍着痛,不屈服地看着他,“人命在你眼里这么轻贱吗,可以随意践踏.”
他推开我,冷冷地说道:“颜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悲了.你忘记你想要什么了?我战场上死伤无数的士兵不是命吗?那日你偷偷破坏我的计划,导致战役失败,我差点丧命,死了那么多的人命,你可曾眨过眼?如今,你为了一个婢女来装神圣?”
“我不知道……”我不是颜浔,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你当然不知道!你死一回,再醒过来就可以忘记所有这一切.但是我不能忘.”他狠狠地说道,每一字每一句都加重了语气.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甩不开,喊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宫里.”
第8章 回到宫中
马车颠簸了一路,我们穿越繁华热闹的街道终于来到了皇宫,从前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庶民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站在这庄严神圣的城墙之中,目睹着几代王者居住的宫殿,那些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城池让我迷了眼,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匹夫腿脚都不利索了.
段劭临总能在美好的时刻破坏氛围,他说:“别用你那张脸做出这么傻的表情.”
我气急败坏地转头瞪他,“你这个杀人犯,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现在只要和他站在一起都无比难受,他高傲冷漠杀人不眨眼,短短几日的相处让我每一刻都在想如何逃离.沈旷让我熬一年,这一年我已经幻想过自己千万种死法了.
跟着他的脚步,我们到了一个偏僻的宫殿,碎石铺满小路,走几步脚就硌得生疼,无人打理的树木落得光秃秃的,寂静悠长,仿佛怎么也看不到头.
他见我不出声,问我:“也不记得这里吗?”
我环顾四周,萧瑟的环境下只剩下鸟叫,悲戚戚的,我摇了摇头,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异样,并不似刚才到达那一刻的好奇与惊喜了,只觉得胸闷异常.
终于走到了,落了灰的铜门被段劭临轻轻推开,因年久失修中途卡顿了些许,段劭临扯开了些蜘蛛网丝,突然抬手护着我的头.
我诧异地望向他,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放下手径直走了进去.刚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担心门框上那些杂物会掉落在我的头上,这习惯性的动作里藏着他对以前颜浔的关心,可为何如今他们之间变成了如此这般呢.
很多未解的事情在我脑中浮荡,来不及去想,就见一个老妇人弯着腰走到了我们面前,她满是褶皱的脸庞上绽开了一抹笑容,哆嗦着双手握住了我的手,几缕白发垂落在两侧,我看到她眼里噙着泪说话断断续续的,“是三皇子啊,三皇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重复这着几句话,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脸庞.段劭临在一旁说道:“这是皇妃身边的李嬷嬷,也是自幼照顾你的.”
李嬷嬷擦着眼泪,似乎比刚才更加伤心了几分,握着我的手在我的手臂上轻柔地捏了捏,又上上下下检查我的有没有什么伤.她像极了一个担忧孩子被他人欺负的母亲,“三皇子,快进来坐,进来吧.”
她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我抬头看了一眼匾额上已经残缺了几块的字眼,上面金色的三个大字刻着:“若华殿”.
“你母亲生前住在这里.”段劭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李嬷嬷拉我坐下,又忙活着给我端茶倒水,边走边看我,看我一眼她就哭一回,嘴里念叨着,“三皇子也不记得老奴了啊,不记得了也好,日子太苦,忘了吧,忘了吧.”
她一直重复着,重复着,一瘸一拐地走着,段劭临去扶她,对她说:“嬷嬷别忙活了,我带了一些药来,你夜间腿脚还疼吗,这里的吃食还习惯吗?”
李嬷嬷布满老茧的手覆盖在段劭临手臂上,慈祥地说道:“够,都够的.劭临你不用担心我的.”
“我接你出去,好不好?”段劭临又问她.
她摇了摇头,回道:“我不出去,我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皇妃怕冷怕孤单,我得陪着她的.”
这里是颜浔生母居住的地方,皇妃死后,这里就被废弃了.因为偏远又阴森,常年不会有人经过,所以来时的小路上都是小石子,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
我自来到这里,就未曾见过这么温柔的段劭临,他眼里没有了杀气,整个人也不再是冷厉而孤傲的,只觉得是一个寻常人家的男子,会和老人拉家常,会把水杯塞到我的手里让我暖手.我静静地看着他,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明明清早时分他还视人命如草芥.
“今天是皇妃的忌日,去给她上柱香吧.”段劭临把香递给我,见我迟迟没有接过,他直接拉过了我的手,我反感他随意触碰我,甩开了他的手,拿着香走到了牌位前.
我双腿跪地,轻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把香插在鼎炉之中.牌位上刻着篆体的“废妃沈氏之位”,这深宫中的女人连个名都不配拥有吗,我的手指轻轻掠过那几个字,似乎能感受到皇妃冰冷的脸庞.
“谁送来的桂花糕?”段劭临突然问李嬷嬷.
李嬷嬷回他:“皇上派夏公公送来的.”
“扔了吧.”段劭临冷冷地说.
见李嬷嬷没起身,段劭临直接拿起盘子把糕点丢弃在了外屋,转身对李嬷嬷说,“嬷嬷,我们改日再来看您,我和颜浔还有事,您多保重身体.”
李嬷嬷站在门口目送我们,走之前突然把一个手绢包着的小东西放在了我的手上,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我跟着段劭临的脚步,他走得极快,仿佛出了那个宫殿他就回到了原先的模样.
“段劭临.”我叫住他,他停下脚步看我,我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小凤呢?”
又是这个问题,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一个坏人,一个冷血的人,可是为何?
他轻蔑地笑了笑,“你喜欢谁,谁就得死.”
他的话像冰柱直击我的心脏,我许久没有感受到来自胸膛深处的疼痛了,我以为我再不会感觉到疼,我是个鬼,鬼哪里会有七情六欲呢.
“皇上送来的桂花糕,你又凭什么替皇妃做主丢弃呢?”
“他不配.”冷冷的三个字中断了我们的对话.
他不再看我,躲过我的眼神,一闪而过的悲伤隐藏不住,我们短暂的驻足停留被一个声音打断.
“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三皇子啊.”一个女声传来,我还没有看到是谁,段劭临不知何时挡在了我的身前.
“参见贤妃娘娘.”段劭临行了个礼,又拉扯了下我的袖子,我学着他的样子参拜.
贤妃走到我的身旁,一股浓烈的脂粉味袭了上来,我感到一阵恶心.她细长的手指绞着锦帕,轻抬了一下示意我们起身.
我站在段劭临身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付这场面,偷偷瞧着她的模样,贤妃长相不算惊艳,但是天生媚眼,身段也好,小鸟依人的样子应该很得男人垂怜.
“皇上有旨意不让祭祀废妃的,你们难道抗旨不成?”
段劭临欠了欠身,回她:“我们并未来祭祀,只是来看看李嬷嬷.她近日身体欠佳,我带颜浔回来与她叙叙旧.”
“哦?叙旧?段将军你这么忙,怎么偏偏今日得空来叙旧.”
“回贤妃娘娘,正是因为平日里公务繁忙,正好今日面见皇上,提了一句,皇上让我去看看.君一言,臣可不敢忤逆的,不如贤妃娘娘去问问皇上可有此事吧.”
“你!”贤妃被段劭临说得哑口无言,气得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姣好的脸庞变得凶狠起来,越过段劭临直直地看向我,“皇上也准许你了?颜浔,皇上早就不认你了,给你面子叫你一声三皇子,你和你那个母亲一样下贱,她死了,你又闹出那么大的丑事,皇上断了和你的父子关系,留你一条命已经很仁慈了.”
什么丑事?颜浔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第9章 逐渐了解
我刚想问她,被段劭临抢先了一步,“贤妃娘娘,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您应该比我清楚吧.毕竟事关皇家颜面的.”他高大的身躯挡在了我的面前.
贤妃自讨没趣,气呼呼地走了,我有一肚子疑问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转身看着我神游,低声唤我,“走吧.”
“等一下!”我叫住他,“什么丑事?说清楚!”
“没什么.不愿走的话你留在宫里听闲话也行.”他不管我,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我无奈只能跟上他.
回到丞相府,我终于在夜间家宴上见到了丞相的真容,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普通的小老头一个,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时不时用手捋他的落须胡子,我站在一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朝我招了招手.
“来,浔儿,坐这里.”他拍拍他身旁的座位,我只能听他的安排坐下.
“别怕,我听劭临说了你的情况,前几日又忙着处理事务所以没有去看你,我已经命人遍寻名医来给你医治,很快会好起来的.”他的语气很真挚,让我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关怀,我看到段劭临坐在我的对面,端着一盏青花瓷茶杯饮茶,杯盖半掩茶面,他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谢丞相关怀.”
“诶……”丞相叹了口气,回道:“果然病得很严重啊,你从不这么唤我的,
“那我唤您什么?”
他轻咳了一声,爽朗地笑了起来,”你一直都叫我义父啊.浔儿,切莫和我这么生疏啊.“
“好,义父.我记得了.”一无所有的宋吟如今变成了六亲不认的颜浔,每日醒来都在重新认识每一个人,这种感觉很累很累.
丞相很喜欢颜浔,总是往我碗里夹菜,怕冷落了我,还找话题来与我探讨,只可惜我一问三不知的,一顿饭只有我们三人,丞相说怕女眷在,人多了太闹腾,我刚死里逃生应该静养才行,所以就只是三人聚聚.我看着段劭临那板着的脸庞,没吃几口就饱了,借口要早些回去休息,偷偷溜走了.
我前脚刚走,段劭临后脚就跟了上来,我要关门,他的手臂就横了进来,若不是他权势滔天,我真的想闭眼夹断他的手臂.
“我要睡了.”我死活不肯屈服,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他稍一用力,门差点就被卸了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我的手心都震得发红.他直直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道破门能挡住我吗?”
我害怕地后退了几步,“你要说什么就说.”
他伸出手来,说道:“李嬷嬷今天给你的东西呢?”
我长吁一口气,“早说嘛,我又不稀罕,给你就是,你拿门出气干什么.”我急忙从袖子里去掏.
东西递给他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条帕子,我也很好奇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宝贝,生怕错过似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看.终于把帕子全部打开了,只见里面只是一些石灰一样的粉末.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他看了一眼周围,拉着我进了我的房间,并命令我关上房门.
就着昏暗的灯光,他细细打量着,用两根手指沾取了一些碾碎,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应该是五石散.”他低声细语地说着,好像是说给我的,也好像是自言自语.
我也想沾一点,被他啪得一下打了手,“干什么!疼的!”我捂着手,他练武之人随便打一下我手背就通红.
“别多管闲事.”他说道.
“这包东西是李嬷嬷给我的,怎么变成我多管闲事了!”我吹着痛处,真想找机会打回去.
“你现在和白痴没什么两样,所以闭上嘴好好过你的日子.”
“段劭临!你说谁是白痴!”我气不过,本来因为他今日多次护我,我还有些感激,改变了一些对他的看法,但是我在他眼里却是这样的.
他收起那包东西,小心地放到里衣,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我才懒的管这些闲事,我只想安生过这一年,然后让沈旷帮我投个好胎,这么一想,心里却是舒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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