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午要赶火车回家。”杨青恒说得一本正经,正当叶雪为难要不要追到火车站时,杨青恒忽地笑了,“开玩笑的,我现在过去。”
看杨青恒的反应,很显然,她已经知道是鸿门宴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仍然愿意来,估计是已经想好跟他们说什么了。
为了保证就算真的谈崩了砸盘子也不会伤及无辜,郁竹在饭店直接储值到了最高档位,跟服务员要了个包间。
看到这阵仗的杨青恒有点惊讶,“四个人呐?我还以为就你跟依楼两个。”
“没事,那两个男的战斗力都抵不上一个依楼。”叶雪笑着说。
杨青恒也不客气,“你们这是还没点餐呢?”
“吃完了,空盘子已经撤下去了。”
“那我点我自己的就行呗!”杨青恒自如地扫了桌角的二维码给自己点了份炒饭,“我是真的来吃饭的。”
“这样的气氛我以为你吃不下呢!”依楼的语气就没叶雪那么友善了。
“有什么吃不下的,我正经挺饿呢!”杨青恒自顾自地倒了杯柠檬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我其实很好奇,咱们俩之间交集不多,我是怎么得罪你的?”叶雪颇为好奇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呢?”杨青恒还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尚涧乔都说了,是她告诉你,你又把我的事挂在墙上的。”叶雪直接挑明。
杨青恒淡淡地笑了,“都知道了呀,不过我和你真的没什么过节,把你的黑历史提供给陈美婷完全是为了怂恿她报复你们。所谓电话打不通什么的也是我教她说的,她脑子虽然不好使但胜在听话。”
“那你的目标是我咯?”依楼失笑。
杨青恒叹了口气,然后突然发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说,你姓依姓雷和那些背后说三道四的人有什么关系?”
依楼当然记得,“嗯,你戏挺好的!”
杨青恒笑了,“不是戏好,是发自肺腑。确实和他们毫无关系,但对我,关系很大。”她略作停顿,敛住笑容,“你知道十三年前闻山市的那次大地震吗?”
依楼微怔,那场大地震全国没人不知道。
叶雪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闻山人?”
杨青恒又笑了,“对啊,十三年前闻山市那场地震,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条新闻,如今想想最多是当年为这件事捐出了几个月的零花钱,可我在那场地震里失去了我的父母。”
难怪,难怪那次袁潇参加百万大奖答题时,杨青恒能准确地说出地震发生的时间。
“你们是不是想问,我的悲剧和依楼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让震的。”
尽管这是每个人心里的疑惑,却没人配合她点头或者摇头。
沉默之际,服务员端着她的炒饭进来了。
杨青恒竟真的吃起了炒饭。
“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吧,当年灾后重建被承包给了雷震霄的工程队。”杨青恒吃了大半盘后喝了一大口水,终于肯开始讲了,“我爸妈死后,是我小姨和小姨夫一家在照顾我,当时我都快从地震后的创伤中走出来了,结果余震来了。”
杨青恒一直自认为是个表达能力中上的人,可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该从那句开始讲起,只能无助地继续吃炒饭。炒饭很快就见底了,没什么道具能继续帮她逃避了。
“当时受灾严重的居民国家都给分了一套重建后的房子,就在我小姨和小姨夫去研究装修的时候,余震来了,楼房塌了,我小姨的肚子里还怀着我不到五个月大的小表弟。”杨青恒随手抽了张纸巾,先擦了擦嘴,又擤了下鼻涕。
“以当时余震的强度,新盖的楼房不应该塌,你们猜楼是为什么塌的?”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依楼。
顺着她的思路大家用脚丫子都想得到,是雷震霄偷工减料、豆腐渣工程。
“是因为装修的居民拆了承重墙!装修之前物业特意跟每家每户确认过承重墙,怎么可能有人拆承重墙?不过楼都塌了,死无对证了。”杨青恒笑得眼眶发红,“你们是不是对余震死人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没错,压下来了,没掀起任何风浪。依楼,你说雷震霄怎么那么厉害呢,出了洛城还是可以只手遮天。”
依楼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雷震霄在洛城人民心中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魔鬼,但她是实实在在跟他生活过许多年的,她眼里的雷震霄不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一直教她的也是遵纪守法,好好做人。
“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父母双亡还不够惨,必须得灭九族才尽兴?”杨青恒笑着问。
“那你后来上学拿到向华基金会的资助了吗?”萧茗风拄着下巴,突然把话题转向了奇怪的方向。
杨青恒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后来上学的钱是向华基金会资助的?”
萧茗风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话问得好像不合时宜了。
“没什么,我记得向华基金会最早就是因为地震成立的,我单纯好奇它是一个真的做善事的基金会,还是一个洗钱机构。”
郁竹想说洗钱和捐善款并不矛盾,但总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机。
“洗钱什么的我不懂,不过确实是向华基金会一直在资助我上学。”
“为什么叫向华基金会呢?”叶雪不解地啃着指节,又一个带歪话题的人出现了。
“因为成立基金会的创始人叫岳向华,我爸爸的妻子。”萧茗风苦笑道。
他不是想让杨青恒承他家的什么恩情,只是好奇岳向华会不会也是一个为富不仁的商人,会不会有一天也有人突然对他恶意满满只因为他是岳向华的儿子。
叶雪打了个寒颤,原来萧茗风现在的妈妈,叫岳向华。
已知,雷震霄和十三年前的地震有关,雷震霄的声音和那个男人很像。
已知,萧茗风的继母叫岳向华,成立了向华基金会资助地震孤儿。
那雷震霄和岳向华会不会认识?岳向华,到底是不是那个岳……向华?
凌乱的线索在叶雪的大脑里似乎逐渐拼凑出一个恐怖的故事,以至于后续依楼和杨青恒争论了什么她完全没注意。直到杨青恒走,服务员撤走了空盘,依楼摇了几下她的肩膀她才神游结束。
“小风,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见见岳向华?”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萧茗风有些犯难,前不久萧凯东刚刚警告过他,他想起叶子的事要重点瞒岳向华。
“我想想吧,如果有合适的机会……”
似乎并没有太合适的机会。
“实在见不了给我听听她的声音也行,你偷偷录个你们俩的对话,也可以。”叶雪降低了要求。
萧茗风不知道叶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刚才最后说了什么?我可能最近没休息好,突然整个人就放空了。”叶雪有些歉疚地对依楼说。
“也没什么,我只是告诉她,如果雷震霄有罪法律会制裁他的,她没资格用那种幼稚的手段执行正义。”依楼一脸严肃。
她果然还是站在雷震霄那边。
叶雪忽然想,如果有一天雷震霄所有的罪行被揭发,依楼对他的亲情滤镜破碎,她会不会像18岁时一样,人生崩塌。
她有点不敢去想太远的事。
“别再低沉了,你不会忘了明天还要去录综艺吧?”叶雪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叶雪的话让依楼更低沉了。
比起被后爹的罪孽压得抬不起头,见那个和她针锋相对的亲爹更让她头大。尤其明天录的是第二赛段前的教学辅导过程,两人将有漫长的、无法逃避的长时间接触,也不知道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第五十一章 .父女
由于依沉托了关系, 禹空同时对依楼和叶雪两个人进行第二赛段的赛前辅导。依沉主要是怕依楼和禹空真打起来工作人员拉不住,有叶雪在依楼多少有点忌惮。
录节目的时候,禹空真的是一本正经地在帮她指导。他把依楼初舞台那首歌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到底哪里好哪里不好, 为什么他觉得只有八十分。他并没有针对讽刺意味极强的歌词,而是就词曲的匹配度、曲子转折过渡是否自然给出了很多专业意见。
依楼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轮还是唱原创的歌?”禹空问。
依楼点了点头, 给他听了下自己之前准备的demo。
“选首难的吧, 这首发挥不出你的优势,选歌这点你就没叶雪做得好。”接下来禹空开始认真分析叶雪和依楼演唱技巧上的优势劣势, 以及哪些地方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如果不是录制结束后禹空突然说了句, “依沉也没把你教得多好”, 依楼大概就误解他是个公平公正、一视同仁的导师了。
“如果这么论的话, 咱们算不算是师兄妹?”依楼不可能让他言语上占到便宜。
禹空往她的化妆镜前凑了凑, 俩人相似的面庞同时出现在镜子的一左一右。“咱们俩看上去倒是有点像亲兄妹。”
不可否认, 依楼短发造型和禹空是真的很像。身为男明星, 禹空这些年保养得很好, 看上去也就三十上下,电影里还能跟二十出头的女明星演爱情戏, 他和依楼站在一起说是兄妹丝毫不过分。
“我记得你眼睛也是蓝色的,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瞳色你总拿个黑色的破美瞳遮着干嘛!”禹空对她的美瞳十分不满。
“我要是摘了美瞳,咱们俩怕是就更像了, 你就不怕你的粉丝看出什么端倪?”
“说你是我妹妹呗!”禹空笑了,“说真的, 下场比赛别戴美瞳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没什么羞耻的。”
“你不害怕,我当然不介意。”
当时依楼笃定禹空是害怕别人知道他们关系的, 因此说到做到,第二赛段比赛时她果然没用隐形眼镜伪装自己的瞳色。叶雪始终觉得依楼灰蓝色的眸子和她整张脸的轮廓更匹配。
禹空特意好事地过来观摩依楼妆发,对她的整体妆容造型很满意。
“你就不怕记者问我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和你长得很像时,我直接脱口而出说你是我爸?”两人私下谈话时依楼突然问。
“不怕,我早让经纪公司准备好应急预案了。”禹空一脸淡定,“不过话说这两天依沉怎么都没出现?女儿和前男友在这掐得如火如荼,她躲起来有点偷懒了吧!”
依楼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今天依沉刚刚结束化疗出院回家,以她的状态根本不能出现在录制现场。
依沉头一次化疗反应很重,吐得昏天黑地,周身水肿,还伴有发热,基本化疗药物说明书上写的不良反应都出现在她身上了。
叶雪在医院陪护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她的姥姥,依沉好歹是个身体素质良好的青年女性,而叶雪的姥姥是个摔一跤就能骨折的朽空了的老太太,不知道她当年住院治疗时是不是也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她忽然有点谅解林菲了,大概她是真的不忍心看自己亲妈一把年纪了还要遭这份罪。
依沉在最难受的时候紧紧地抓着依楼的手,“我能不能不治了?反正这个病治与不治都活不了太久的,就别挣扎了。”
依楼却没纵容她。
“可我舍不得你,你能多陪我一天也是好的。”
“嗯,是我自私了。”依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之后依沉就不再说类似的话了,全程默默咬牙忍着。
依楼有些愧疚,和依沉一样,她也是自私的,她就是想依沉多陪她一段时间,她甚至还考虑过为此休学。
“其实小空很好的,是你一直对他有偏见。”依沉替禹空辩解,“你和他多接触就知道了,他性格很有趣,为人也仗义,本来不是那么记仇的人,大概是我太对不起他了吧。”
“小雨,如果你只认一个爸爸,我宁可那个人是小空。”
依楼对依沉给禹空的洗白完全无感,此时禹空在她眼里就是个趾高气昂的小丑,也不知道当依沉的讣告传到他耳中时,他是大仇得报的喜悦还是也会掺杂些许忧伤。
第二赛段的开场表演嘉宾是禹空,由于晋级选手在嘉宾表演后有个歌曲串烧所以依楼在舞台的入场口看完了禹空的整场表演。
她万没想到禹空居然唱了依沉的那首《苍穹老》,还给那首歌加了个标题叫《永逝》。
那首歌,是依沉多年盼他、念他的心声,他怎么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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