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深爱着林笙，林笙也很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温情。只是偶尔，透过他那双冰晶般摄人心魄的眼眸，林笙会感受到它看向自己时那不同寻常的温度。
“好久不见，伊塔斯。”
这次林笙没有假装失忆，而是坦然的承认了。
在这位最完美的仿生人面前，他所说的一切谎言都是徒劳，只会让自己显得很滑稽。
只有伊塔斯，林笙愿意用“完美”来形容对方，因为他本就是为此而被培育出来的。
金发男人听见林笙平静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唇角淡淡的弧度，林笙觉得，若是此刻有辅助工具，用数学公式计算一下，那弧度大概从未发生过变化。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忘了你？”林笙轻轻反问。
“可你骗了我。”
男人唇角的弧度似乎下降了一点点，林笙觉得自己的眼睛还是十分厉害的，或者说，他对伊塔斯还是很了解的，居然连这都看得出来。
“林笙，你用自己的‘死亡’骗了我。”
似是察觉到林笙和自己说话时在分心，伊塔斯停止摇晃他手中的酒杯，随后将酒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正当林笙惊疑不定的时候，男人有力的手指倏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将自己口中的红酒用唇舌渡了过去。
林笙睁大了眼睛，因为没有做好准备，红酒并不算顺利的进入他的口中，酒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唇角流下，奢靡的金发贵族此刻却格外节俭，不愿放弃哪怕一滴，从他的唇吻到他的下颌，温柔的用舌尖舔舐着。
“伊塔斯······”
林笙不太喜欢这黏糊糊的触感，他抵触的推拒着男人，将脸转向了一边。
“你总是这样抗拒。”
伊塔斯似乎是难过的，可林笙从他的脸上却很难读出类似的情绪，他对他所有的情绪反应都来自于熟悉和贴合。
简言之，与金发贵族相处，林笙凭借的都是直觉。
对于伊塔斯的话，林笙不加解释，算是默认。
毕竟，在他们以往的相处中，痛苦和不平等似乎占了多数，哪怕是对作为穿越者的林笙来说，那也是一段苦闷、压抑、且悲惨的日子。
*
他们相遇在一个平常的夜晚，星球中心最为繁华的地带「不夜城」，如往日一般承受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一如平常的喘息着。
这里是整个星球最奢靡的地方，城中处处有luo女的雕塑，其栩栩如生的程度简直可以让人不假思索的伸出手，去亲自感受那种触感。
缤纷闪烁的虹色灯光令人眼花缭乱，撩拨着人类心灵深处无尽的欲望。
到处都是不同类型的人，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女老少疯狂的喊叫，林笙就在这样的人流里从容自如的游走着。
这种场合对林笙来说就像是回到了快乐老家，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作为一个低贱的“闯入者”，他无法拥有“享受者”的身份，而只配“被享受”。
所以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寻欢作乐的，他知道伊塔斯今晚会在这里出现，他专为偶遇男人而来。
但他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样伊塔斯凭什么注意到他？
在这里，遇到大富豪是轻而易举的事，对于穷人来说，这里是可以一夜暴富的地方。但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现实中撞上好运的机会微乎其微。
在这里，生命如同最劣等的酒，是没有重量的，没有人会为“杂种”的生命负责，只有自己决定何去何从。
林笙是“贫民窟”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不仅因为他那种近乎锋芒毕露的美貌，也因为他无人能比的勇气和胆量。
且不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更何况有剧本在手，有任务加身，他比那些整日漫无目的过一日算一日的“杂种”有活力多了。
林笙瞅准一个一看就是阔佬的家伙，平生第一次干起了小偷的行当。
但他并不觉得紧张，因为他完全不怕被发现的后果。
他和那个阔佬保持着一致的步调，却又有意隔开一段距离。他在心里默默的和着节奏，计算着时间。
当然，是另一种时间。
就在他即将得手的时候，只一瞬间，手腕被人从后面抓住，林笙浑身都僵硬了，他让恐惧表现在脸上。
“这种行为并不值得称赞。”
低低的、冷静而沉着的声音响起，他的右手腕被捏的更紧，疼痛几乎令他无法忍受。
“精英”和“杂种”，无论在哪方面，都有绝对性的悬殊，这是先天决定的结果。
旁边有人过来了，是和伊塔斯一样的金发贵族。
林笙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是担心自己会被送去警察局接受制裁。
“不好意思，你可以先回去吗？”伊塔斯得体的询问着他的朋友。
朋友打量着林笙，不太友好，但还是回答了伊塔斯，“那好吧。”
“可疑的家伙，我劝你少在这里惹事。”
这句话是对林笙说的，若无其事的语调，暗含着对“杂种”的蔑视。
林笙猛地抬头，用不甘的眼神瞪着那个金发贵族，但对方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伊塔斯看见，包括任何细微的表情。
等到那人离开，林笙才将怨恨的视线收回，慢慢转向伊塔斯。
眼前，是不可名状的美貌，是精心制造出的仿生人的绝美容颜，是难以接近、无法触及的金发贵族，伊塔斯。
对方比他高了绝不止一个头，身形也是他的两倍大。林笙在贫民窟其他人中是正常的体型，属于精瘦但有力的那一类，但在这个金发男人面前，他俨然就像个小孩子。
“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金发贵族教训起人来也是淡淡的。
伊塔斯的完美是公认的，即使是身为外来者的林笙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他本身并不喜欢过于魁梧的男人，但因为对方那不容置疑的美貌，这一点不喜欢完完全全能被掩盖掉。
林笙似乎为对方的话感到无地自容，他冷冷的笑道，“你怎么不叫警察来抓我？就像你们一直在做的事？”
“杂种”做了坏事会被立刻送交给暴力执法的警察们，这一点几乎成了公认的潜规则。就算是被警察给玩死或是打死，最后也都是以“合理执法”的名头掩盖过去。
伊塔斯看着男孩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与周围昏醉的气氛毫不相称，像是唯一清醒的人。男孩的面孔是会让人过目不忘的，他美的很张扬，四肢也修长纤细，似乎蕴藏着无限的活力，他在用他的方式表现着自己的生命力，以及对这奢靡环境的嘲笑。
伊塔斯感受到了林笙骨子里潜藏着的骄傲，即使身为卑贱的杂种，即使面对的是如他一般强大的金发贵族，也不愿低头。
“小心点，不会有下次。”
说完这句话，伊塔斯便转身离开了。
但林笙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攻略对象离开。
在伊塔斯的金发完全消失之前，林笙向前迈了一步，随后快步追了出去。
要追上伊塔斯是非常容易的事，甚至比林笙想象的还要简单。因为人群中只要出现了这样的美男子，谁都会忍不住驻足偷看。这样一来，人流便自动向两旁分了开来。
即便伊塔斯正处于被万众瞩目的状态，林笙还是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就这样唐突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
周围一片哗然，似乎都不敢相信会有人这么勇敢。
伊塔斯并不为周遭的喧哗所动，他低首，用平静的目光询问着林笙的用意。
“你为什么要放过我？”林笙把脖颈仰的高高的问。
“不为什么，只是想这样而已。”伊塔斯的口气依然那么平淡。
这种平淡的态度让林笙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被人如此随意的对待，他喜欢看见男人们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左右，无论这影响是好的还是坏的，至少说明他具有影响他们的能力。
他知道伊塔斯对他并非毫无兴趣，可天性让男人不可能给出太大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他完全没把林笙放在眼里。
“你不会是想让我欠你人情吧？”林笙选了一个听起来合理的生气的理由，“你是不是认定我还不了你的人情？少瞧不起人了！”
“你总是习惯这样刁难别人的好意吗？这就是杂种的生存方式？”
这话更是点起了林笙的怒火，并且这怒火直截了当的蹿上了他的眉心。但他并没有当场发火，而是对着伊塔斯勾了勾手指，用眼神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他知道伊塔斯会这么做的。
事实上，对于这近乎胡闹的邀约，这位高不可攀的金发贵族确实接受了。
林笙绷着脸，实际上内心欣喜。
——一切顺利！
就这样，两个人都沉默着。冷峻貌美的贵公子伊塔斯和野性活泼的美少年林笙并肩而行，成了大街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看个清楚。
第44章 初遇
在人们通常的认知里，除了金发贵族，任何人都无法匹配金发贵族。但这两人并肩而行，却在不平衡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调和感。也许是因为两人的容貌都无比出众，但更多的······
是静与动的结合，正与负的结合，在这样的境界中，两人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
在金钱和欲望泛滥的不夜城，仿佛只有他们两人逃离了堕落迷乱的大网。
林笙轻车熟路的穿过复杂的街道，走进一间破败不堪的、充满着糜烂气息小酒馆。
他本人十分嫌弃这样肮脏的地方，但没办法，在这里，作为杂种，他只配到这样的地方去。
酒馆里漆黑一片，正面墙上有几盏朦胧的灯，只有中间一盏亮着白光，左右两盏则散发着昏暗的红色和黄色，几乎没有发出任何有用的光线。
这里只有常来的人才敢随意走动，否则很容易撞到墙上或陷入破旧的地板。
林笙拉着伊塔斯的手，摸索着走了进去。
让他惊讶的是，从头到尾伊塔斯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或是嫌弃，这点就连林笙自己都做不到，他还嫌这地方一股怪味呢。
男人的反应让林笙觉得很新奇，他熟知这本小说的故事背景，这里的金发贵族无一例外对这种肮脏之地极为鄙夷，他们甚至觉得和除了宠物以外的“杂种”出现在一起是一种耻辱。在如此森严刻板的背景下，伊塔斯真的是十分独特的存在。
他有着无与伦比的高贵，却不会用自己的高贵践踏别人的卑微。
说实话，林笙有些欣赏这样的人，伊塔斯给他的第一印象真的很好。
但，也仅仅是第一印象而已。
进了房间，他们俩仍然保持着沉默。
伊塔斯并不嫌弃沙发的破旧，他挺拔的坐在上面，等待着林笙的动静。林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也不着急说话，太过主动在这里会被看轻的。
就这样，十分钟过去了。空气沉闷的让人窒息。
还是林笙先开的口，他明白这个仿生人的忍耐绝非他们常人能比。
他站起来，开始解自己的衣服，但并没有完全脱下。
因为他发现伊塔斯纹丝未动，还是像机器人一样坐得笔挺。
“难道你打算在这坐一晚上？既然你都跟我来了，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他蹙着好看的眉头，眼中是不满。
伊塔斯看着林笙，淡淡的说，“你每次发现了目标，都会把人带到这来吗？”
低低的声音中，分明带着嘲笑的意味。
林笙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这是真实的生理反应，林笙很讨厌这种别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有人当众对着他吐唾沫一样，堂而皇之的践踏着他的骄傲。
“连贫民窟的杂种都学会勾引别人了，也许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难怪别人都看不起你们，这样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就算是假扮别人，林笙也觉得这话足够让人生气了。
“既然你看不起我，又为什么要跟我过来？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强迫你，更何况我也强迫不了你。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人情，告诉你，即使身为杂种，我也不想显得自己占了你们精英的便宜。”
“其实你们和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有欲望，可你们的欲望被视为体面，我们的欲望就显得肮脏。我告诉你，在我这里，不管精英还是杂种都一样，我完全感受不到你们比我们优越到哪去。但我带你到这里，还真不是因为我的欲望，只是单纯的想要同你划清界限，两不相欠。你却对我说出了这样满是侮辱意味的话。”
“一开始我以为你和其他精英不太一样，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正如在你们眼中我们杂种都一个德性，在我眼里，你们也是一样，荒淫无道又自视甚高。”
林笙说这话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他似乎想要一吐为快，甚至有时候气的都要跳起来了。
说这些，一方面是为了让伊塔斯感受到他的勇气，他的自尊，他的与众不同，另一方面，像这样一股脑对做错事的人进行批判，真的很爽！
太爽了，简直就像是正义的使者下凡一般！
“所以，在你看来，只要欠了别人人情，就该用身体偿还？”
“都是成年人，这种交易不是很公平吗？”
林笙故意说的随心所欲，甚至还意味不明的对着伊塔斯狡黠一笑。
他当然要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样才能显出他的从容啊。在被人耍了之后如果作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方只会更得意。
怎么能只让这个仿生人独自高贵？
——当然，这也只是林笙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而已。
随机应变嘛。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可以接受。”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同意接受林笙的gou引是给了他莫大的恩赐一样。
但是对于贵族来说，比起亲自上阵，他们更喜欢欣赏别人做那事时的样子，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精英热衷于养宠物并拿他们之间的交配取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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