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想害人的。”如果是十年前的术离听到这些话肯定会动容，可现在不会了，这些早就算不得人了，“是你们的心智不够坚定。”
“不是的。”
“我们没有...”
术离越过那些人一步步朝外走，剑势在他身后汇聚成型，将所有人都杀掉了，他回头看了眼满地的尸体，想到青楮说的斩草要除根，如果青楮在，是会夸他还是骂他呢？
管他呢，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就好。
泊润听到委托处的人说术离来过，循着气息来到城外，目睹了对方杀人的那一幕，他知道那些魔修都该杀，可那一刻的少年太陌生了，眼底的冷漠与青楮的无情如出一辙，他看着长大的人不该是这样无视性命的。
等到术离离开后，他才进入山洞，看着满地的尸体在浓郁的血腥气里站了很久，这些都是魔修，该杀，他这样劝自己。
可下手的事术离，是他看着长大的温和纯良宽和的徒弟，怎么就变了？
是被青楮影响的吗？
那十五年里，他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青楮是怎么教的术离？
想到青楮对人族的敌意和术离已经生出的情愫，他开始心慌了，得趁早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术离回城，隔着院墙看着坐在摇椅里无精打采的两个小孩，上午的他们还活泼爱动，现在却只能病恹恹的坐着，余生也将缠绵病榻，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能看到结局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杀人后一直在颤抖的手，再次确认自己杀得没错，他自认行事无愧于天地。
他乘着夜色回了贯云峰，坐在平时打坐的地方，看着远处闪烁的几颗微星发呆，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他特别特别的想青楮。
师兄现在在干吗？
师兄在哪？
师兄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天天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这才分开一天而已，修真者的寿命那么漫长，他怎么会觉得短短的一天都这么难熬。
术离在极霄宗又等了一天，青楮还是没回来，泊润也忙得不见踪影。
早上，他在饭堂吃饭的时候遇上了南轩，对方刚从山下回来，神情很是不耐，他走过去问：“南轩师弟，你怎么了？”
“师兄，你回来了？”南轩听到术离的声音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我去山下做任务，一群人在乱传，说封存在极霄宗的禁术被传出去了，这不可能，那些人说话都不过脑的吗？”
术离沉默了。
南轩说完后看到他的表情，脸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师兄，那些流言不会是真的吧？”
“我不知道流言是怎么传的。”术离不想撒谎，这事不可能瞒得过去的，“但禁术泄露是真的。”
“不可能，禁术一直被封存在贯云峰，那里外人不可能进得去的。”南轩的声音不自觉的加大，极霄宗在他的心里是完美的。
这次的事不仅仅只是失职，魔修丧失人性，这次能做出献祭一座城的事，下次肯定还能，对于禁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没人知道，极宵宗这些年本就树大招风，一旦出事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会踩上两脚。
那样太被动了，这事会成为极宵宗洗不去的污点，天下第一大宗如何能继续服众，南轩无法接受。
“我也不愿意相信。”南轩的反应在术离的意料之中，刚开始他也觉得不可能。
“查清楚原因了吗？”
术离拉着南轩离开了饭堂，直到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才松开手，“南轩，我知道你的心情，师尊去禁术阁看了，在现场发现了魔气。”
“贯云峰的玄雷阵是妖魔的克星，一般的魔修或妖刚靠近就会被玄雷劈死。”
“具体的师尊还在查。”
南轩闭眼深吸几口气，强行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师兄，这事对极霄宗的影响会很大。”
术离当然知道，可泊润还把他当小孩，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他想帮忙都帮不上，“在眷安谷的时候，三位宗主商量了要举办一个大会，到时候会把这事说清楚的，给九州的人一个交代。”
禁术是从极霄宗泄露出去的，到时候一定会面对各路修士的指责和谩骂，南轩不能接受，“师兄，这事是宗门内的人做的吗？”
“我不知道。”
南轩激动的拉住术离的手，“师兄，这次的事一定不能是宗门内部的人做的，会影响宗门的威信。”
术离听到这话一时间没能理解，“什么意思？”
“师兄，现在妖魔两族都在兴风作浪，这时候我们人族应该团结起来，禁术如果真的是我们宗门内部的人泄露出去的，对人族的团结和宗门的声誉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术离理解了南轩的意思，可是他不相信，他甩开南轩的手，冷声说：“到时候查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
南轩知道术离不会喜欢听，但既然都说了，那就都说出来，“宗门内部关押了一些魔修，可以推给他们。”
“你想找替罪羊？”术离没想到南轩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推卸责任，“你知道禁术外泄害死了一座城几十万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且你觉得那些人是傻子吗？极霄宗连几个魔修都关不住？”
“那还有别的人...”
术离打断了南轩的话，“这事是谁做的，就该谁背责任，极霄宗失职我们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师兄，这不是推卸，这只是权宜之计。”南轩焦急地说，“我们现在的主要目的是妖魔两族，人族不该在这个时候起内讧。”
“这不是内讧。”术离像是第一次认知这个师弟一样看着他，“你冷静冷静。”
术离的眼神让南轩害怕，“师兄，我...”
“你累了，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回去休息吧！”
南轩却不甘心，可能是因为术离走的太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也可能是心底的情愫被闷得太久了，“师兄，极霄宗有两千多人，你是九霄剑的主人是下任宗主，出了这种事我们的确不能推卸责任，但你有义务把影响降到最低，我刚刚情急之下说的话的确失了分寸，你不应该把人性想得太过美好，其他修士并不会因为你坦然承认错误的行为，就不责怪我们。”
“我不相信人性本善，但也不会觉得都是恶的。”术离定定地看着南轩说：“这事本就是我们的错，我们就该接受别人的指责。”
“那是因为你见的不够多，在秘境里的那些年，我看透了所谓的人性。”南轩初次下山就遇到了杳棠的事，第二次下山进了秘境，在护着两个师妹的同时还有防着妖兽，最后还要防着别的人。
术离当然知道，他在秘境里接触的人不多，但就仅有的一次来看，他也知道其他的人不会好到哪去，“你们在秘境里都经历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为了一颗药，为了杀死的妖兽，为了一些材料，为了活命，什么都经历过。”南轩颤抖着说：“有一次我被妖兽伤了，那些人看两位师妹修为不高，起了歹念，玉颜差点就被…后来说宫素拼尽了全力才把玉颜救了下来，那次的伤我们三个养了四五年，但那些人的嘴脸我们一辈子都忘不掉。”
术离早该想到的，“对不起，我伤好了后被困在一个地方出不来。”
“师兄真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们经历的事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过去的事术离知道说再多的安慰都无济于事，只能回到眼前的事上来，“那现在的事你想怎么办？”
“禁术阁既然有魔气，那就说明进去的人肯定接触过魔气，而且肯定不是一般的魔修。”南轩冷静下来后认真思考，“没被玄雷劈死是不是说明人进去时玄雷并没感应到那人体内的魔气。”
“你的意思是有人能通过魔气控制他人，还能不被玄雷感应到。”术离之前也想到过，可是没人能和他一起聊，“我之前猜过应该是魔尊。”
“血魔和魅魔每次出世的动静都很大，而且血魔一直被人族看着，不可能是他，魅魔...”提起魅魔，南轩对着自己喜欢的人难得卡了壳。
术离值当南轩是害羞，“不是魅魔，我之前专程去藏书阁看过关于四大魔尊的记载，我比较偏向于贪魔。”
“贪魔？他从来没出世过，没有人知道他所谓的激发人内心的贪欲到底是什么意思。”南轩也了解过四大魔尊，问：“为什么师兄不怀疑魇魔？”
“悲是一种很被动的情绪，当年她的第一次出世是因为当时的普通人太过绝望悲拗，天地同悲导致的。”术离觉得不会有人喜欢悲伤，“杀戮与血能刺激血魔让他获得快感，魅魔不用说，魇魔肯定比我们更能体会到悲伤那种情绪，就算魔尊很偏激被迫沉浸其中的感觉也不会很好。”
“所以魇魔才会一直不出来？”南轩觉得术离说得有道理。
“恩，而且如果想要蛊惑人心，没有比挑起贪欲更合适的方式了。”这么明显的问题术离不相信泊润想不到，不告诉他应该是因为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解决。
“魔尊肯定是现在的我们出碰不到的，但进入禁术阁的肯定是人，我们可以想办法先把人揪出来。”南轩看术离好像已经不介意自己之前说的话了，“师兄，刚刚我并不是想责怪你。”
“没事，我理解。”宗门内的人太多了，术离就算知道要怎么做也还是没头绪，“揪人的事我们要偷偷来，不能打草惊蛇。”
“恩。”能进禁术阁的不可能是普通人，南轩知道这事可能造成的影响。
“你刚回来，先回去休息。”
“好。”
话虽然都说开了，但南轩在术离的心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师弟了，人都是会变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连自己都能那么残忍了，有什么立场去怪别人呢？
第二天一早，南轩找到术离，说：“师兄，我想到另一个办法，昨晚也和师尊商量过了，她让我带你过去一趟。”
“冷璎师叔？”术离跟着南轩朝点星峰走去，冷璎的存在感是四位长老里最弱的，但却是思虑最周全的。
宗门内的事务明面上都是怀烟处理，是因为怀烟的性格强势，能压得住，但实际上很多都是冷璎在处理。
到了点星峰，术离看到杳棠和对方打了招呼后，被带到了主厅。
冷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师侄，昨晚南轩和我说了后，我和师兄师姐通过信后，他们也赞成南轩提出的意见。”
“是什么意见？”
“我打算在今天一起公开九霄剑认你为主的事和你的修为，极霄宗第一大宗的地位不能动摇，不然在人族后面和妖魔两族对抗的时候，我们没有话语权，整个人族都会很乱，所以我们要在那之前把人族定下来，而你就是那颗定心丸。”冷璎说完停了一下，看术离能理解后才接着说：“只是这样一来，你就会成为妖魔两族的目标。”
术离知道，泊润之前隐瞒他的身份就是为了保护他，“师叔，没事的，我有自保的能力。”
“恩，你以后尽量别独自一人下山。”冷璎松了口气，“眷安谷和云屏斋也会同时公布神器认主的事，这样也能让人族多点信心。”
“师叔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能为师尊解忧，我很高兴。”
“你长大了。”术离虽然还是少年的样貌，可比起进秘境前看起来真的稳重了很多，冷璎很欣慰。
离开了点星峰后，术离和南轩二人在宗门里闲逛，可能是因为他们修为不够，也可能是因为魔尊留下的蛛丝马迹早就长辈们清理了，他们的探查一无所获。
术离这才发现宗门里多了好多新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秘境里待了十五年，错过了一次宗门收徒。
一路上术离收到了很多新弟子尊敬的问好和目光，看着那些青葱稚嫩的脸，这都是还没成长起来的下一代，他们在即将到来的动乱里面连一丝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南轩跟在术离身边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师兄，你不要因为他们有压力。”
“他们还太小了。”术离笑了笑说：“我身上的担子并不会因为他们加重或减少，我的责任是护住极霄宗和人族。”
“师兄，我很羡慕你，有自己坚定的目标。”
“你也可以有的。”
“师兄。”或许是术离这两天并没有因为南轩的过激言论疏远他，也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氛围太好，他突然有了一股冲动，“师兄，我可以把你当做目标吗？”
“我？”术离不解，“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不，你很厉害，我...我...”话到嘴边南轩却因为紧张结巴了。
南轩的脸很红眼神过于炙热，紧张得手都有些微颤，术离安抚道：“你别急，慢慢说。”
接触到那双浅金色眼眸里温柔的包容后，南轩终于鼓起了勇气，“师兄，我喜欢你。”
术离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已经说出口了，南轩也不再紧张了，再次说：“师兄，我喜欢你。”
这是第二次有人向术离表白了，而且还都是同性，这是怎么了？
南轩不比相处没多久的风瑾，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惊讶的同时他觉得很荒谬，“师弟，你开玩笑的吧？”
“不是，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术离的惊讶毫不掩饰，南轩虽然早知道对方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师兄弟情，但还是很失落，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师兄，我...是我唐突了，你...你可以当做没听到。”
“上次那个也让我别往心里去，怎么？在你们眼里我的心很大，装不了什么东西？”
“上次？”也是，术离这么优秀的人爱慕者肯定不少，南轩早该想到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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