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之远夺过明颜手中的酒杯,将余酒一饮而尽,他抹抹嘴角,“原来陛下是个贪嘴的,从前那些辛辣的都推脱着不肯喝,专挑这种沁口的果酒喝。”
明颜扶着额头,嘴角噙着笑。
“陛下笑起来真好看。”
明颜虽然醉了,但还留有一丝理智,听这话中的轻佻意味,他正色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陛下真的不记得儿时的事了嘛?臣经常与陛下一起玩的啊,后来大了臣便去了军营,一年能回来一两次,有时几年都见不到陛下。”
“那时我还在军中,听说陛下去了渝国做质子,我——”萧之远有些哽咽,话也说不出来,要是他在的话,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的。
“是朕自己请命去的,无关其他。”明颜又喝了杯,“萧皇后待我们母子一向刻薄,但朕也不是那等胡乱安罪名的昏君,你且安心罢。”
“我知道。”萧之远深深叹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陛下就是去找他的。”
“臣怕死了。”
明颜,“怕什么?”
“怕陛下再也不会回来了,陛下那么好,他怎么会舍得伤害你,怎么会舍得让你回来呢?”
明颜眼神飘渺,幽幽道:“出身这东西就像是解不开的枷锁,从出生到死亡,任谁都被困在其中。”
以往萧之远怎么试探明颜都不肯说出半句,如今许是借着酒劲儿才开的口,萧之远面上有些诧异,“他竟然嫌弃陛下的出身?”
明颜摇摇头,“不说这个了。”
萧之远转着酒杯,有意无意的瞟着明颜,明颜本就白皙,如今醉了酒脸上泛着红光,眉眼间也尽显慵懒闲适之态,瞧着更是怜人。
他看得入了迷,想着若是那年他能勇敢点,兴许现在二人该是不同的处境。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萧之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拨弄下明颜的指尖,“陛下?”
明颜木讷的没做反应,酒劲儿上来了,瞧人都发直。
“要是臣此番打了胜仗,陛下奖励臣什么?”
萧之远在这个档口问这种问题,明颜脑袋都有些回不过弯来,似懂非懂的,他道:“你想要什么?”
“你忘了他呗?”
“嗯?”明颜锁眉,眼中充满疑惑。
“云羽寒,陛下忘了他吧。”
萧之远抓着明颜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上,俊美的面容上映着一丝迫切,“看看我,好不好?”
明颜迟缓的眨眨眼,脑海中却突然蹦出云羽寒那张脸。
想到要像从前那般去接受另外一个人,去爱另外一个人,明颜就想退缩,那种怕被再次抛弃、再次辜负的恐惧遍布全身,明颜陡然抽回手,别过脸去不肯叫萧之远看他。
“明颜。”
萧之远隔着桌子去抓明颜的手,“陛下?你理理我。”
明颜想挣脱却不能,他只能故作愤然之态,道:“你放肆。”有气无力的,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萧之远自小陪着明颜,自是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是掩饰心虚的生气。
“我若不是萧家的人便好了,明颜哥哥就不会像今日这般防备我了吧?”
“那时我们一起在皇宫里玩,你胆子小怕被欺负,我们就在人少的地方堆石头,你总拿着那只粉色的小兔子。”
“后来我参军,你进了上书房,我知道你在宫里会受欺负,只能偷偷的教你武功。”
“那时候你特别瘦,剑都提不起来,我只能捡着些轻巧的招式教你。”
“后来我成了将军,你却成了质子。”
萧之远眼中闪过失落,“要是我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去的,哪怕是死也要将你从另一个男人身边拉回来。”
明颜又倒了杯酒,“我从没想过当皇帝,可有些事,只有皇帝才能做到。”
“对付云羽寒吗?”
明颜抿着薄唇,眼中闪过冷意,“还有那些曾经欺凌我、侮辱我、践踏过我的人。”
萧之远想起了还关在天牢中的姐姐,有他的照拂萧皇后自然不必挨饿受冻,但限制自由如同关了禁闭,这对于曾经位高权重的皇后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但萧之远没办法,他选错过一次,这次他不想再错下去了。
明颜斜了萧之远一眼,“要不是念着儿时你待我的情谊,连你朕也不会放过。”
萧之远耷拉着眉眼,蔫蔫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他伤害了你,可你却将这些都发泄在我身上,这太不公平了。”
“我那么喜欢你。”
“凭什么他犯的错要让我来承担?”
明颜愣住,“你、你说什么?”
萧之远握着他的手,郑重道:“我说我喜欢你。”
“十岁那年,我从边关回了京都,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那时你刚被几个皇子欺负,正躲在三角亭偷偷抹眼泪,见着我你立马笑了,你还记得吗?”
“你只记得问我累不累,打仗危不危险,明明自己的额角都还在流血。”
“我给你带了把匕首当礼物,你还开心的抱着我。”
“这些你都忘了吗?”
明颜轻拢眉心,过去那些事一股脑的挤进来,他的头都要裂开般,他挥挥手,想要起身,“记不得了,朕累了。”
“明颜!”
明颜气的回身给了他一脚,“你闭嘴!”
这一脚踹在萧之远的肩头上,不疼不痒的,他将明颜扯回座位,“别走,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明颜脸上烧的滚烫,身子都像没知觉了似的,他本就没什么酒量,那梅子酒甘甜爽口,无意识的就多贪了几杯,现在整个人都飘飘忽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那醉态看的萧之远入了迷,他从没见过这般卸下防备的明颜,这个人生来就一身的倔犟骨头,从不肯服输,不然小时候也不会被那几个哥哥弟弟的逮着欺负。
“朕、朕要就寝了。”
明颜摇摇晃晃的,萧之远见了忙上去搀他,“陛下,臣扶你回寝殿。”
“嗯。”
明颜走路吃力,萧之远干脆将他横着抱起,大步流星的向勤政殿内走,步伐稳健的一点不像是喝醉了的人。
将明颜放在榻上,萧之远利落的为他脱去外套,褪下锦靴,卸下玉冠,站着看了好久才舍得转身。
走到寝宫外,见着守在那的小太监,萧之远交代着,“告诉那些人,明日陛下不早朝了。”
那小太监哪里敢反驳,忙应着,“是。”
“今日陛下饮了酒,你好生伺候着。”
“是。”
“本将军不在这些日子你要照看好陛下,要是再吹了风寒,小心你的脑袋!”
那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发不完全,“是是是,奴才一定谨遵将军之言!”
萧之远理理袖箍,昂首离去。
明颜次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他抚着额头望着窗外,怎么这个时辰了?
“来人!”
宫人匆匆进来,“奴才在。”
“怎么不叫醒朕?!”
宫人又吓得三魂没了气魄,磕磕绊绊道:“萧将军嘱咐奴才不要打扰陛下休息,奴才、奴才……”
明颜也不想与他为难,道:“群臣呢?”
“已经散了。”
明颜松口气,“姓萧的呢?”
“这个时辰,八成已经出了京都了。”
明颜又重重的躺回去。
萧之远每到一处驿站都会给明颜飞鸽传书,人走了七八日纸条却有十多张,都是些细细碎碎的废话,明颜一条都没回,见他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这才忍不住回了句,“有事传奏折。”
第二日信鸽又来了,明颜只能无奈抓住,从它的爪子上取下纸条,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闲聊嘛,信鸽就成。”
走了这么多天,一句有用的都没说,明颜只能先开口,“还有多远的路程?”
第二天一早鸽子就站在窗台上,明颜打开一看,“再有七八日,陛下想我了?”
明颜,“......”揉成一团扔远!
萧之远走得这些天恨不能累死几只信鸽,明颜将那些纸条统统摆在桌上,逐一查看。
果然,都是废话。
那日明颜正无所事事的坐在小亭子里品茶,远处又飞来信鸽,明颜吹了口哨小家伙就改了方向,直直落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他取下鸽子脚上绑着的纸条,笔锋苍劲,流畅工整,“陛下,渝国的人没走去汴山关的必经之路,属下已经叫探子去查看了,明日便能给陛下回复。”
明颜勾唇浅笑,“云羽寒,你总是喜欢自作聪明。“
他注意到那字条旁还有行小字,明颜拿近了看看,“途径巴蜀之地,细风微雨,很想你。”
明颜,“.......”
第42章 首发晋江,唯一正版
明颜明白萧之远为什么不肯用奏折写军报了, 原是这些缱绻情话无处去藏,若是叫人瞧去可真是叫人羞臊至极。
明颜回房后将那些纸条尽数收起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两天后萧之远终于写来正经的军报了, 明颜翻阅着, 云羽寒的人果真走了茂县那条路, 他定是打算绕个远路与代国联手里应外合,总归后方那三万人是赶不来的,等两军汇合了再与楚国开战。
明颜在沙盘图上比划着,继而露出蔑然的笑。
————
渝国, 御书房
云羽寒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乱如麻, 明颜不理他,也不给他回信,李世才劝他别牵扯进这场战乱中, 可云羽寒偏不听,一意孤行的想要用帮代国对付楚国这种愚蠢的方式来吸引明颜的注意。
李世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人一旦动了情就连带着脑子都坏了,以前他怎么没发现云羽寒这么憨。
“陛下啊, 这太不理智了, 明公子肯定会生气的啊。”
“他生气了最好, 生气了说不定就会写信骂朕, 万一他战败了, 搞不齐还得亲自来渝国与朕谈条件呢, 到时朕再亲自跟他道歉。”
李世才:......这什么奇特的脑回路。
“朕登基也有几年了吧?”
李世才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只能如实道:“再跨个年关,就满三年了。”
“朕记得, 父亲年轻时经常去外面游历,体察民情。”
“……”
李世才只能附和, “的确是。”
“朕也想出去。”云羽寒靠在龙椅上长呼一口气。
“陛下是想去楚国体察民情吗?”
云羽寒,“……”
“也不是不行,朕都吩咐下去了,生擒楚国将士后好吃好喝待着,朕亲自去楚国与他谈条件。”
李世才,“什么条件?”
云羽寒思考下,“没想好,朕只是想去看看他。”
李世才望着门外,感叹着,“一晃都过去三年了。”
云羽寒撑着脸,思绪飘渺,“朕怎么觉得已经好久了,久到朕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每每梦见也不肯叫朕仔仔细细的看,小气得很。”
“陛下真的要去吗?”李世才活了大半百,瞧人自是有些考量,他看得出明颜不是个摇摆不定的人,可不是云羽寒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回来的,要是云羽寒执意贴上去,保不齐又要被骂的灰头土脸的。
如今见不得人他都这般,若是见着了,还不知要如何疯魔呢。
“朕心里时常惦念着他,想着,若是能当面将事说得清了,兴许也就放下了。”云羽寒说的赤诚,但李世才可是半点不信的,这三年来他一直守着云羽寒,许多事也都看在眼里,云羽寒嘴上不说,但很多行动足可以证明他没一刻忘记过明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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