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什么意见,虽然不是第一次和自家徒弟睡觉,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忘了怕黑可以燃灯的。
江州不经意地笑了一下,“师尊,您在看何书?”
顾瞻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温柔瑶圣与他的小娇妻》”
结果没追上。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该看的玩意,顾瞻觉得自己方才脑抽了,怎么不过脑子就把话本名给念出来了。
江州反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轻轻问了一句,“好看么?”
“好看。”
顾瞻好死不如赖活着地把话本递给江州,指着话本里的插画道:“这就是瑶圣与薛青笙。”
插画中的瑶圣与薛青笙两人相距甚近,可始终却隔了点距离。两人明明相对而立对视着,可仿佛始终看不见对方,准确来说,是瑶圣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而对外冷若冰霜的薛青笙却是眼眸温柔,想伸出手去触碰瑶圣,最终指尖只是顿在半空中。
此书一发布,这张插画让众多书粉哀嚎一片,直呼吃到大刀子了。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转眼间就到了顾瞻生辰当天,京城内本来寂静无声。
但由于临江阁为顾瞻操办生辰,天还没亮,一簇簇烟花携着声响划破夜空,将夜幕中的天空点燃。
顾瞻还躺床上睡觉,烟花迅速地升上苍穹炸开绚丽斑驳的色彩。
动静很大,顾瞻不耐烦地掐了个诀把自己与外世隔绝,翻了个身继续睡。
江州一大早就起来了,顾瞻翻身时手朝里侧一摸,空荡荡的,还残留了一点热的温度。
他心想:大概又去哪里练剑了。
思维陷入混沌状态,片刻后,他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呢喃,但却听不真切。
“阿瑶,生辰快乐。”
?!
顾瞻脑袋一激灵,猛然睁开双眼。
这一声祝福随着烟花绽放炸然响在顾瞻耳际,直直穿透耳膜,不得不把顾瞻从睡意中拉醒。
他明显感觉声音的主人消失不见了,刚才那道声音是从窗外传入的,现在窗外空无一物。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这个调调!
他顾瞻就算聋了,也能听出是魔尊的声音,况且扰人清梦的事,大概只有魔尊那个变态才会干出来。
没去追魔尊,顾瞻只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他瞥了眼桌上凭空变出的礼物,也没想着拆开。
随即就把桌上精致的包装盒当做箭矢似的一下子投进了渣斗里,手法娴熟很准。
顾瞻臭屁地想自己丝毫不输当年,“扰人清梦地给人送礼物,以为很浪漫?!”
第二十一章
顾瞻拍了拍袖子,捏着扇柄迈出屋门,正巧迎上就要上楼喊他起床的宋江九。
宋江九和他撞上,步子一顿,迫不及待拽着他下了楼,把他摁在了一张木椅上坐下,“喏,长寿面。”
顾瞻眼神透着不信:“你做的?”
“不是,你徒弟。”宋江九朝后厨看了眼,又转过头来,感慨万千道:“你徒弟对你可真好,一大早起来给你做的长寿面。”
“可不是,羡慕不?”顾瞻挑眉,眼里满是得意洋洋。
“行了啊。”宋江九故作生气地推了他一把,“今天你生辰,我还没跟你算前些天你禁我言的事。”
“别,我错了。”
气氛很是热闹,两人正插科打诨,江州就收拾完从后厨走出来来,脸上带了点笑意。
“师尊,生辰快乐。”
少年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来几袋零食,放在桌上,又在顾瞻两眼放光的视线中,拿出来几本上新的话本子。
全投中顾瞻的喜好了。
顾瞻飞速吸溜完碗中长寿面,先是矜持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就将话本子拾起手中,看了起来。
“《温柔瑶圣与他的小娇妻典藏版》,小州,知师父莫若徒弟。”顾瞻激动地站了起来,手落在江州肩膀上,诚诚恳恳道:“今后,往生峰上的活你小师弟包揽了,你可以安安心心地种竹篱里的绿蔬。”
还在闭关的小师弟燕之游,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师尊,我以后会强大的。”
顾瞻有些不明所以,徒弟忽然说自己要变强大,但总归是好事一件,“为师等你。”
少年江州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成为强者,这样他才能保护师尊,给师尊买更多他喜欢的东西。
……
临近傍晚,金乌落山。
顾瞻打算离开临江阁去见曾经的任务对象,虽然任务失败了,但好歹也是曾经一手带大的。
他念旧。
在宋江九一样老妈子的叫喊声中,“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他隐身后走进了皇宫。
朱墙黄瓦,楼阁飞宇,一座连着一座,顾瞻看得直羡慕,心道:看来他的居所有必要再翻新一下了。
不过他今日过来此地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另有他事。
说来也巧,皇宫内似乎在举办庆宴,曲折延长的廊下空无一人,冷清稀疏。
而欢宴殿内热闹非凡,歌舞升平。“今日休沐日,各位爱卿能抽空前来,朕倍感欣慰。”
高堂之上,年轻帝王燕纠端坐在金黄龙椅上,珠冕后的面容是褪去稚气后的成熟。
顾瞻隐身进了欢宴殿,随便拣了个座位落座。又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易容成一个平凡的普通人,避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他选的位置有点远,若是不注意观察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可偏偏这位年轻的帝王却是眼尖,一眼掠去,视线在顾瞻位置上顿了一下。
燕纠随后用力捏了下指节,震惊地几乎要从龙椅上站起来。
碍于帝王的身份,他抑制住想要下去的冲动,最终还是坐回了华贵的龙椅上,缓了神色道:“敬各位爱卿。”
很快便有人端着酒盏送到燕纠面前,恭恭敬敬地递到他手边。
顾瞻心道:做了皇帝就是不一样,喝酒都有人端。
他也跟着坐落在旁的臣子,一齐高举杯盏朝燕纠敬了一下,这才仰头闷下。
酒水顺着下颔滑落,溜过深邃的锁骨,再隐没入青色衣襟。燕纠的眼没离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
待顾瞻将酒一饮而尽,燕纠才及时收眼。
……
其实顾瞻来欢宴宫只是来看看曾经的大皇子,结果看见那个稚嫩的少年,长成了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帝王,果如他所料。
故人安好,他可以离开了。
宴会一散,他就穿过乌泱泱的人群,快速走到了宫殿后一条偏僻的廊道上。
“国师?”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期许的质问。
“是你吗?”见顾瞻蓦地停下了脚步,燕纠愈加确定他是国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对方不依不饶,顾瞻转了身,心里暗叹口气,原来美貌是遮挡不住的。
他直直面对帝王燕纠,“陛下,您认错人了。”
燕纠皱了一下眉,快步向顾瞻来,生怕对方趁自己不注意,化为鸿雁展翅而飞。
他小的时候就知道国师不是平凡人,起初给他变换各种玩意,后来时常易容带他一起逃课,整个皇宫也就他敢这么横行无忌,挑战皇家威严还活蹦乱跳地活着。
八年的相处,燕纠十岁时顾瞻就是那个模样,他十八岁顾瞻还是那个模样,从那开始,他就知道顾瞻大概是仙人,容颜不老不变。
一位仙人怎么会甘于做平凡的国师呢?打那开始,他开始小心翼翼,对顾瞻无微不至。
可后来顾瞻还是离开了。
昏聩无能的先皇驾崩,他的九皇弟燕之游被遣送离开宫殿,踏上了求仙寻道之路。
其实他也很想一道前去,如果入了仙门,可能还有机会再见顾瞻一面。
可那天遗诏上让他继承皇位,接管这个外强中干的国家,他像只被樊笼困住的鸟,无法摆脱牢笼。
“朕不会认错的,你虽然易了容,但一个人的气质始终不会变。”
顾瞻:“……”
见顾瞻沉默了,燕纠再接再厉:“况且,你袖中的松子糖,是他爱吃的。”
顾瞻手捂松子糖:“……”暴露了。
之后顾瞻便被半推半就地骗到了书房内,皇家书房就是不一样,气派十足。满屋的书卷与笔墨,才走进去一步,顾瞻就习惯性地退了出来。
这感觉让他想起自己高中时的题海战争,杵在门口不敢进。
燕纠以为他是不乐意,面露失望,但仍温温和和道:“国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顾瞻被他认出来了,索性也把易容给变了,换了以前做任务时的脸,操着有点哑的嗓子道:“很好,不知大皇子,咳……皇上这些年如何?”
“不好,治理这个烂摊子,我很费心力。整日心神疲劳,无法入眠。”
燕纠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故意把自己说的惨一点。指望着顾瞻还能够心疼他一下,留下来继续当这个国家的国师。
“……陛下多注意身子。”顾瞻犹犹豫豫半晌,也只能吐出这个句不咸不淡的话。
分隔八年,顾瞻本来记性不好,几乎快把这位大皇子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
要不是宋江九劝他留下过生辰,他恐怕忘了京城内的这位故友,这位曾经的任务对象。
燕纠没能得到想要的关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也明白时间带给两人的隔阂,他苦笑了一下。
“国师留下晚饭?就当给朕一个面子了。”
白给的蹭吃蹭喝,谁能拒绝?莫不是傻子?
顾瞻这下子毫不犹豫,“好!”
……
昼长夜短的夏季,天黑的晚,可迟迟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归来。
宋江九着急了一会,顾瞻没给他传音符,也没通知他去了哪里,这下可好,他热锅蚂蚁般搜刮了半个京城也没能见到顾瞻的影子。
虽然他是筑基修为,但好歹是个筑基后期,神识能够扫探方圆百里的情况,未能发现顾瞻踪迹。
最后宋江九冷静下来,想起顾瞻还带了个徒弟过来。于是他跑去后院,急急忙忙见到江州便喘气道:“你……你……师尊呢?”
“什么?”江州练剑专注十分,但捕捉到“师尊”这二字,飞速收剑回剑鞘。
“这么快?”见江州飞速瞬移到自己面前,宋江九废话了一句,又道:“你师尊现在还没回来,知道他去哪了吗?”
耳边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不知。”
眨眼之间,江州便闪身离去了,快得宋江九只看见了一道糊糊的影子,耳边还扫过江州带起的风。
“不知道你还去?!”宋江九实在想不明白,最后若有所思地得出结论:“不愧是师徒,脑子都不太好使。”
晚饭是在皇帝寝宫摆的,鲛油灯渐次亮起,白昼充斥整座寝宫。
暖光映照在鲜美的食物之上,显得格外有食欲,忍不住食指大动。
“这是桂花鱼翅,朕特意让后厨为你做的,知道国师爱吃。”
燕纠揽起宽大袖口,露出一截白皙手腕,指着腕边一碟散着香气的菜,平易近人地为顾瞻解释道。
他没了坐在高位之上的威严肃穆,多了几分烟火人间的温和。虽然他的眉目生得硬朗,可眼神却好似含着柔情似水,烟波流转。
顾瞻被这么含情脉脉地盯着,差点受不住。
竖起筷子想要去夹雪白瓷盘中的鱼翅,他又看了眼对面盯着他不放的皇帝,总觉得有些怪异与不自在。
顾瞻顿了下筷子,“要不还是皇帝你先吃吧?”
“果然,短短几年时间竟让国师与朕如此生分。”燕纠努了一下唇,眼里的柔情似水便变作了泪珠,水光涟漪。
他仰头努力不让泪珠掉落,委屈巴巴地小声道,“朕终究是错付了。”
顾瞻:“……”
我竟不知你戏如此多。
顾瞻叹口气,果然孩子长大了就是容易干出人意料的事。
第二十二章
顾瞻硬着头皮,在对方“怪异”目光的注视中,吃完了这顿饭。虽然用餐体验不是很好,但他不得不褒奖一下厨师的手艺,可谓极品。
这餐晚膳皇帝燕纠没有动筷,光盯着顾瞻看去了,仿佛要把这么些年少去的补回来。
“你不吃?”顾瞻放下手中筷子,疑惑了一会儿。
“朕不饿,”燕纠贴心地递白色绢布给顾瞻,一手撑着下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柔情四溢,“国师,下棋吗?”
“就当……最后陪朕下一次了。”
又是委屈巴巴的语气,顾瞻有点无可奈何。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顾瞻蹭了一餐晚饭,总不好再拒绝燕纠的这个小小的邀请,他道,“好。”
殿外的下人进来点燃了一盏安神香,又匆匆退了出去,大概是燕纠吩咐的。
屋内很快便燃起袅袅香气,逐渐弥漫开来,淡淡的,很好闻。
顾瞻在燕纠的催促下,换了一身淡雅锦袍,整个人便多了几分安静的味道,暂时是个沉默的美人。
燕纠落下黑子,喜形于色道:“国师,轮到你了。”
唯有专注下棋的时候,顾瞻的对面才只有他。仿佛给他一种错觉,苍茫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再无他人。
黑白棋子在四四方方的棋盘中落下,永远无法逃脱,而掌棋者身在其中,亦深陷桎梏。
顾瞻食指与中指间夹了白子,正皱眉思考棋盘上棋子的局势,大脑运转得愈加缓慢,渐渐有了滞涩之感。
灵台混沌,两眼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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