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日后。
光耀宗宗门前,那十个弟子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出发去飞星秘境。
距离飞星秘境开启还有两三天的时间,而飞星秘境在仪仁宗的后山,想要入秘境,就免不了进入仪仁宗。
之所以要提前两三天,是因为仪仁宗是天下第一宗门,最讲究礼仪的。
他们提前去,可以先和仪仁宗的打个照面;若是有其他宗门的,也可以多结交一些盟友,到时候在秘境也好少自相残杀。
十个弟子中,除去顾瞻峰上的三个。那余下的七个弟子,面容严肃,窝在一块探讨起来。
“你说此次去飞星秘境,六长老带队,靠谱吗?”
另一个所属剑峰的弟子道,“哼,我觉着不行,六长老也就脸能看,你瞧他那瘦弱身板,到时候指不定是我们保护他呢。”
“话也别这样说,六长老虽然不能打,但他脸可是一等的好看,要是遇上强劲的敌人,让六长老出卖点色相,也不失为一种好计策。”
“哈哈,我觉得可以。不过我们还是多带点保命的东西要紧。”
几人说的热火朝天,前俯后仰地捧腹大笑。
一股寒气自脊背升起,弥漫到脖颈处。雪白剑刃抵着,泛起逼人的冷意。
那个弟子被剑架着,不敢动,“江同门,你……你想干嘛?!”
“残杀同门可是大罪,难道你想被赶出师门?”另一弟子附和道。
“你们怎么议论我师尊的?”江州拧眉,冷意如霜。
“江同门,我们就是随口说说,你较什么真啊。”
“你这种人真没意思。”
剑刃逼近一分,眼见着就要割破青筋,血管破开。那弟子真怕了,开始抖抖索索求饶道,“江同门,我错了,我不该嘴欠议论六长老的。”
“你……你快把剑放下。”他语气发颤,身子发抖。
面前这些同门丑态尽显,江州冷嗤一声,他撤回剑,一点不想同这些肮脏的臭虫说话。
他转身,去寻找燕之游和应松枝。对比令他恶心的同门,他还是更愿意接近师兄弟。
燕之游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出乎意料关上了水龙头。而他身边的应松枝,神色显然不自然。
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江州没有想知道的欲望。他站在燕之游身侧,三人一齐等着顾瞻。
顾瞻被掌门传去前厅,交代了一些相关事宜后,叮嘱了他三遍一定要注意安全。
最后还是不放心,安排徐握瑜一路护着。
本来说御剑飞行,不出半日便可以抵达仪仁宗山脚下。但进入凡人来往广密的地带后,几人不得不驾马而行。
但顾瞻懒到了极致,非要花钱雇了一辆马车。
烈日炎炎,酷暑难耐。
事实证明,顾瞻是对的。他坐在雕花马车内,丝毫不受毒辣阳光的侵害。
应松枝跟在队伍后头,瞧见顾瞻的马车停下,正疑惑。
而下一秒,江州停马,他手拿一袋松子糖和自制的桂花糕,掀开马车的窗帘,递了进去,脸上盈盈的笑意。
修长且白皙的手接过,顾瞻乐呵呵道了一声谢。酷暑的燥热,丝毫不影响他的胃口,他拆开油纸,捻起桂花糕塞进口中,唇齿留香。
亲眼目睹,应松枝挂了一脸嫌弃。他师尊多大了,还贪吃甜食。
他见平日一向不爱笑的江州,竟然因送甜食给师尊笑了,莫名其妙。一愣,接着心底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飞速甩开念头,应松枝鞭策马身加速,跟上了前头队伍。
他自以为是个直男,见了方蔚然和他男性道侣,本就觉得不自在。
现在见了江州和师尊之间,似乎走的太近了?是错觉吗?还是真有其事?
应松枝恍惚,松攥着缰绳,心不在焉。
落在他身后的燕之游,虽然不善骑术,但是架不住自身热情似火,非要亲自翻身纵马。
他还有眼力见地挑了一匹烈马,烈马不羁,燕之游翻身上马就奔着前方而去,不管不顾。
颠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直作呕。好在前往仪仁宗的路途笔直,不需要拐弯。
摇晃颠簸了半小时,燕之游就学会了简单的控马,只是仍不会让烈马转弯。
应松枝超越他,激起一阵尘土飞扬,然后又放慢速度。燕之游大喊,“二师兄!快闪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燕之游那匹马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着了,速度加快。
应松枝听到,转回身抬头一看,瞪大了眼睛。
来不及勒马,两匹马头尾就相撞,将主人甩飞。
在他们后面的弟子,见状,有的视若无睹,有的偷笑着骑马离开。
而顾瞻和江州还没跟上。
应松枝被甩飞几米远,背部狠狠砸在细小沙石铺就的地面上,内俯五脏都在发疼,忍不住皱眉痛哼出声。
更要命的是,燕之游还砸在了他的胸膛上,不偏不倚,又添重创。
要是顾瞻亲眼所见,可能会觉得应松枝此刻成了块人肉夹馍,惨,真惨。
燕之游全程闭着眼,不敢睁开,还不断地吱哇乱叫,“完了!完了!我要成肉泥了。”
想象中难以忍受的疼痛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额头砸在另一人硬邦邦的胸膛,略微发疼,不过比起应松枝承受的,简直九牛一毛。
燕之游趴在应松枝胸膛上,闭眼用手胡乱摸了几把,很快觉出不对劲。他睁眼,入目是应松枝歪斜的腰封,还有腰间半出鞘的佩剑。
佩剑格外有辨识度,凹入剑槽中刻有应松枝的名字。
燕之游火速撑坐起身,一个劲地连忙道歉,“二师兄,对不起,对不起!”
他还站起身,面对仰躺在地不能动的应松枝,来了三次九十度的鞠躬,歉意十足。
应松枝生无可恋,疼的不想说话,“……”
师弟你倒是扶我起来啊,我还没死,你就急着悼念我。
三次鞠躬,悼亡意味很充分。
应松枝用眼神示意。好在燕之游虽然人傻,但理解能力还是可以的,他后知后觉,连忙搀扶起应松枝。
“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但这马实在太难控制了。”燕之游委屈上了,“我觉得它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所以,你这是怪上马了?
应松枝无语,“……”
人菜瘾还大,说的就是他小师弟!
……
仪仁宗位于灵山深处。
群山环绕,绿树成荫。门派广大,占地宽阔,比之光耀宗有其两倍之大。
不愧为修真界第一宗。
徐握瑜站在山路口,放眼望去,仪仁宗恢宏气派。然后,他翻身下马,走向雕花马车。
徐握瑜低声道,“师叔,既然仪仁宗到了,弟子就该返回宗门禀告师尊去了。”
他顿了顿,又小声道了一句:“师叔保重。”说完,低下了头,耳根似乎还红了些。
顾瞻闻言,撩起花纹繁复的窗帘,垂眸,看见徐握瑜微红的耳根,心情微妙。
从前徐握瑜一直喊他六长老,顾瞻都听习惯了,如今突然换了个称呼,还有模有样地关心他,他倒有些不自在。
顾瞻咽下最后一块桂花糕,清了清嗓子,“嗯,你回去路上也保重。”
徐握瑜离开后,他们下了马和马车,步行朝山上走去。
山路漫长,比往生峰的长了不知多少,顾瞻觉得他的腿要废了。
在抖,抖的很厉害。
后面有个弟子关切问道,“六长老,您的腿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顾瞻咬着后槽牙,乐呵呵道:“帕金森。”
“什么?怕今森?”弟子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问道。
“今森是什么魔物啊?为什么还没到飞星秘境,六长老就怕了?”
顾瞻:“……”
他摆摆手,唉声叹气,“你们年纪还小,不懂。”
他们年纪还小,可顾瞻觉得自己年岁已高,一把老骨头,走不动了。
他开始想念他的马车,想念他香甜软糯的桂花糕。
和师尊待了几个月,江州多少能看出顾瞻在想什么。
江州眉眼含笑,他笑着提议道,“师尊,若是觉得累的话,不如弟子背您上山?”
顾瞻瞬间腿不抖了,眼前一亮!他捣蒜般直点头。
江州在他身前单膝蹲下,丝毫不在意地把佩剑暂且丢在一旁,示意顾瞻上来。
在其余弟子或是惊讶,或是震惊的目光中,顾瞻趴上少年结实的背脊。
江州撑剑慢慢站直,他师尊很轻,所以并不觉得背上很重,之所以缓慢站起身,是因为怕师尊不适应。
几缕长的墨发垂落在江州耳边,随着走动轻轻蹭在耳廓,散出熟悉的竹枝的清香,很好闻。
顾瞻明显感觉,江州的身体绷紧着,走动的步子也小了不少。
似乎在怕他觉得背上颠簸?怕会把他摔碎?
香扇在手中打转,顾瞻捏住扇柄。
第二十九章
香扇在顾瞻手里转了两下。
末了,顾瞻朝江州伸过去。
他用扇子的一端抬起江州的下颔,语气蛊惑道,“小州啊,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为师又不会吃了你。”
话语中带了几分轻佻,好似在调戏“良家妇女”。
江州被迫轻抬下颔,红了脸,别过脸去,正儿八经道:“师尊,弟子怕您了。”
——他怕自己忍不住,他怕自己当着他人的脸做某些不堪言说的事。
许是知道自己语气不对劲,顾瞻咳嗽了两下。他煞有介事道:“好了,为师不逗你,你按照你的步调走,不用调整自己。”
“嗯,弟子知道了。”
江州答应。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了,迈出的步调果然大了。
日落西沉,顾瞻他们一行人才到仪仁宗宗门口。
山林深处,仪仁宗山门门外有弟子守着,他们身着宝蓝色服装,一丝不苟,表情严肃。
见顾瞻一行人来了,他们横剑拦住,语气冷冰冰,透着不近人情的味道,“何人来我仪仁宗?”
“若是道友,烦请出示请帖。”
江州替顾瞻将请帖递给对方。那弟子拿着仔细检查两遍,又瞧了顾瞻两眼。
确认无疑后,守门的外门弟子随即戏法变般笑盈盈道,“原来是光耀宗的修者,不好意思,请进。”
态度转变令人愕然。守门外门弟子还很贴心,短暂地护送了他们一段路程。
经过门牌坊,进入仪仁宗内。映入眼帘,皆是楼阁飞宇,一座连着一座,井然有序。
很快,便有内门弟子为他们作人形导航。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走,十步一榭,百步一阁。
光耀宗弟子看直了眼。尤其是燕之游,他发出不要钱的惊叹之声,“师尊,你快看!”
“这儿,还有一座比你居住的大殿还要气派的!”
燕之游兴奋地直指远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虽不是黄金铸就打造,但是由修真界特殊珍宝明珠造就而成的。
日光照耀下,泛起高贵的富气。
很好,是顾瞻此等由黄金锻造的俗物不可比媲美!
顾瞻无语:“……”勿cue,谢谢。
其余弟子早已笑成一团。谁还不知道六长老顾瞻用黄金建居所而欠下巨款的事?
江州一记眼刀飞去,其他人纷纷捂住嘴忍笑。
仪仁宗领头的内门弟子,果然如传言中有礼有方。
他竟然能够忍着笑意,还一脸的温和冷静的神态,细心为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们薛师兄平时居住的地方,各位千万不要打扰他。”
燕之游好奇,“为什么?他脾气不好吗?”
有了主角这个好奇宝宝在,顾瞻就可以懒得动嘴皮子了,他索性就不说话了,正好也可以装个新人设——高岭之花。
顾瞻入宗门后,就让江州放他下来了,主要怕其他宗门的弟子看笑话,他就站在一旁聆听。
那个长相清隽的内门弟子,为燕之游的无知轻笑了声,随即和蔼可亲道,“此言差矣,薛师兄性格很好,只是不爱与他人接触。”
燕之游还想说什么。应松枝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皱眉低声道,“师弟,再多问就越界了。”
燕之游觉得有理,捂着嘴表示自己不再多话。
在仪仁宗允许对外开放的地方转了一圈,最后临近傍晚,带头的仪仁宗弟子领着他们去了膳堂。
他还好心地把顾瞻单独送去客房。
因为在仪仁宗弟子的认知中,金丹修为的修士辟谷,就不该再吃东西了。
客房纤尘不染,窗明几净。活像个样板房。
顾瞻冷眼看着整洁的床榻,空荡荡的桌案,以及死一般的寂静,他心如死灰。
这是仪仁宗,天下第一大宗,最讲礼仪。他总不能偷溜去膳堂,万一被人逮住了,不光他的老脸不要了,光耀宗的颜面也荡然无存。
他都想好之后修真界头版头条了——惊!某光耀宗六长老,作为一名金丹修士竟擅闯弟子膳堂偷吃!到底是人性的嫉妒心作用,还是修为的虚假作祟?
最后他捂着空瘪的肚子,倒头将自己砸进柔软的被褥中,准备向周公要饭。
可惜没见着周公,顾瞻倒是做了一个很恍惚的梦。
梦里他置身云海翻腾的地方,似乎是山巅,而山巅的尽头处站了一个人,他的身影挺拔且笔直。
一身简单青衣外袍,被迎面吹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后来,他的身后来了一个人。那人墨色的眉毛很长,垂落过眼,是个五官端正的青年人。
顾瞻见到他,身子一怔,这是他师尊竹枝真人!是对方年轻的时候。
他想要冲过去,但脚步沉重如灌了铅,如何努力也只是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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