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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很多往他身上凑的小鱼，他抬手捧起一只，小小的透明的身体里却也有完整的五脏六腑，他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小鱼就飞快的游走了。
这时他身边的青楮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侧身避过了一根圆圆的东西，抬头才看清那是一个大型的水母，比他大出了好多倍。
旁边的海族看到术离这模样，说：“这位宗师是第一次下海吧，海底的神奇与美丽并不比陆地逊色。”
术离感叹道：“的确很漂亮。”
海族猜不透青楮的来意，“所以我们海族一般不掺和九州的事，陆地上的事与我们的关系不大。”
的确，双方生存的环境不一样，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术离能理解，既然这样，这次他估计要无功而返了。
到了深海处，他才慢慢的看到不少化成人形的妖，之前在上面看到的都是普通的海族，“你们海族的族长一直住在深海吗？”
“我们的族长是海龟，寿命长，但是懒得挪动，在海皇的宫殿里待了几千年了。”海皇的宫殿修得并不豪华，相反还比较朴素，海族指着远处被夜明珠围绕着，用玉石堆砌的小院子说：“那就是我们族长的住处了。”
这和星翎的宫殿差距也太大了，术离踩在青石地板上，才发现这院子居然还有结界，用来隔绝海水，“这为什么还有结界？”
接待的海族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
青楮自从入了海就没怎么说话，看到这院子的时候更沉默了，他这是第一次下海，当年千尘住不习惯陆地，觉得水里更自在，他也没强留，结果对方人走了不说，还把院子都搬走了。
他当时说：“那院子用的是普通材料，你搬去海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腐蚀。”
“没事，我有办法你让它不被腐蚀。”千尘说完看向青楮，说：“宫主，要不你再给我弄个好点的院子。”
青楮没理会对方，转身就走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手搭的院子，千尘居然保存了七千多年，加上之前的那颗妖丹，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份多么沉重的感情。
术离看着这院子很奇怪，玉石上的刻纹和木料精密的衔接，“这看着不像是妖族能做出来的东西啊！”
“这位宗师说得没错，这的确不是妖族的东西。”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走了出来，看向青楮时弯腰恭敬地行礼，“尊主，老朽尤公已经很多年没挪过窝了，腿脚不便，有失远迎。”
“无妨。”青楮已经收敛好了所有的情绪，这海龟的年龄比千尘还大，“你多少年没出过海了？”
“自海皇陛下陨落，老朽就没出去过了。”尤公一直在这海底守着千尘留下的小院子，他没什么雄心大志，能管好这一方海族，就已经很满足了。
“很久了。”
“嗯，六千年了。”尤公很清楚千尘和青楮之间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也不想再去提，让开身子说：“两位请进。”
进到屋内，里面的摆设更加普通简单，术离有些疑惑，这海皇看起来对人族的感情不一般啊。
“你好，我是极霄宗的新任宗主术离。”在别人的地盘上，术离不打算去深想什么，直奔主题：“这次我们来是想让妖族和人族结盟。”
尤公看向青楮，对方虽然没什么反应，但既然都亲自把人带来了，就说明对方的立场是希望他们能达成合作的，“术离宗主，我能知道原因吗？”
“不敢当。”尤公的态度很谦逊，术离也收起了对妖族的偏见，“贪、血、魅三位魔尊如今都出世了，光凭我们人族，没办法把他们重新封印回去。”
“我虽然是海族的族长，但海域辽阔，我也多年未管事了，这突然要和人族合作，可能不会太顺利。”尤公其实是不愿意的，但魔尊的事也不能不管，“我需要时间传信通知另外的海域的族人。”
尤公的态度已经好得出乎术离的意料了，“行的，是我唐突了，但事关九州生灵，那就麻烦尤公了。”
“无碍。”正事谈完，尤公看向青楮，“尊主，我们海皇陛下在西海的虚妄之眼给您留了一样东西，时间太久了，老朽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尊主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什么东西？”
尤公摇了摇头，“老朽也不知道。”
“那我们先上去等你的消息了。”青楮没说去还是不去，对术离说：“我们可以走了。”
术离突然回过味来，这海皇和青楮的关系可能不一般，而且对方对这个海皇的态度还和星翎不一样，没那么冷漠。
回到陆地，他拦住人，问：“你和那尤公当着我的面在打什么哑谜？”
“没打哑谜。”
“你和那海皇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
“废话。”术离问道：“他该不会也像星翎一样对你有别的想法吧？”
“我带你去虚妄之眼看看吧！”青楮不是有意回避，只是时间真的太久远了，很多事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所谓的虚妄之眼只是西海边上的一片非常神秘的海域，传说是由神界的神器劈砍引起的乱流，在里面能看到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青楮没进去过，千尘不知道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有长达一百多年的时间没联系过他，后来他猜对方可能是在里面知道了他的培养对方的目的。
他其实在犹豫，他害怕术离进去也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可这次他也想看看，看看自己能不能看到些什么。
两人缩步成寸，很快就来到了虚妄之眼，术离看着那片墨黑的海水中的那个巨大的漩涡，周围隐隐有雷光闪烁，“这就是虚妄之眼。”
“嗯，进去后会看到很多真假难辨的人事物，需要你自己去勘破虚妄，所以才被称为虚妄之眼。”
“既然知道是虚妄，为什么还要去看？”
“每个人都有渴望想要知道的，都希望能从虚妄之眼里找到答案。”青楮牵着术离的手，问：“你还要进去吗？”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好。”
两人牵着手踏进了漩涡中。
术离的眼前一黑，等他恢复视觉后，身边已经空了，他有些慌乱，“师兄，师兄，你人在哪？”
他没得到任何的回答，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越往里走越亮，他视野所到之处全是幽幽的深蓝，感觉和之前处于深海一样，可却没有海水，他好像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远处闪过一道背影，他连忙追了上去，他认出了那是青楮的背影。
“宫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第九十四章 你不知道，因为天道无情。
这声音术离有点耳熟，但他没想那么多，直接走近想要去抱青楮，可他的双手却穿透了对方的身体，他又试了几次，才确认眼前的是虚影。
但这也太真实了，眉眼、睫毛和头发都根根分明，这就是虚妄之眼吗？
最后他转身顺着青楮的视线看过去，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具巨大的骨架，那骨架大到他的视线都装不下。
后退几步想要看的更完整，却一点用也没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能看到的东西仅限于青楮看到的。
“你觉得我是会开玩笑的人吗？”青楮的声音很冷，和术离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属下不敢质疑您。”那道女声说完后就没有动静了，应该是离开了。
青楮慢慢向前走，随后凌空而起，他的视野也跟着开阔了起来，他才看清那是什么，那是一架站着的禽类的骸骨，张着双翅让他感受到了这具骨架对飞翔的渴望。
青楮抬手，灵力在手心聚集，咔嚓一声，他看到那骸骨的肋下有两根骨头断了，那比他大腿还粗的闪着莹润白光的骨头飘至对方手中，慢慢的变小，直到和人类的肋骨大小差不多。
青楮摩挲着那两根肋骨，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下符文，他看不到对方画的是什么，却能通过表情猜出对方的重视。
符文画完后，肋骨已经被血染红了，随后飘至青楮的身前，已经不见原来的莹白色了。
还不等他想明白青楮的目的，就看到对方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拿着匕首直直的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他一惊，连忙走近下意识的想要查看伤口，手穿透而过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只是虚影。
青楮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扎进胸口的不是一把刀，他引导这流出的血一点点的融入那两根肋骨。
这是？
青楮这是在取心头血。
术离想起在山洞那晚，他意识不清时，好像有摸到青楮的胸口有凹凸的痕迹，后面几次他都没太注意，原来那伤口是去心头血留下的。
心头血是由修士的精气神凝聚而成的，损失心头血等于直接损失了修为，他想不通为什么，青楮身为栖迟宫的宫主，活了几千年，修为深不可测，为什么会取自己的心头血？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他只能看着青楮用自己的心头血去滋养那已经合二为一的肋骨，他眼睁睁的看着青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什么都做不了。
中途进来过一个女人，说：“宫主，已经过去一百年了。”
这次的声音和上次的不同，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一百年？这就过了一百年了？
青楮居然持续不断地取了自己的心头血一百年？
再强的人也经不住这样大小额消耗，那些人为什么不阻住？
他急得在原地直跳脚，可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可他再急都没用，青楮连姿势都没改变过，一直持续不断地用心头血去养那根肋骨。
这一方的空间好静，最后他坐在了地上，抬头远远地望着上面的人，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感觉不到任何的时间流逝，只能通过青楮的脸色来判断。
青楮的脸色每白一分，他的心就抽痛一下，他想不通。
师兄，你到底在干什么？
另一边青楮看到了青鸾，这次他不是以青鸾的视角看到青鸾，而是站在一旁，看着青鸾温柔的笑着安抚受伤的人族。
他看到了青鸾与魔神战斗事的漫天华光，跟着她行走人间时看到了民不聊生的画面，也看到了她是怎么从人族里挑出有根骨，能修真的人传授其修真功法的。
她说：“人族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护住自己的同族。”
在魔神被打散封印后，青鸾把自己挑出来的那些人集中到了一起，将自己的医术和为人族特意创立的功法倾囊相授。
人族的天分很高，有刻苦，修为增进很快，就算他一向感情淡漠，他也能感觉到青鸾的开心与满足。
可人族不满足了。
青鸾是神禽，不可能一直留在人界的，时间到了她就得回去。
可那些人的修为还是太低了，“青鸾仙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回神界？”
“过几天吧。”青鸾看着自己选出来的最有资质最好的人，温柔地笑着说：“你也马上要突破化神了，是修为最高的人，以后要肩负起保护同族的责任。”
那人犹豫的说：“可我...可我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你们人族的潜力很大，会慢慢走到最高处的，不急。”
那人见青鸾没有留下的意思，端起旁边的茶杯，说：“青鸾仙子，你是我们人族的恩人，也相当于我的师尊，我敬您一杯。”
青楮死死地盯着那杯茶，想要提醒青鸾别喝，可他知道没用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其喝下。
茶水里掺了魔血，被浓郁的茶香和青鸾对人族的信任掩盖住了，磨血入体，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迅速的侵蚀着青鸾的神性，她捂着腹部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问：“为什么？”
“对不起。”男人低着头深深的鞠了一躬，才说：“枯浪屿的封印只能封住魔尊们一时，我们人族现在还不是妖族的对手，所以想麻烦仙子再在人界留一段时间。”
“那你也没必要骗我喝下魔血。”
“仙子是神，您要是想走，我们留不住的。”
那人的话虽然没说完，但青鸾懂了，“魔神是没有血的，但其他魔物早在五百年前就被了悉数除掉了，所以你们在五百年前就留下了后招？”
“因为我们听说神界的大门只有纯粹的神能进入，您...”
“所以你就想让我被魔血侵蚀，那样我就回不去了是吗？”
“对不起。”
“一千年，我在人界待了一千年，你们...你们就这样报答我？”青鸾对人族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挥手将房屋震碎后化为巨大的鸾鸟飞向南海。
她不信，她不信就因为一点点魔血，神界就不让她回去。
早就知道结局的青楮不想再去体验青鸾的绝望，可虚妄之眼不允许，裹挟着他一起来到了南海。
他凌空而立，看到了那片仙境，也看到了仙境的消失，更看到了巨大的鸾鸟是怎么坠入辽阔的南海的。
也看到了弱小的自己是怎么被青鸾捧在手心的，那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受到青鸾的温度。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他看到青鸾伸手从背后抽出了自己的脊骨，看着那根骨头在青鸾神性的淬炼下，一点点变成了他很熟悉的九霄剑。
不。
他后退了好几步，他知道四件神器是怎么来的，但却一直没有亲眼所见过，他不想看到。
他想转身，却做不到，他的视野是跟着青鸾移动的。
青鸾看到的他就一定要看。
甚至连闭上眼都无法避免。
青鸾将剑放下后，化成原形用爪子扯出了自己的鸣管，青鸾修长优雅的脖颈迅速软塌了下去。
可能是为了一次性痛个够，青鸾将鸣管丢在一边，同时挖出双眼和拔下翎羽，原本浑身被浅青色神光覆盖的神禽瞬间暗淡了，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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