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瞟了一眼,“看出来了.”
“不过你穿这衣服还不错.”
“那是若林手艺好.你们山寨能出一个这样的,就烧香拜佛吧.”
“嘴还挺毒.”他添着柴火,“你可别小看这小子啊,手上的针线可以成衣,也可以要命.”
“哦?是吗?”我望向正在处理青菜的若林,看不出他瘦弱的身躯下隐藏着怎样的力量.
“那是,本事可真不小.表面温柔,背里玩阴的人才不好惹呢.”他伸了个懒腰.
我回道:“那还是你这种表里如一的好相处吧.”
“啥意思?”
“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你……我这就一铁锤挥死你.”他要找我干架,若林拦着,也不过闹腾了一会,我们就各自领了点小伤坐在方桌旁.
今天吃羊肉喝羊汤,程行之说让我驱驱寒,又问我额头怎么了,我说没事,就一臭虫咬的.他又扫过秦坤的眼角,板着脸问他怎么有一道口子,他回被刚逮着的黄鼠狼给抓的.
程行之就不再多问,大家都巴巴地望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羊汤馋得大毛都快流口水了.程行之说那就吃吧,装什么文雅啊,话刚一落下,一群饿狼就扑向了食物.
我在这场“混战”中抢到了一块带肉的羊骨头,程行之把自己碗里的夹给我,一条腿搭在椅子上,另外一条腿晃荡着,整个一个豪放不羁的样子.
“四日了吧?还剩三日,你猜他还来吗?”他真是扫兴的王者.
我低头饮了口汤,那汤真是鲜美,留存在唇齿之间,让人回味.
见我不回答,他又说道:“这衣服你穿还真好看.”
“谢谢你送我.”
“怎么谢?”
“口头谢,已经谢好了.”
第23章 如意金扣
“我发现嘴上功夫你就没输过,你把颜浔一辈子的话都说了吧.”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悠闲地看着我.
我嘴里咀嚼着羊肉,眼睛瞟了他一下,“你伤怎么样了?”
他看我关心他,立马抬高了腿在我眼前秀,“你摸一下.”
“不摸,我吃饱了.”我不想理他,他在我身后喊我:“一会我们有任务,你就呆在寨里,别瞎跑.”
“去哪里?”我停下脚步问他.
“无可奉告.”
“我也去.”我实在不想留在此处,憋闷得很,有机会出去当然是不想放过.
“不行,你不会武功,去了就是累赘,我可没心情救你一次又一次.你的命可没那么值钱.”程行之一口回绝了我.
我快步上前,从他身边穿过,抽走了他身旁的剑,他没有防备就大意了,只感觉到我的剑尖抵在他的胸口.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反应过来后所有人都抽出了武器指着我.
“带我去.”我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他伸出两根手指夹起剑,剑就跟着他的方向走,我用了全身的力气竟然都无法制衡,而他仅凭两根手指就可以移动.
“行,就带上你.”他不知道为何松了口,然后我也不知道何时剑就从我手中脱离,落回了他的剑鞘,他把剑抛到空中,又接过横在胸前,“此剑叫天霜,有个故人送我的.他说剑是有灵性的,会选主人,送你了.”说完,他就把天霜剑丢了过来.银白的剑身上雕刻着祥龙纹样,剑柄处用的是玉石,我不懂这些,但也看得出来是一把上乘的宝剑.
“你们把武器都收起来,该吃吃该喝喝,养好精神.”
我拿着天霜剑走回房间,那把剑他一直都佩戴在身边,怎么突然就转赠给我,他明知道我不会武功,就算佩剑保身,也要会使才行.
次日,我早早起身,在门口等候.程行之出任务时服装干练了很多,头发用发带绑起.
“会骑马的吧?”
我点了点头.
“去把虚境牵过来.”程行之对若林说道.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养得很好,它确实是匹好马.”
虚境比起我初见时毛发亮了很多,身体也更加健硕了.
我抚摸它,它也会乖顺地往我怀里靠,我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它了,我的目光穿过众人停留在程行之身上,他正在低头整理自己的行装,然后翻身上马,今日的阳光极好,打在他的矫健身姿上很是耀眼.
“你再发呆就跟不上了,我们可没心情管你.”说完,程行之双腿一蹬,嘴里喊道:“驾!”他那匹黑色骏马就一路驰骋而去.
只听见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阿吟!快跟上!”
我也一跃而上,虚境得到我的指令后迅速跟上马群,冰雪渐融,路途也平坦了很多.我感觉寒风从我脸庞割过,我看着程行之潇洒的背影,想起若林那日说过的话,他活得肆意又自由,不受任何人的束缚,所以让人心生仰慕.
他虽是一个山贼,但是也不欺压百姓,时不时的劫富济贫,手底下的人都忠心耿耿誓死追随.
虚境带我一路穿越马群,来到了程行之身旁.程行之转头看我,“今天这笔小买卖,就带你玩玩吧.”
他故弄玄虚,昨夜也没和我提起到底是个什么任务,如今笑得很隐晦,让我心生猜测.不过几员大将都没带在身边,应该不算太危险.倒是若林,时刻跟在我身旁.
很快,程行之就喊了停,一行人找地方隐蔽起来.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是前往镇上的必经之路,四周可以躲避的地方很多.程行之熟悉地形,早就安排好了各人的位置,除却我,一头雾水.
“跟紧我.”他嘱咐道,我不敢不听他的.
我们等候了没多久,就听到了声响,地面在震动,估计二三十人吧.有马蹄的声响,也有车轮滚动,声音越来越近了,人影愈发清晰起来.
等到看到全貌后,那些奔驰而来的马匹突然一个个弯曲着前腿倒在了地面上.
我顺着程行之的目光看向左后方,刚才那一瞬间,若林就用暗器暗伤了马匹的前蹄,马倒下后,人就被动了,程行之一声令下,躲藏在树林深处的兄弟们就冲了出去.三两下就把他们都制服了.
程行之都没出动,还和我躲着看戏.
“都是仆从,没啥武力.”他这才起身走了出去,我跟上他.
马车上的人还未走下来,但是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程行之对着马车喊了一句:“刘公子,有人托我问侯你.她说她不想等你了.”
马车上有了些许动静,下来一个俊朗的男子,带着点书生气.
他站在程行之面前,也没有丝毫惧意,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她在哪里?”
程行之轻蔑地笑了起来,“她被我杀了.”
听到这句话,男子按耐不住了,冷静自持全部被打破了,他上前抓住程行之的领口,程行之让手下的人别动手,就这么任由眼前的人发疯.
“你杀了她?”
“是.”
男子眼睛泛红,额头青筋四起,咬着牙关质问程行之:“为什么?”
程行之笑道:“那就问问你马车上的那位吧.”
此时,大毛走到马车旁,抬起一脚就把马车掀翻在地,我第一次见识到他的神力,怪不得晚上他吃了一盆饭,确实没白吃.
“啊!”马车里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一个妙龄女子缓缓爬了出来,她被吓得花容失色,缩在一旁.
“还真是个美娇娘呢,刘公子好福气.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也正常的,这世间的人都是有了新欢就忘旧爱的.刘公子这陈世美做得可真不错.”程行之稍微一用力就把他的手给挪开了.
他走到女子旁边,俯下身去抬起她的下巴,狂妄又肆意,他说:“我要是他,我也选你.”说完,指尖轻轻划过她细腻红润的皮肤,女子被他吓得瑟瑟发抖.
“我没有,我一直在找她,可是她死活不肯见我.我……”
“她不肯见你是因为她被人下毒,全身溃烂,早就已经没法见人.她不想,也是因为你一开始就不信她,她高估了你对她的感情,女人真是蠢,竟然觉得男人的话都是真的.刘公子,你我都是男的,追求的不过是新鲜感.不过有的人,只要丢失一次,那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男子跌坐在地面上,又转身质问女子,“你和我说她有了外人,都是骗我的?你找人冤枉她,让我猜忌,让我赶走她.”
女子被他问得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在一旁哭泣.
“我还真讨厌这种苦情戏码,爱来爱去的,你要是一直相信她,怎么会受别人挑拨离间?”程行之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东西丢在了男子面前,“我接了这一单生意,这是她给我的筹码.”
落在地上的是一个金子做的如意花扣.
“她说那是你赠给她的,还说了一句很酸的话,叫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是不懂你们读书人,她说太痛了让我给她一个痛快,我拿了她的东西,就得完成这次交易.”
男子捏着那个如意扣,眼里满是悲伤,眼泪滴落在扣子上.
“若林,动手吧.”程行之挥了挥手,自己转身离去,我叫住他,“真的要杀了他们吗?”
第24章 久别重逢
“不然呢?请他们回去一起吃饭吗?”程行之调笑道.
我转头看着树林中的那对男女,他们没有互相依偎,也没有彼此憎恨,隔着些许距离,女子不想死,挣扎着想要逃离,男子心如死灰,闭着眼睛等待.
若林的武器快而准,转瞬之间两个人都倒了下来.
我看得难受,又见程行之走了回来,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回了原地.
看着残存着一口气的男子,程行之蹲下身去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忘了告诉你了,她死之前,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男子听完这句话,突然瞳孔放大,面目狰狞,最后吐了一口血后断了气.
“既然有了这个交易,为什么还要把如意扣还给他.这不是你应得的报酬吗?”回去的路上,我不解地问程行之.
他坐在马背上,身体起起伏伏,头发迎风飘扬,像一头狂奔的野狼,他回我:“因为,根本没有这次交易.我又何必拿人报酬.”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没有让人杀了谁,没有带着仇恨离世.
“但是,他们就是该死,不是吗?”程行之仰着头,迎着落日.
我看着他的侧脸,第一次看在了眼里,我回道:“是,杀得好!”我大喊了一声!
他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整片山野,他说:“阿吟,你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放荡不羁的样子,总觉得他很像捉摸不透的风,又像随心所欲的云,但是绝对不是被捆绑在某一处的人,他就是他自己.
那日,我们身披夕阳的红光一同前行,走在这无边的深山之中.我们策马奔腾,一直到夜色降临,黑暗隐去了来时的路,才慢慢回归到最初的地方.
第七日,我和程行之的赌局终于走到了最后的阶段.我常常想,也许我余下的日子都在这里度过也未尝不可,看山看树看花鸟,和秦坤一起出去打猎,和若林学着做菜,和程行之一起去骑马,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这世间,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想,为何他不来救我.
为何,脑中出现千万种可能,每天都在否决和坚定中挣扎.
等不到他,也好吧.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行之还是会出去接任务,除去上一次,之后他再也没带过我.有时他会带着伤回来,有时又会带上战利品.
昨日,他带回来一个红陶刻花的陶埙,小而浑圆,音色古朴低沉,让人爱不释手.他说送给我,我问他为何,他说那是离别礼物.
可是一直等过了又一个落日,也没有等来他.
夜间,露水湿了肩,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门口,想着见惯了青天白日,不如也赏一下静夜繁星.我从怀里掏出陶埙,其实给我也没用,我不会吹,只能吹出很难听的声音.
程行之不知何时坐在我身旁,身上散发着酒气.
“你知道陶埙最初是用来做什么的么?”他突然问道.
我摇了摇头,他从我手里接过陶埙,轻轻对着下唇,手指轻快地跃动,吹奏出了一首悠扬的曲调.
“你竟然会?”我诧异地问他.
他眺望着远方,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他说:“陶埙最初是用来诱捕猎物的,带着一种宿命的感觉,所以仿佛听着它的声音做什么都是心甘如怡的.”
“没想到,你也有雅俗共赏的时候.”我看着皎洁的月色,其实心里已经如一滩死水.我叹了一口气对程行之说:“我输了.”
他不知道在哪里藏了一坛酒,仰头喝了一口,回道:“你走吧.”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把陶埙塞在我的手里,那双因为常年累月战斗的手布满了伤痕,却迟迟没有松开.他说:“他其实昨日就来了,只是我没有让你见他.山底有个云雾客栈,我承诺了今天让你回去.你走吧.”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有些生气他骗我,可是想想也算了.
“我让若林送你,夜间山路不太好走的.”
“程行之,相识一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老子可不稀罕做你朋友,下一次我就不君子了.”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不喜欢这种离别的感觉.
“程行之,我也送你个礼物吧.”我走到他的面前,他看着我,故意调侃我,问道:“以身相许吗?”
“是这个,送给你.”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像.
“这是?”
“这是宋吟,他长这样.”
他借着月光看了很久,我有些不爽,问他:“很丑,是吧.当然是比不上颜浔的,但是,但是我总想跟你说,真正的我长这样.”
“为什么送我?”
“因为,只有你叫我宋吟.”我苦笑道,“你现在可以死心了,我没有颜浔那么好看,也没有什么才华,甚至连钱也没有.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段劭临在等我,我不想他等我很久.
“阿吟.”程行之在我身后叫我,我停下脚步等他的话,他说:“不算丑,能看得下去.”我恨不得现在就拿刀砍了他,但是他又说:“你记得好好练习打猎啊.”
11/34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