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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南景之也不愿意管他了。
而故事的结局，往往都会以悲剧结尾。
把人类改造成人鱼的试验，从古至今都没听说过成功的案例，只是一直有人坚信成功的可能性，不过过程极为痛苦，远非常人可以忍受，有很多人类白白做了牺牲品。
原主，也是那众多牺牲品中的一员——因为他的疯狂抵触，南景之，并没有帮他。
······
林笙还记得，自己刚听到这故事的时候有多唏嘘，他接下的任务的性质，就注定不会存在happyending的可能性。
第49章 幻觉
在这个故事里，他不想批评谁，总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原主是真的害怕，他所求也不过是离人鱼远一点，只不过有时候情绪过于激动了；至于南景之，他起先是很纵容原主的，也只是被在意的人一次次伤害，最后才会如此残忍。
过于残忍了。
——这大概是南景之唯一值得被怨恨的地方。
所以林笙穿越过去之后，接到的任务也不算很过分——前期就和南景之好好过日子，培养感情，假戏真做，享受先婚后爱的甜蜜生活。等到后面，众人鱼逼着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再大胆为爱牺牲——当然那时候南景之一定会拼命阻止，他不可能让最爱的人为了自己冒生命危险。
可林笙执意要这么做，他会拿出充足的证据笑着让他放心，说这次一定会成功，说他觉得那些人没有说错，他还想和他长相厮守，不能那么早就死掉。
无论南景之如何阻挠，他还是偷偷进行着这项实验，还是选择在极度的痛苦中留给男人一辈子的心痛。
实际上林笙可不愿意了。改造的痛苦，仅仅从那数行文字中林笙便能感受到，那是比宠物芯片还要可怕的东西，至少宠物芯片还能带来一部分快感，可改造成人鱼，只有痛苦和折磨，就像得了最难治的绝症，每时每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吊着一口气，身上插满实验仪器，浑身上下的每个器官都变得异常和紊乱，呕吐、流血、痉挛、抽搐、精神失常，神志不清，分不清的病症接踵而至，没有一天不在水深火热中。可即便如此，改造成果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最后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幸运一点的，在经历惨痛后勉强长出了人鱼的器官，看起来也像条真正的人鱼，可高兴不过短短几天，还来不及从培养皿中彻底脱离，便会意外夭折。
——林笙就属于后者。
所以，在那个世界，对于南景之本人，包括和南景之相处的过程，林笙没有感到任何不快，甚至很幸福，很留恋，很喜欢。可是，在最后的那段时间，他经历了一辈子都不愿回忆起的痛苦，这也成了他不想再见到相关人员的唯一原因——会让他不由自主联想起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
思绪再回到现在，脚下平静的水面忽然起了波澜，泛起一圈圈涟漪，刹那间一声巨大的水声，人鱼形态的南景之便突然出现在了林笙眼前。
南景之似乎没有发现他，而是趴在岸边，尾巴还在水里，看着墙上无数的肖像画出神。
“只有画······”
低沉的叹息声在空旷硕大的房间中回荡起来，显得缥缈虚无，林笙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直视前方的南景之忽然将视线转了方向，直直看着门口不敢动弹的林笙，可眼神却极为空洞，不知是在看他，还是透过他看着别人。
难道，南景之看不到他？他现在是透明的？
怀揣侥幸心理，林笙试图悄悄将门关上，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可一股看不见的精神力却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房间，拖到了玻璃水箱的边上。
人鱼具有超乎常人的精神力，越是强悍的人鱼，精神力就越强；而越是亲密的关系，精神力的作用也越明显。
和南景之结婚之后，林笙每天都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精神力控制在逐日增强，更何况他是没有任何异能的人类，更容易被操控。
等林笙回头看时，房间的门已经合上，仿佛彻底断绝了他和飞舰的空间联系。
现在，他看清了那张熟悉的出众的脸，同时也看清了，南景之的头发是银色的，眼睫也泛着淡淡的白，面容精致，眼神温柔专注。他的头发浸在水里，像海藻，细密，柔顺，完全的银色。
可他脸上的半边鱼鳞和耳后的鱼鳍却是极致的黑，漆黑光洁，与玛瑙是同一种颜色，却比玛瑙还要优雅高贵。林笙又偏头看了看对方的尾巴，似刀光剑刃一般的冷冷的黑色，像是一条粗壮的黑色皮鞭，看起来极其惊心动魄。
南景之冷冷的盯着他，十分落寞的喃喃自语，“又是幻觉·······何时我才能见到真正的你？”
林笙被对方的话说的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男人大概是将他当做幻觉了，压根没想到他会真的出现在这里。
意识到这点的林笙当即顺水推舟，他故意放空自己，不说话，不做表情，如果可以的话，他连呼吸都不想呼吸，假装自己就是一团虚无缥缈的气，风一吹就可以散开的那种。
可下一秒，南景之忽然抬手，带着水的手猛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低下头与自己对视。
南景之深沉的眸色也是幽深阴暗的黑色，像是暴风雨在海面翻搅出来的旋涡。
这漩涡中渐渐酝酿出惊讶的神色，手中的触感远比他想象中柔软的多，也熟悉的多。
“为什么这次······如此真实？”南景之淡淡的苦笑着，手上却捏的愈发用力，“幻觉出现的次数多了，便会渐渐成为现实吗？”
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眼前真真假假的林笙。
男人短暂的松开了他，然后手掌撑在地板上，轻轻一跃，就坐了上来，大半的尾巴浸在水中。
林笙是被溅起来的水花惊到，往后退，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惊慌失措的看向南景之，心中祈祷对方不要发现“幻觉”的异样。
“你……很像他。”
话音刚落，对方骨节分明的的手伸了过来，环住林笙的腰，在他强装镇定的注视下，坐在岸边的南景之将他紧紧搂住，低下自己的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林笙的肩上。
······这是认出他了吗？还是仍把他当作幻觉？
南景之紧紧搂住他的腰，头越埋越低，渐渐埋在他怀里，以林笙的视角，他看不到南景之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头惊艳如瀑的银发，漆黑光洁的鱼鳍，以及微微颤动的肩膀。
男人声线磁性低沉，带着些许哽咽的沙哑，仿佛是怕惊扰到美好的梦境，他的声音轻缓到近乎呢喃。
“我终于见到‘你’了，林笙……”
他表达的方式很是奇怪，林笙起初没有听懂，想了好一会才隐约猜测出来，这不是南景之第一次看见幻觉，而且以往看见的幻觉中，林笙也一定能被触摸、栩栩如生，所以现在对方才没有认出他就是本人，还将他当作无数幻觉中的一个。
林笙记得，南景之受到过诅咒，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精神暴走，那时候的男人会褪下优雅的人皮，化作人鱼原身，遵从野兽的本能，做出些荒唐又可怕的事来。
精神暴走中的南景之会显得不太正常，到了最严重的地步，他会分辨不出幻觉与现实。这让林笙不由暗中松了口气，被南景之当成逼真的幻象，总比被认出来要强多了。
更何况，如果是幻觉的话，突然消失也很正常吧？
讲真，他真的不讨厌南景之，甚至还很想和对方叙叙旧，但他害怕被留下来。
「夜，赶快再来一次空间跳转，看看这次又能跳到哪里去？」林笙在心里暗暗求助。
「抱歉林笙，请稍等。为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状况，我需要先做一个自我检查。」
「······非得现在做吗？」
看看眼前的状况啊喂！
「是的，否则下一次空间跳转的时候还是会出现意外。刚才检测过干扰磁场的强度已经大大减弱，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状况，我需要确认这种状况出现的原因及出现的可能性。」
夜不慌不忙的给他解释了一大堆，但林笙实际上并不怎么在意，更何况现在南景之抱着他不肯放手，这让林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如果这么较真的话，为什么不先把位面融合的事解决了呢？」
「······」
得到的回应是一阵沉默。
他把夜噎的哑口无言了，有点小小的罪恶感，还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说真的，进展如何了？仔细算算，人也来的七七八八了吧？」
林笙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反正一半的前男友他都见过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技术漏洞，目前还在维护中。不必担心，我想不需要太久了。」
夜这次的回答似乎肯定了一些。
「尽快吧，我还要回家呢。」
虽是如此说，但他的语气并不催促，他也知道这种事越急越慢，还不如坦然接受，反正能回去自然就回去了。
仔细想想，最近他想回家的想法并不经常出现了，那个支撑他的执念似乎也越来越模糊了，林笙真怕他有一天会完全忘记自己的过去，成为这个系统中永恒轮回的穿越者。
无论如何，作为穿越者的他只是虚假的他，而过去那个真实的他，才是的的确确存在过。
所以他不能放弃接受任务的初衷。无论那个执念是大是小，他都要靠它支撑着坚持下去。
第50章 人鱼的回忆
在空旷的房间里，银发人鱼拥抱着面前的人影。
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他的精神暴动所构筑而成的幻觉，但这次的幻觉却是那么逼真，即使是虚假的，他也依旧贪恋着属于幻影的体温和气息。
这是他心爱的人。
而这个人也同样爱着他。
*
南景之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任何人，也不会有人喜欢真实的他，可唯有这个人，林笙，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例外。
在几百年前，年少轻狂的时候，南景之一不小心得罪了人鱼始祖。人鱼始祖活了两千多年，是目前已知的寿命最长的一条人鱼，但人鱼普遍的寿命其实只有将近两百，血统纯正一些的寿命会再长一些，但再长也不会超过四百。
南景之永远都记得，在那座孤岛上，始祖银白色的尾巴轻轻拨打着水面，已是强弩之末，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咬住了那时候尚且只有一百岁的自己的脖子。
狂风击打着海面，始祖含着泼天恨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南景之，我诅咒你，同我一般。”
“不死。”
“不灭。”
遇见林笙的时候，他已经三百多岁了，在那之前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
北川是国内面积最大，经济也是发展得最迅猛的一所国际化城市，不论各方面，在全球都占据着各排行榜较高的位置。
南家能在北川立足几百年，长盛不衰，就是靠着前人和南景之孜孜不倦的经营，尤其是南景之。
在这一路的经营中，势必会失去一些东西。
而南景之本人，又因为被诅咒，早就化身成了一种没有情绪的冷血动物。
做为最受尊重的人鱼领袖，所有的人鱼都对他的感情生活极为关心，周围许多人都劝他应该给自己找一个伴侣，也有很多人争先恐后的想要成为他的伴侣。
但南景之对这方面的事不感兴趣。始祖的诅咒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尽管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在意的模样，但私底下，他没有一天不在寻求解除诅咒的方法。
因为他的身份，人鱼们对他十分尊重，奉若神明，却从未有人真正了解过他内心的渴望和需求。
见过太多死亡和离别的他早已对感情免疫，冰冷无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的生活里没有朝气和活力，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不会有人在他面前逾距，也不敢逾距。
唯有林笙，像是一道任性的闪电，就这样闯入了他的视线。
······
南景之永远会记得他和林笙的初见。
那天正好赶上他精神暴动的日子，月亮已经缓缓升了起来，返祖会强化人鱼的五感，林笙的呼救传入南景之的耳朵。
他知道，这是又有一个人类落水了。
鳞片从脖颈遍布到半边脸颊的黑鳞人鱼听见过不少呼救，人类的，人鱼的，海底其他生物的，他们无一不可怜又脆弱。
只不过这一次的呼救，有些别出一格。
“草你大爷，老子玩的好好的，居然让老子脚滑！脚滑，咕噜咕噜······”
“早不刮风，咕噜咕噜，晚不刮风，咕噜咕噜，偏偏现在刮风，咕噜咕噜，成心的吧！”
“不行了，抽筋了，咕噜咕噜，妈呀，抽筋了动不了了，咕噜咕噜，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咕噜咕噜咕噜”
“我一个花季少男，咕噜咕噜，难道就要命丧于此，咕噜咕噜，蓝颜薄命啊咕噜咕噜，天妒英才啊咕噜咕噜······”
“要死！不对，这次是真‘要死’了，咕噜咕噜，行吧，随便吧，草，就是有点难受，能不能死快点，咕噜咕噜······”
一向对外人不太关心的人鱼动了动黑色的耳鳍，居然饶有兴趣的听起了这个年轻人类的叽叽喳喳，如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那年轻人的抱怨声渐渐减弱，一个鲜活可爱的生命即将终结。
人鱼放下了手中的书，冷白的月光底下，他的鳞片已经化作全黑，獠牙替代了平日平整洁白的牙齿，黑色耳鳍警惕地扇动，甚至连入水那一刻，都带着已然濒临失控的戾气。
他的尾巴可以轻易斩断那外强中干的水草，知道人类脆弱，他蹼爪轻轻地将这只年轻人类揽入怀中，水里，对方伸手无意识地抱紧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在南景之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伸手便拽住了他的耳鳍，人鱼耳鳍十分敏感，在触摸下兴奋地扑动，鱼尾失控地想要缠住怀中脆弱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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