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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平静。
“能不能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余还是抬起头来，站在距祁然两步远的地方，安静地问道，嘴角带着浅笑，显得温柔又易碎。
祁然微微皱眉，显出些不耐烦来，“第一面。我是带着任务见到你的。”
没有意外，没有偶遇，没有缘分。
所有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江余想到了，但是听见时还是有些难受，却也不至于难受到痛哭了。
他深呼吸几口气，才能再次抬起头看祁然，“那，你……你什么时候爱过我呢。”
江余问着，尽量笑着，但无论如何也笑不自然。
面对祁然的江余，一直是高中时满身伤痕的少年，从来也不是那个演技爆表的实力派演员。
此时，他的笑容要多拙劣就有多拙劣，拙劣到，祁然一眼就看穿了，不禁嗤笑。
“我是带着任务才见到你的。”
换言之，如果不是简尚辰的任务，你压根儿不会见到我，所以没有爱不爱的。
或许是那带着嘲讽的笑声太过刺耳，江余一时之间失去了听觉，只有风声灌进来，他的身体满是寒风。
可是，他不能接受。
江余往前走了两步，咬了咬唇，目光悲哀又执拗，“我不信，祁然，我不相信你了。”
我不相信你，如果你过去的温暖是假的，那么现在的冷漠也不一定是真的。
“所以，所以……你是爱过我的，祁然，不要否定我，求你了告诉我……”
江余不能接受自己的过去彻底崩塌。
与祁然在一起的那两年太深刻了，刻进了他的骨头里，所以当见到祁然时，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骼都在颤抖。
江余觉得自己要疯了。
祁然可以死了，但不能不爱他了，更不能从来没爱过他……
江余的眼神锁住祁然的目光，恐惧又迫切，他想要从祁然的眼睛中找到破绽来，哪怕是一点点的犹豫。
可是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和你母亲一样。”祁然看着江余，语气漠然，甚至有些厌弃。
母亲？
江余的瞳孔瞬间一缩，他震惊地盯住祁然。
他忽然想起来，祁然刚消失的那段时间，江挽病情加重了。
可是江挽的病情本就反复，而且那段时间祁然突然消失，他也快疯了，他以为是自己影响了江挽……
“祁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妈她……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余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拉住了祁然的衣领。
祁然皱着眉，没有推开，但是言语冰冷，“请您保持冷静，看着简先生的面子上，我不想动您。”
“祁然！”江余嘶喊道，和荧幕上随性自如的美人判若两人，他拽住祁然的衣领，却把自己的手指拽得通红发颤。
“告诉我，你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然忽然攥住了江余的手腕，江余下意识地松开了祁然的衣领，随后就被甩开了。
动作不大，但是却让江余差点摔倒。
祁然在原地看着他，顿了顿，坦言道：“我离开，是因为你母亲发现了我的是身份，不知好歹地和简先生起了冲突，拒绝了简先生的好意。”
一瞬间，江余的世界崩塌了。
江挽早就知道了？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她是怎么接受的，她是怎么能活下来的……
他太过了解江挽了。
如今他对简尚辰的援助嗤之以鼻，江挽只会比他更厌恶。
如果江挽当年就发现了祁然是简尚辰派去的，如果江挽发现他们一直以来都在受着简尚辰的监视，接受着简尚辰所谓的“照料”。
江挽会疯掉的，一定会的。
像是时光重合一般，祁然眼睁睁看着江余跪倒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就和多年前的江挽一模一样。
没有嘶吼和谩骂，他和她一样地，捂着嘴，急促地呼吸着。
不同的是，江余哭了，却哭得无声，他的眼泪从眼眶涌出，直直地落在地上，碎裂。
江挽恨他，恨简尚辰对她做过的一切，更恨简尚辰的悔恨和好意。
江余也是，但又与江挽不同的是，江余爱他。
祁然的脚像是灌了铅一样，丝毫不挪动，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但是他能看到，江余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看着江余脸色涨红，祁然开口了：“简先生让我保证您的安全，那么，需要我给您叫医生吗？”
江余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祁然冷漠的双眼，呼吸都凝结住了。
咬了咬唇，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向祁然。
到祁然面前，江余毫不犹豫地扳住祁然的肩膀，狠狠往后一撞，带得祁然整个人都砸在了车门上。
“别和我提那个男人了，太他妈恶心了。”
祁然咬着牙没有还手，目光冷厉，“请您注意言行，尊重简先生。”
“尊重他？”江余松开祁然，双手紧攥着，盯着祁然的眼神已经满是怒火，“那种狗都不如的人，被他看一眼我都觉得肮脏。”
“简先生是为了你们，江余，不要和她一样不知好歹。”祁然的目光已经沉了下去，似乎被江余的言语激怒了。
然而，他的话也同样激怒了江余。
不知好歹。这种话竟然用来形容江挽。还是从祁然嘴里说出来的。
“是谁不知好歹？祁然，做个人不好吗？为什么要跟在蛆虫后面蠕动……呃……”
江余话到一半，眼前忽然一黑，随之剧痛袭来。
祁然一拳捶在了江余的肚子上，力道大得江余直接跪在了地上，捂着肚子，连呼吸都做不到。
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祁然蹲下来，拽起江余的头发，迫使江余看着自己。
“注意你的话，江余，好自为之。”
说完，祁然直接撒开手，江余倒了下去。
看着江余在地上颤抖，祁然没有停留，转身上车，一脚油门从江余身边离开了。
耳麦还挂着，祁然直接问道：“顾知潮到哪了？”
对面看监控的小弟瑟瑟发抖：“马上，最多五分钟，但是祁、祁哥，先生如果知道你动手了，会杀了你的……”
祁然默了两秒，没回答，直接把麦挂了。
第98章 回家
顾知潮找到江余时，江余是坐在公路的围栏上的。
他背靠着昏黄的太阳，整张脸被压暗了，看不清表情，又好像没有表情。
当顾知潮从车上下来时，江余看到了他，朝他招了招手，好像是在笑。
没有来由的，顾知潮有些心慌，明明只隔了一条马路，江余却像是身处天堂。
“江余，下来。”顾知潮喊了一句，看着没有车，快步朝着江余跑过去。
背着光的江余，看着迎着光跑来的人，笑容忽然变得灿烂了。
他朝着顾知潮伸出手来，顾知潮跑过来，也朝他伸出手，很快就要抓住他了。
然而江余收手了，往后一倒，从围栏上落了下去。
顾知潮的瞳孔一瞬缩紧，江余从他的指尖流失。
没有任何思考地，顾知潮扑了下去。
几秒过后。
“嘶——你好沉。”江余被顾知潮压着，后背被石子硌得生疼。
好惨，先被人打了肚子，后背又磕到了石头。江余在心中为自己叹息。
其实围栏后面没有深不见底的谷壑，没有滚滚汹涌的浪涛，只是碎草和是石头子而已。
江余忍不住抱怨道：“你这种体重，我摔不死也要被你压唔……”
江余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顾知潮的舌头抵了回来，什么也说不出了。
但是顾知潮又吻他又咬他，再加上耳边的杂草扰动，背下的一堆碎石，他根本不舒服啊。
江余开始推搡，没推两下，就被狠狠咬了一口，差点疼出眼泪。
“啊……你是狗吧，怎么乱咬人啊……”
顾知潮起来了，江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痛苦地抱怨着，嘴角洇出血来。
顾知潮抹了自己嘴边的血，舔了舔唇，有些铁锈味儿。
“江余。”他抬起头，打断了江余。
听着顾知潮叫自己，江余停下了抱怨，静静地抬起头看他。
此时的顾知潮就像个黑洞一样，一点点逼近江余，要把他吞噬进去。
可是江余依旧像个太阳一样明媚地笑着，却笑得很不像江余。
“江余。”顾知潮又一次叫他的名字，叫得很是深重。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身体的温度也不断地向对方传导。
江余依旧笑着，看着顾知潮的眼睛，但笑着笑着，他就低下了头去。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怎么办顾知潮，我不想要回到你身边了。
江余垂着头，想要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情，可是他的破碎已经从每一根头发丝里，每一个毛孔中流露出来，顾知潮就算不刻意去捕捉，也看得一清二楚。
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
顾知潮看着自己的江余被别人摔得粉碎，又心疼又愤恨。
他该怎么办呢，就算早知道会这样，但他依旧放江余出来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江余。”
顾知潮其实很生气，江余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最后牙都咬酸了，只能咬江余一下泄愤。
但是他只能咬他一下，也不敢太用力。
他怕江余疼，江余已经很疼了。
顾知潮恨江余，顾知潮也爱江余，顾知潮想要把江余拴得死死的，但是顾知潮拿江余一点办法都没有。
“跟我走。”见江余不说话，顾知潮就对他下命令，“跟我回家，江余。”
可是江余不仅不想说话，连动都不想动。
他不想走，虽然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但是他真的不想跟顾知潮回去了。
所以他用很微弱的声音告诉顾知潮：“我不回去了，你说过，我走了，就不让我回去了。”
江余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但顾知潮知道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江余不是在和他闹别扭，而是在和自己闹别扭。
从他查清楚江余和祁然、简尚辰之间的联系之后，从他从郑渺那里得知祁然的意义之后，他就料到了，如果放江余出来，结果一定是这样。
可是他拿江余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没有办法穿越到过去，从祁然手里把江余夺过来。
江余的过去属于祁然，而祁然朝着江余开了一枪，江余的过去就崩塌了。
顾知潮很清楚，江余不想跟他走，不是因为不接受他，而是不能接受自己了。
江余不再认可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是我后悔了，我们回家吧。”
终于，顾知潮还是放软了态度。
他要把人哄回去，然后一点点拼好，拼成一个属于他的江余，一个只属于他的江余。
江余听到顾知潮难得的，略显油腻的情话，忍不住抬起头来。
“江余，带我回家吧。”顾知潮换了一种说法。
当顾知潮刻意地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时，江余的伪装又开始一点点崩塌。
他知道顾知潮为什么这么说，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难过。
他不能遏制地扑向了顾知潮，咬住了顾知潮的肩膀。
顾知潮其实在说：我是需要你的。
并不那么急于向江余表达爱，顾知潮只是平静地抚过江余的头发，描过他的眉眼。
他揉了揉江余的耳垂，“有点饿了，要给我做饭吗？冰箱里有里脊肉，小五说快过年了，早些买会便宜，给我送过来的。”
“什刹海最近上冻了，要去滑冰吗？你上次看了安小鸟冰嬉的那场戏，不是说要学花滑然后给我表演吗？”
“天气凉了，下次带个围巾吧，我去公司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员工在给男朋友打毛衣，你可以找她学学。”
顾知潮语速不快，只是一件事一件事地说着。
他很少有温柔的神色，现在也没有，他只是颦着眉，显出一分无奈来。
就好像是惹老婆生气回娘家了，现在来好声好气地求和。
然而他的“老婆”脾气并不好，他也不会说什么情话和誓言，只是有些无措地说着，儿子的数学笔记本找不到了，家里的耗油好像用光了，冰箱里牛奶要过期了。
当顾知潮说到“你双十二买的一箱避孕.套到了”的时候，江余终于笑了。
什么玩意儿啊？
他哪里有买那种东西，还买一箱？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笑着笑着，江余就觉得眼眶有些酸。
江余闭上眼睛，不想再哭了，大男人哭个什么。
顾知潮也适时把人抱住了，敞开羽绒服把江余包裹进怀里，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回家吧。”
忽然，江余蹭了蹭顾知潮的胸口，闻着他的味道，呢喃着说。
他的心不会在一刹那化开，他也不可能在一瞬间与过去和解。
但如果顾知潮需要他的话，如果他的存在暂时还是有意义的话，他愿意姑且把自己寄放在这里。
第99章 回首（1）
“七哥，一个小子给咱们店砸了，碎了五张桌子，我真他妈的……还拉不住他……”
祁然锁上铁门，嘴里咬着根烟，眉头紧皱着。
谁这么胆大，敢砸酒吧？
走出小巷，右转就是他的酒吧，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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