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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的意识随着族人们一起，拨开层层数据流的时候，看见的画面是多么可怕，眼前看似无害的几个人，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踏平了一个又一个星球。天空是红色的，大地也是红色的，火焰燃烧，藤蔓飞舞，雷霆灭世，庞大的星舰在他们面前就像幼崽的玩具般脆弱可笑，那根本不是兽人可以驾驭的力量。
他们是怪物。
就算被人掐住脖子，就算脸上还带着笑容，也掩盖不了他们是怪物的事实。
当第一个人喊出这句话时，温眠在微笑，直播间里的观众在替希尔他们说话，但当所有斯克族人都这么说时，温眠的笑容收敛，冷冷地看向大祭司。
“你们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道：“温眠，你被他们骗了，他们不是你养大的幼崽，他们是一群怪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斯克族不是纯粹的生命体，我们的推算来自无数个已经存在的数据的汇总，数据是不会撒谎的！”
温眠：“再精密的计算也有出错的时候，我相信我的幼崽。”
“斯克族从来没有错过！”大祭司道：“曾经也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但每次的结果都证明我们才是对的！和之前沧澜入倾、大公叛乱、恒星爆炸时一样，黑龙注定灭世，这群怪物注定要害死我们！”
“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相信我们，但温眠你回头想想，这些人真的像对你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吗，他们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原本残疾、孱弱、懵懂的幼崽，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星际上数一数二的强者，还拥有了许多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权柄，你就没怀疑过这里面的问题吗？”
温眠：“……”
不怀疑。
他们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幼崽，活了两辈子，又带着上辈子世界的本源，比正常人强一点怎么了？
温眠虽然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最可气的是，他身边的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刚开始还变了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温眠出来了，就像找到主心骨似的，脸不白了，手也不抖了，乖巧地站在温眠身边，好像等着家长给自己主持公道的幼崽似的，这让所有看见了“未来”的斯克族人身体颤抖，心里恶寒。
大祭司气得头昏，脾气越耿直的人，就最受不了刺激，更何况还有那冥冥中的感觉在推动，痛心疾首道：“温眠你聪明一世，怎么偏偏被他们蒙蔽成这个样子，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给你看看，这群怪物的真面！”
温眠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家幼崽的脸，英俊、潇洒、帅气……一切用来形容雄性的美好词汇，都可以堆砌在他们身上，哪里有怪物的样子。
大祭司说完，立刻上前半步，在他身后，一名斯克族的年轻人叫了一声：“大祭司……”
他在担心大祭司这么做，会得罪面前这群暴徒，从他们在未来画面展露的实力来看，这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力量，就算端着武器，也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颤抖。
他低估了大祭司的决心，从决定和希尔他们对峙起，大祭司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去，他只希望自己能把真相揭露出来，让温眠和所有人知道，他们身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说话间，已经有人发现了走廊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多的人聚在走廊里，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目不转睛，盯着大祭司的动作。
也没看见大祭司怎么操作，空中突然多出一道半透明的光屏，流畅的线条和里面高清的画面，无不证明了这确实是某一个时间里真实发生的事情，大祭司此刻的形象，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眼睛里流淌的数据流彼此交织，“演绎”着自己脑海里的画面。
所有斯克族人握紧手里的枪支，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同样的画面就算已经看过一次，还是免不了在他们心中留下更深刻的阴影。
走廊里，屏幕外，数十亿观众都在看着眼前的一幕。
画面里，是一片美丽的星域，星域里的星球绝大部分都被海水覆盖，整体呈现出蓝色的模样，像一片由无数星辰汇聚出的美丽的海洋。
在群星之海中，有一颗水蓝色的星球，这星球硕大，一圈环形的光幕，在这星球外围盘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在上面，可以看见高楼林立，流光飞旋，数不清的人影在里面生活，一切都是平静又美好的样子。
很快，直播间里有人认出了这颗星球的名字。
【星海！】
【这不是我们星海吗？】
【海蓝星！海蓝星旁边的那个小星球，就是我家！】
不等直播间里的海族高兴，光屏上画面一转，向前拉进，璀璨星空里出现大批星舰，在靠近莫林星的一刻，这些星舰齐齐顿住，伸出黑洞似的炮口，轰向最中央的莫林星！
这画面异常真实，没有任何AI合成的痕迹，离子炮落在星球上时，掀起的火光呼啸，无数人陨落在火光中。
【怎么回事，有人袭击星海！】
【啊啊啊！那是我家！我爸爸妈妈还在上面！我要杀了他！】
无数人红了眼眶，无数人义愤填膺，他们全部双眼赤红，在画面外嘶吼起来。
希尔身体颤抖，望着画面里的星舰，望着里面崩裂的星海，下意识抓住温眠的手臂，叫了一声：“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他身边，小鹿崽、小黄啾、小豹子，除了还躺在房间里的黑龙，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他们记得画面里的场景，记得下一幕会发生的事情，心底竟然生出恐惧，不想让温眠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但画面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意愿停止，星空四周，渐渐升起硝烟。
星海里，飞出数支星舰战队，他们的数量比入侵者多出数倍，气势汹汹地冲向星海外的舰群，炮火轰鸣间，无数火光飞旋，就当所有人以为星海会成功捍卫自己的家园时，画面蓦然一变！
在敌军最大的一艘星舰上，忽然探出无数藤蔓，这些藤蔓翠绿，粗壮若水桶般，蜘蛛网似地捆住最前面的十几台星舰，远远看去，就仿佛一个巨大的扇形，而扇形的末端，就是那刚从星舰里出来的青年！
这青年一头银发随风而动，相貌虽然英俊，但却有股浓烈的肃杀之气，他就那么站着，面前藤蔓飞舞，竟然让十几艘的星舰寸步难行！
“这才是真的废物……”
随着一声轻哼，生着一头暗金长发的青年走出，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名同样打扮的青年，这些人在走出的瞬间，就施展了手段，用最残忍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打碎了屏幕外所有观众的幻想！
火焰漫天，雷霆轰隆，仿若大海一样蔓延，顺着藤蔓的方向，直接呼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画面分转，出现星舰战队里所有人绝望的脸。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当所有星舰都坠落以后，那操控雷霆的青年微微转头，漫不经心向身后问：
“希尔，好歹也是你的族人，这些人该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屏幕外，希尔脸色惨白，忍不住大喊：“不要！”
他知道画面里的自己会说什么，知道这句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忍不住迸发全部的精神力，就要阻止大祭司继续投影。
但，他不能。
在他即将出手的关头，温眠按住了他的手。
希尔眼里含着泪花，喉头哽咽：“哥……别看……”
画面里的场景没有受到影响，里面的希尔面若寒霜，冷漠又残忍道：“从他们丢掉我的一刻，我就不再是他们的族人，所有害了哥的人都该死，杀光他们。”
是的，所有人都该死。
西亚星系的人该死，他们这些罪魁祸首也该死，所以在杀光所有仇人以后，他们会用生命，向温眠赎罪。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不可能……”
“塞维尔号无坚不摧, 不可能被人击落……族长怎么会杀我们呢……”
一个海族青年喃喃自语，满脸不可置信。温眠记得他，是跟着希尔从人鱼族出来的行政高手, 整天笑眯眯的，总是抱着一沓文件, 见谁都会打招呼，他有一个未婚妻，就在星海的护卫舰上工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眠忽然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看到的“未来”, 其实是“过去”, 准确来说, 是前世自己死后, 希尔他们为自己复仇的“过去”
有未知的存在, 干扰了斯克族的推衍, 让他们看见了在另一个时间节点里的“未来”。
直播间里, 观众已经吵了起来，一方是看过温眠直播的老观众, 一方是不了解这些事情的普通人，对他们来说, 星盟、御守、各方族长，这些都是些熟悉又陌生的词汇，许多人究其一生, 都无法见到这些大人物一面, 更别说了解。
但现在，有一个古老的、且在星际里享有盛名的族群站出来, 拿出一段视频告诉他们，这些大人物会在不久的将来, 杀掉他们的亲人，杀掉他们的朋友，像一群无情的刽子手一样，毁掉他们一直以来生活的家园。
他们不需要了解他们。
群情激奋，削骨烁金。
【看看看看，我就说吧，斯克族不会算错！亏你们还维护他们！现在好了，看着自己的星球被毁灭的滋味舒服吗？！】
【我现在很同情星海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引狼入室，居然让这样的怪物当了自己的王！】
【自己敬仰的王，最后成了屠杀自己的刀，精彩，精彩，好一出精彩的大戏！】
【看他们表现出的力量，用人力对抗星舰……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随便谁来都能干掉一支星舰战队，那我们发展科技的意义又在哪里？】
【斯克族大祭司说的没错，他们不是人，他们是一群怪物！】
没有人不崇拜强者，没有人不憧憬力量。但如果强者的力量达到无法用常理解释，甚至挥手可灭日月星辰的时候，那他们就是怪物。
需要被绑上火刑，烧死的怪物。
鸦雀无声。
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
仇恨的、复杂的、不可置信的……各种情绪的目光汇聚在希尔等人身上，让他们的脸色越发苍白。
常柳神色复杂，沃斯汀满脸玩味，大祭司痛心疾首，失望地看向温眠。
“王……”希尔听见有人在叫他：“画面里的一幕，是假的，对吧……”
这一名参与了白霭星变的海族青年，他曾经对希尔有着非常强烈的崇拜，就算希尔和黑龙他们打闹时，也坚信自己的王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强者。
此刻，他眼圈泛红，希冀地看着希尔，声音惊惶又颤抖：“我不信他们，我只信您，只要您说这是假的，我就相信，这是假的……对吗？”
“我……”
希尔颤抖，心口酸涩，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想说，这不是真的。
他想说，自己没说过那些话。
他也想说，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星海。
但，这是真的。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曾经做过的事，他曾经残忍地屠杀了星海里所有的族群。
他无可辩驳。
沉默中，海族青年的眼睛更红，沙哑道：“为什么……王，我们那么信任你！既然你要覆灭星海，为什么要在叛军来时救我们！为什么要保护我们！保护白霭星！”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已经成了嘶吼，被曾经视为信仰的人背叛的感觉，就像一把刀，插进了所有人的心脏。
希尔没有回答，眸子里含着许多情绪，这些情绪陌生，却像枷锁一样层层缠绕，让他呼吸困难，心脏抽痛，前世温眠死在自己面前的恨，被族人抛弃的痛，被世界否认的怨，都是他毁掉星海的源，无法解释的源。
所有人都在看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曾经信任他的下属，曾经陪伴他的族人，曾经尊敬他的外族。
所有人都在看他。
“希尔。”
自我厌弃中，他听见温眠的声音，将他拉回并不算遥远的回忆。
“既然选择成为星海的王，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把星海也当成自己的家。”温眠重复曾经在庆典上说过的话，让希尔身体颤抖，抬眼看向温眠。
“你说你会保护星海。”
“我不问你过去，也不管你曾经，我只问你现在，在你选择成为星海的王那个瞬间开始，你有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
“有。”
希尔哽咽，用力点头：“我有做到。”
“那就不要做出这一副孩子模样。”温眠擦掉希尔眼角的泪水，“你这辈子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为什么要因为画面里的事情难过。”
“还有你们也是。”
温眠看向其他几个人，“都把头抬起来，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从很早之前，温眠就发现幼崽们身上的问题，虽然他们实力强，地位高，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不自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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