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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余坐到了沙发上，接过工作人员给的道具——几张A4纸，空白的。
设定上，这是警方发现的尸体碎片与严子衡妹妹的DNA匹配证明，换句话说，是死亡证明。
镜头下，屏幕上，将江余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得很清楚。
——严子衡坐在沙发上，窗帘是拉着的，一片漆黑，他手中攥着检测报告，像是要把纸张捏穿。忽然，他下颚的肌肉紧了一下，带得脖子微微抖动，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报告，却不敢翻开下一页。
——但是终究是要面对的。一片寂静中，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翻动纸页的声音。
——白纸黑字。
——严子衡没有动，半晌都没动。
——忽然，他眼下的肌肉抖了一下，随之嘴角的肌肉也扯动了一下，脖子上的青筋蹦了蹦，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手中的鉴定报告，眼眶已是猩红，红血丝遍布眼球，每一个五官都是好的，但拼在一起却显得扭曲诡异。
——一片黑暗中，严子衡看着鉴定报告，面无表情地，轻轻歪了一下脑袋。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好像那一歪头，头就会掉下去了。
蒋景明喊了声“咔”，把所有人都叫醒了过来。
说实话，蒋景明也入了戏，看得大气都不敢喘。
高下立判。
相比苏嘉裕拿着报告四处踱步、猛烈颤抖、动情落泪，江余死寂一般的沉默显然更加真实，也更能抓住观众的心。
安宁和小五从一群工作人员中窜了出来，赶紧跑到江余旁边。
“江哥，喘气，喘气啊！”小五顺着江余的后背，见他神色依旧凝滞，慌忙提醒到。
江余这才记起要呼吸。
安宁单膝跪到了沙发边上，给江余递水，小五拿起毛巾给他擦汗。
蒋景明看了眼左边的顾知潮，顾知潮的表情很严峻啊！
又看了眼右边的何皎皎，她的表情就很惬意了。
“鱼鱼。”何皎皎朝着江余招手，等江余有些呆愣地转过头时，何皎皎给了他一个飞吻。
大家后知后觉，开始给江余鼓掌。
江余很快调整过来了，朝着何皎皎笑了笑，然后就扫到了顾知潮。
原本还一脸严肃的顾知潮，竟然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微微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微笑。
江余不懂，这是在外人面前做的表面功夫呢，还是真诚的赞赏？
都有可能，毕竟顾知潮对表演足够热爱，不会因为情人在场而吝惜一个赞赏的眼神。
江余朝着导演组这边走了过来。
“鱼鱼，你这劲很足啊。”
蒋景明推了推眼睛，双手交叉，见江余走近了还有些心悸。
一旁的副导演也没了话说，正如网上给江余贴的标签，天生的演员，让人无可挑剔。
“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蒋景明开口了。
他这是摆明了要让江余演男二。
何皎皎倒是不说话，只是朝江余抛媚眼，十分享受和江余的眼神交流。
顾知潮用胳膊支着腮，也不说话。
出乎意料的，江余没有从顾知潮的目光中感受到任何警告。
难道不害怕他出尔反尔，朝着蒋景明要角色吗？现在这个情况，只要他一开口，严子衡就是他的了。
顾知潮这眼神，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反悔啊？
而且，甚至他还从顾知潮的目光中看到了探究和期待？
“蒋导，我考虑了一下，我不想接这个戏了。”
“……你他妈说什么？”
蒋景明拍案而起。
不仅没有和苏嘉裕抢男二，甚至连其他角色也不要了。
第10章 他不像简淮，他像你
江余回公寓的路上就接到了陈静的电话。
“鱼鱼你他妈在搞什么啊？”
“静姐，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自己的决定？你一个艺人能做出没经过经纪人同意的决定来？公司签你，是让搁这儿跟我做自己的决定的？”
江余叹了口气，“静姐，你先消消气，咱从长计议。”
“给我回家好好呆着，哪也别去，等我找你！”
陈静快给江余气疯了。
江余回来才短短几天，全工作室都知道苏嘉裕是顾知潮的新欢了，也都知道顾知潮带着苏嘉裕去试戏的事情了。
这明摆着就是要让苏嘉裕走演艺圈这条路。
而她调查苏嘉裕的背景，调查苏嘉裕和顾知潮认识的过程，摆明了是要保江余的，也就是摆明了要跟他们的大老板对着干了。
原本她想着，凭着江余自己的流量和实力，再加上何皎皎突然的偏爱，好歹能让江余不至于被雪藏了。
但是，就这？她在那里为江余操碎了心，结果江余自己先缴械了？
到家后，江余收到了来自何皎皎的微信消息。
——他威胁你了？
——呵，是怕我保不住你，还是毅然为爱献身？
——真觉得只要听他的话，给他的小情人让路，他就会感激你，施舍你，回到你身边了？
——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傻。
江余刚刚走得急，生怕蒋景明不顾场合直接骂他，穿着剧组的衣服就溜了，没顾得上跟何皎皎回话。
此时再看，何皎皎俨然是生气了。
要哄吗？还是算了，先搁着吧。
家里气氛沉闷，安宁和小五都不说话。
小五十分焦虑，急得来回踱步，安宁则稳稳坐在江余对面，一直温柔的目光此时也满是指责。
江余也不说话，但他坐得住，嘴角噙着笑，依旧是他的江美人。
陈静来得很快，敲门急得像是要把门给敲下来。
小五赶紧跑过去给她开门。
“江余，你给我解释清楚！”陈静人还没进来，质问就先进来了。
原本还安稳坐着的江余也被她吓得打了个哆嗦，看她走过来，赶紧从双人沙发上坐起来，给她让了个地方。
但江余没有开口解释，他知道，陈静还没骂完呢。
“老板不要你了，你就这么作践自己？你贱不贱啊？能拿到的角色让给别人，还退出了其他角色的竞争？你是觉得老板会感动吗？”
“静静，你消消气……”
“安安你闭嘴！”陈静抚掉安宁的手，指着江余继续骂。
“我辛辛苦苦给你跑资源，送你去剧组，是为了等你有了作品，有了粉丝，然后问都不问我，就推掉一部好剧本的吗？”
“你傻不傻啊江余，在娱乐圈你只能靠自己活下去，顾知潮的宠爱没了就是没了，你还要靠他施舍你吗？”
“你了解顾知潮，不是你下贱，你可怜，他就会对你心软的，你跟了他四年怎么样？还不是被抛弃了？”
“我本来想的，凭着你现在的基础，再加上何老师的青睐，就算离了顾老板也不会没戏拍，但你呢？”
“送上门的戏都不要了？是剧本配不上你，导演配不上你？还是那几个老戏骨不配和你搭戏？”
“你要是来演艺圈追爱的，干脆给我滚蛋！”
陈静像个机关枪豌豆射手一样，一刻不停地突突了一大堆。
江余也就安静听着，不打断她。
等了半天，陈静已经说得口干舌燥，把能骂的都骂完以后，才接过安宁递的水杯。
她依旧瞪着江余，胸口起伏，是真的生了很大的火。
“别装死。”陈静喝完水说道。
江余叹口气，觉得实在头疼。
这能怎么解释？
他说他不是为爱牺牲，不是为了讨好顾知潮，不是为了求顾知潮施舍一点宠爱，陈静会信吗？
怎么说呢，他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的演艺生涯，也没有焦虑过自己以后没有戏拍。
反正他现在也赚了些钱，养活未来的自己，是足够的。
他只是怕顾知潮不要他。
“静姐，我不是在作践自己，只是顾知潮让我把角色给了苏嘉裕，我不忍心拒绝他，但我也不愿意跟苏嘉裕一个组，我受不了顾知潮去探苏嘉裕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十分熟稔的，江余开始演了。
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博取别人的同情，使自己不合理的行为合理化。
果不其然，陈静信了。
紧皱着眉盯了几秒江余后，她把目光转开了，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往下灌水。
安宁也适时在旁边开口缓和：“静静，鱼鱼对老板有多爱咱们都知道的，不愿意和老板明面上撕破脸，是可以理解的，至于拒绝这部戏……他不愿意跟苏嘉裕一个组，确实，我也不愿意让他去受委屈，毕竟那孩子趾高气昂的，肯定会找鱼鱼的茬。”
小五虽然也不理解江余意气用事的行为，但是他作为一个生活助理，此时肯定还是要劝和的。
“静姐啊，要我说，江哥不接这部戏也照样红，何苦去受气呢？那苏嘉裕可是嚣张跋扈了！你都没看到他那气焰，但是大老板喜欢，咱们没办法……”
陈静被劝住了一些。
江余见状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依旧是带着委屈的，又有些倔强，让人看了依旧来气，但也不忍心再劈头盖脸去骂他了。
“江余、江余……我带了你四年，老板不要你，我怎么忍心抛弃你？就像我跟你说的，我先是你的经纪人，然后才是他的员工……”
陈静说得伤感，江余憋了眼泪，见时机合适了，扑过去抱住陈静，开始抽泣，陈静也抱住了他。
最后，四个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四年的辛酸苦楚都泛了上来，如果真的要就此放弃，每个人都心有不甘。
“静姐，你能、能不能继续做我的经纪人……”江余哭得尽情，抱着陈静甚至开始挽留，大有一副被就要抛弃了，无家可归的模样。
陈静抹了抹眼泪，点头道：“会的，江余，无论谁放弃了你，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我还要看着你拿下影帝……”
“我也不会离开的，江哥！”
小五吸溜了一把鼻涕，扑了上来，安宁在旁边摘了眼睛擦泪，大家又哭成一团。
晚些时候，江余终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三个人送走了。
关上门的刹那，世界都清净了。
江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了心情，目光沉静下来，径直走向洗手间去洗脸卸妆。
顾知潮要放弃他？
原本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却不是了，沈听今天给他打的电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今天下午在剧组，他化完妆被顾知潮叫了出去，一通博弈后，他同意了把角色让给苏嘉裕。
然后顾知潮进去了，他在外面接到了沈听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沈听显得兴致盎然，似乎要跟他讲极有趣的事情。
“鱼鱼，你让我帮你去查苏嘉裕，我查了，说实话，还是挺耐人寻味的。”
“别说废话。”
“怎么这么烦躁啊？跟顾知潮在一起呢？”
“刚聊完，他让我把角色让给苏嘉裕……别废话了，你查到什么了？”
沈听“啧”了两声，似乎是很不满。
毕竟有事求他，还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还真是江余啊。
“你求求我，江余，求我我就告诉你。”
“求你。”
“……你都不犹豫一下？你这让我很没有满足感啊！”
于是江余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用满是羞耻的声音断续道：“求、求你……求你告诉我。”
沈听在电话那头猛地一抖，钻心得痒，江余要是在他面前，他必给江余摁到床上扒干净了。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听只好叹口气，直言道：“两个月前，那个选秀节目播出时，顾知潮要了苏嘉裕的消息，然后就把消息压住了。”
“然后呢？”
“然后等你回来的前两天，他和苏嘉裕的事情传出来了。”
“……是，因为我回来之前，无论是我本人，我的经纪人，还是工作室的其他人，都对苏嘉裕没有印象。”
所以，顾知潮是两个月前就看中了苏嘉裕，然后隐瞒了消息？为了不让他知道？
可是对他隐瞒两个月，有必要吗？
而且如果当时隐瞒了，为什么现在又不瞒着了？
江余想不明白。
而且，他觉得沈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这些东西都摆在明面上，需要沈听去查吗！
电话那头，沈听在江余怪罪之前开口道：“鱼鱼，你有没有觉得，苏嘉裕这人有些奇怪啊？”
“奇怪？确实，他性格比较嚣张，不像是原来顾知潮找的那几个，最起码都表现得很温和。”
“嗯，因为简淮是个温和的人，所以他原来找的都是温和的。”
“……”
听到简淮的名字后，江余立马不说话了。
沈听觉得，江余或许想到了自己也只是简淮的替身，觉得难过了。
不忍心江余太压抑，沈听赶紧说道：“但是你有没有觉得，苏嘉裕不像简淮？”
不像简淮？
确实，苏嘉裕和简淮并不像，但是又不是完全不像，眉眼还是有些相似的，只是性格，和他见过的简淮截然相反。
忽然，沈听语气严肃：“江余，苏嘉裕不像简淮，他像你。”
第11章 我海量
苏嘉裕不像简淮，他像你。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让江余当时就傻在了原地，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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