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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脂刀(古代架空)——游仙窟

时间:2023-11-19 10:00:12  作者:游仙窟
  “然后呢?”
  “然后,他们四个在供奉捺挪母亲的祭坛前进行了最后的厮杀……三个血亲的血淹没了祭坛……杀了三个兄弟之后,国主才成为国主。”
  “这……这当真么?”
  “我不知道。”图罗遮慢慢地说,“或许托赫锡国灭国以后,新任的国主笃信这个传说,觉得这样就能复国……”
  “等,等会儿,我怎么这么迷糊。”应独舸打断了他,“那之前那个‘红云妖女’,不是什么托赫锡圣女么?国主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错,托赫锡国的首领,男称国主,女称圣女。”
  四个人一时都沉默着。
  “若真是这么回事……他要杀三个人!而这三个人,再加上他自己,全都是手足兄弟。”
  图罗遮冷眼看着应独舸,冷哼一声:
  “你现在知道了,不过是死三个无干紧要的人。回去吧!去跟刁老怪复命去吧!”
  “刁务成当然是不会管这件闲事的。”
  “不错,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魔头,做什么总是赶我?”应独舸高高挑起了一边眉毛,嘴巴撇着,可眼睛却是笑着的,图罗遮不明白,“我弄哭了你的相好儿,要跟你赔罪才是。”
  “我不稀罕你的赔罪。”他硬邦邦地说。
  “不成。”应独舸慢吞吞地道,一瞬间,仿佛三年前那个少年又从这张故作沉稳胡子拉碴的面具后闪出来,对他不怀好意地轻浮地微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况又是这么一桩有趣的事儿!我跟你们一道最好。”
  他又看出殡不嫌殡大地坏笑了一下,朝着瞪着他的玉腰努了努嘴。
  “要是这位小娘子不跟着,你们还少个帮手哩!”
  “谁说我不跟着!”玉腰嚷嚷起来。
  “这种事,你女孩子家家跟着,只怕危险。”
  玉腰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还红肿着,脸颊上是为着那可恨的负心汉留下的泪痕。他肃着脸,突然抓起淡紫色罗裙的裙摆,狠力一撕!
  “从今往后,我再不是金蝶儿。”他一旦不柔声说话,少年的音质就表露无疑,他狠剜了图罗遮一眼,咬牙道,“你们别以为甩脱了我,就少了一个和你们争抢!且等着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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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主角团集合
  老图偶尔是显得有点渣的x
 
 
第四十二章 聚贤
  四个人除了国主要杀三个血亲兄弟之外,没得出别的结论。这林中雾气弥漫,阴森诡谲,也不宜久留,于是各自商定了今后去处,一出树林,便要分道扬镳。
  应独舸向南,往回音谷去交差;李殷说驼背老叟和应独舸一样,要回去复命,暂且不会再来,正好,他便回断云峰去见见春了;玉腰呢,他现在危机感大盛,自然跟在图罗遮身边,一步也不肯走的。
  四个人便约定半月后,在聚贤庄碰头,以议后事。
  临走前,应独舸格外瞧了瞧玉腰,又瞧了瞧图罗遮,哂笑道:
  “之前我还道,你这样的身子,如何跟女人相好,现在一看……”他摇了摇头,转眼避过玉腰的一记眼刀,笑道,“且记着,你欠的债,不止这一桩。”
  说罢,他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后,就消失在风声与树影之中了。
  “师兄,我也不便久留。春了一个人在山上,我总放心不下。”李殷道,信手为图罗遮摘下卷发间的一片草叶,“再不回去,他就要把我和你一块儿恨上了。”
  说罢,他也走了,并不像应独舸一般雷厉风行,纵起轻功,反而闲庭信步一般,走得远了。
  玉腰手中还攥着图罗遮的袖子,脸色苍白,闭口不言。
  图罗遮叹了口气。
  “你……”
  “图郎——”
  两个人同时张口,又同时闭了嘴。
  图罗遮忽而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想要张口说点什么,脑中又一锅浆糊,想不出说什么讨人嫌的话,半晌只好讷讷道:
  “你若是想跟着我,同我一道去客店……也是可以的。”
  他不敢看玉腰的眼睛,只听见一声叹息。
  “罢了。明明有家可回,去住什么客店?”
  “自、自然……”图罗遮怔怔地,想道,现在玉腰知道了,我究竟是一个多么不可托付终生、负不起责任的人,想要回家去,再不见我,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不,玉腰就该这么做,离他远远的,免得日后伤心。
  “还傻愣着做什么!”他突然听见一声轻叱,见玉腰已经走出去几步,正回头奇怪地看着他,“我猜这里离镇子上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你……你要我跟你一道家去?”
  “不然呢?”玉腰嗔他一句,突然哼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没有房产,入赘倒也可行。”
  说罢,他忽而狡黠一笑,也不等图罗遮了,背着手一蹦一跳地走到前面去了。
  *
  聚贤庄,聚的倒不是贤。
  一开始,金家的聚贤庄网罗的门客,都是些武林中二三流的剑客。高手难觅,可庸才到处都是。一开始,聚贤庄秉着一种武林砥柱的责任感,也曾在武林中有过一席之地,可叹终归家底单薄,难以为继,最后竟然到了不入流的地步,要很是挣扎一番,才能够到霹雳门的一点脚后跟。到了金世安这一代,更没人正眼瞧它;金世安染上赌瘾之后,玉腰管家,倒再不去想重振什么威名,一门心思扑在敛财上,浑有一副将聚贤庄充作聚宝盆的架势。从那以后,家底倒还殷实了一些。
  这还是图罗遮第一次跟玉腰一块到这里来。
  玉腰抓住门环,叩了两叩。
  门房应了一声,前来开门,先是从门缝看见玉腰的脸,这才将门全打开,又是惊又是喜,叫道:“娘子回来了!娘子快进来!怎么,衣服还破了?”
  玉腰低头看了眼撕破的罗裙,眼见着门房狐疑的目光扫到了他身后的图罗遮,忙开口道:
  “是我路上碰到匪徒,嫌打斗不方便,自己撕的。”他看了眼图罗遮,心想武林中虽有图罗遮的恶名,可寻常人倒没有几个见过他的真容,便糊弄道,“路上碰到此人搭救,他又要在株洲歇脚,我便请他来家中做客。对了,哥哥嫂嫂呢?”
  “这……这真是,娘子,进来说吧。”
  两个人一道进了花厅,几个丫头上来添了新茶,玉腰又问起金世安,一个小丫头便抹着眼泪道:
  “娘子走后第二天,大郎又去赌了,夫人拦他不住,第二日他从金玉赌坊回来,说输了不少,把家中明面上的银票和散碎银子,都卷跑了。夫人不敢擅追,只好守着家里等娘子回来,昨儿夜里又哭了好久,天亮才睡下的。娘子可算回来了,这不,已经有人去叫了。”
  玉腰只觉眼前一黑,一只玉白的手死死攥住桌角,目眦欲裂。
  “畜生!”他吼道,声音完全不加掩饰,正如所有年轻男人一般,唬得小丫头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才走了几天,他就要拆了这个家了!”
  “畜生……”他又喃喃了一句,想到图罗遮还在身旁,只好强行忍泪,只是粉面通红,是给金世安气得——早知道当日,应该把他两只手齐齐砍下来!不……若是赌鬼想赌,就是用嘴来叼筹码,也是要赌的。思及此,他颓然向后一靠,整个人靠进圈椅之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罢了,别去叫嫂嫂了。她既然没睡好,由她去睡吧。”
  他说话的时候全然不带着女腔女调,那股子娇蛮的意气在这时确实不合时宜,只是小丫头还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有什么稀奇。”他对上小丫头的眼睛,冷笑一声,“我本就不是女儿身,往后也别叫我娘子小姐了。等嫂嫂醒来,叫她到花厅来见我。”
  说罢,便站起身来,拉着图罗遮,一道回屋去换衣服。
  这也是图罗遮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进玉腰的闺房。
  说闺房,也有点怪。不过玉腰既然自小就被当作女儿养大,叫闺房也没有什么。此间陈设,与图罗遮上一次偷偷潜入时别无二致。玉腰先在屋内转了一圈,尔后才到内间去。图罗遮在外面等他,忽然听他在内间冷笑一声:
  “他倒知道欺软怕硬,连我的房间也不敢进。”
  图罗遮绕过屏风走近一瞧,只见玉腰的妆奁被他自己拿了出来,打开放在床上,里头的金瓜子和大额银票还都原封不动——金世安倒只是洗劫了账房的现钱,没碰到聚贤庄的根基。
  图罗遮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又想,这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他从没有储蓄的习惯,从来是千金散尽,只好摸了摸鼻子保持沉默。
  玉腰抱着妆奁垂头坐着,图罗遮看不见他的神情,过了一会儿,突然见玉腰咯咯笑了起来。他一抬脸,眼中似乎泪光盈盈,可是那泪水始终没有落下来。
  “没关系,钱还在。”他眼睛亮晶晶的,仰头望着图罗遮,露出嘴角那颗叫图罗遮印象深刻的酒窝,“图郎,别怕我出不起嫁妆。”
 
 
第四十三章 谈心
  屋内一时没有声音。
  玉腰低着头,手中摆弄着他的妆奁,耳朵尖有一点红。
  “咳……你,你换衣服吧。”
  图罗遮突然说,然后绕出屏风,自己走出外间去了。不知怎的,他的心砰砰直跳,于是只好坐下来对着一樽落地琉璃花瓶发呆;听见内室里头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心道,此处确然不能久留了。
  过一会儿,玉腰换了衣服出来,只见他一身寻常男子衣袍,脸上未施粉黛,一丝女气也无,容貌妍丽,又好像哪个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富贵公子,见图罗遮抬脸望来,明眸善睐般地一笑。
  “怎么?你认不出我了?”
  见图罗遮许久不说话,玉腰也心里没底,偷偷在背后拽了拽袖口。
  “你待怎样我才认不出你?”图罗遮笑道,“就是有一天我老得牙齿都掉光了,眼睛也花了,照样认得出你呢。”
  说完,他自觉此话不妥,脸上讷讷的,两个人面对着面,忽然一块儿都把眼睛移开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图罗遮突然又开口道:
  “我说胡话说惯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玉腰本来还绞着手里的帕子,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红云稍褪,也有些怅然起来,道:
  “我知道……你,你此番回来,想是有要事要办,非是为了儿女私情……”他明明才在几个情敌面前豪气干云地撂下了狠话,这时候倒忸怩惆怅、柔肠百结,甚至又有点想哭了,“我就不行么?无论如何也不行么?咱们两个一块儿,你不开心么?”
  图罗遮心知坏菜,本不该说刚才那句话,可毕竟覆水难收,喉咙好似给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图郎?我这辈子最高兴、最快活的一件事,就是那日被你掳走……”玉腰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还吞下了一声哽咽,“我爹娘笃信了悟大师的批命,十五岁以前,我一步都没有出过家门……镇日里居然就在这一小方天地里读书、做女红。那天,我偷听到哥哥和霹雳门门主在花厅议事,说、说要去捉你……我从没有过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偷偷跟去,还全程都没被哥哥发现!
  “图郎,我当真高兴,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你带我去了好多地方……我们一块儿过乞巧节,过生辰,你都、都不记得了么?”
  他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抽噎起来,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图罗遮,侧脸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里面“咚、咚”地响,他禁不住抬头去看,隔着一层轻纱,看见他未来的心上人,那么样的意气风发,惫懒而又英俊,骄横而又狡猾;被他掳走,死了又能怎么样?总好过在庄子里,过着一日一日毫无分别的,死水般的日子,和死没有分别……
  图罗遮哑口无言。
  “我不信你真把这些全忘了!”玉腰背过身去,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背对着图罗遮,不肯让他看见他的泪水,“你知不知道,你‘死了’的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哥哥怨我恨我,成家之后反而更加放浪形骸,谁也管不住他!可我能管!我在一天,这家就散不了一天……你知道为什么?”
  图罗遮摇了摇头,忽然想起玉腰看不见,又说了声“不知道”。
  玉腰倏地转过身来,眼睛里燃着叫他不敢逼视的火光。
  “我想,既然你‘死’前,还要力保我那虚妄的清白,叫我好好活着……我就得好好活着才行!不管别人是不是戳我的脊梁骨,说我不清白、不自爱,和魔头拉拉扯扯不清不楚,说我未嫁之身就把着家里的基业不松手……我都得好好活着,活出个样来才行!魔头就算死了,魔头的人,便差得了么?!”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靠着多么可悲的,对一个死人的相思,走到如今了。
  “蜜官儿……”
  图罗遮喉结滚动,只觉得口中发涩,这味道尝起来,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别的滋味。
  “我知道,你性如烈火,连师父都敢杀!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我也知道,你这样的人,寻常男女,怎么能叫你为之驻足一瞬?可我……我……”那眼泪又漫上来,打破了玉腰“再也不哭”的誓言,图罗遮总有本事让人为他掉眼泪,混蛋透顶,“我不信……我不信我们吃饺子、放河灯的时候,你不快活!我不信那时候,你对我一点喜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也没有!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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