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比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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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欣在牢里忙着安顿曾经那些皇亲国戚,这些人以前是那么娇贵,现在都被安置在阴冷潮湿的天牢里不见天日,等到大理寺审判结束就要都发配到边疆做苦力。
见着云羽寒季欣忙迎上来,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殿下你来啦。”
“嗯,如何?”
季欣哼了声,“老实着呢,只不过皇后和云祁天陛下要如何处置?”
“没说。”
季欣听了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这可是谋逆的大罪,案例当诛九族。”
云羽寒负手而行,面上尽显淡然之色,自从明颜离开后,再没什么能叫他心上起波澜,甚至连曾经仰望的王位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如今他是渝国万众仰望的太子,未来的君王,可云羽寒始终无法舒缓心中的郁结。
那日云景正在批阅奏折,身旁的云羽寒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父皇,若是当初儿臣要娶那敌国质子,您该当如何?”
云景依旧笔走如龙,“正妻吗?”
云羽寒思忖片刻,坚定道:“嗯,正妻。”
云景笑了,他抬眸看向云羽寒,“可以。”
云羽寒有些迟疑,“真的吗?”
“真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云羽寒面上涌着悲切,是啊,来不及了,没人说自己不能娶明颜,是自己一直自诩身份尊贵,是自己一直觉得明颜不配,从始至终都未曾为他争取半分。
怎么就不能娶呢。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现在是楚国的皇帝,若是还能念着些情谊,于你也无坏处。”云景将毛笔搁置在架子上,继续道:“要不就放下,要不就争取,没别的路了。”
云羽寒情绪低落,他知道明颜是不会原谅他的,更何况二人现在又相隔千里,真是见上一面都很难。
“儿臣以为能放下的。”
云景,“朕一直认为,每个人可以付诸的情感都是有限的,它无法做到平等,倾注了更多心思的人会得到爱,而其他人或许是亲情、或者是友情,但都不是爱。”
“总是会不由自由的倾向于他。”
“爱是无法平均的。”
见云羽寒失了神,云景笑笑,“你这个样子,朕能放心将渝国交给你吗?”
云羽寒一惊,既而跪在地上,“父皇年富力强,儿臣不敢肖想。”
“起来。”云景抬抬手。
“皇座是冰冷的,坐在这上面的人也该是冰冷的。”云景目光空洞,似是回想着什么,良久,他道:“朕后悔过,但也没机会去弥补了,坐在这上面,有很多事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但你或许还有机会。”
“但你要谨记自己肩负着的使命。”云景声音低沉,“帝王可以有情,但不能执着于情。”
云羽寒脑海中又浮现那个消瘦的背影,他曾数次在梦中梦见,从前肆意拥在怀里的人也会变得那般遥远,连看一眼都是奢望。
他曾临摹过明颜的画像,可看着总是缺了什么,别扭的很,看的久了,云羽寒有些忘记明颜的长相了,只记得他很好看,眼尾有颗朱砂痣,明明都画的完全,为什么就是不像呢。
“朕累了。”
云羽寒回过神,“儿臣扶父皇去寝殿歇息。”
云景走下龙椅,云羽寒这才注意到他鬓边已经生了白发,从前伟岸的身姿也变得没那么挺拔,他才意识到他的父皇已经年逾半百,再不是什么气冲霄汉的常胜君王。
皇后一族倒了,剩下的宗亲也都不足为患,渝国朝臣更迭,早就换了风气。
云羽寒也不再躲在军营,一向不喜舞文弄墨的他也会时常去勤政殿帮云景处理政务,晚间就躲在屋子里画像。
云羽寒不会画像。
只不过思念之情太甚,逼得他不得不执笔以画寄情。
“哪里不对劲呢。”云羽寒念叨着。
李世才走过去,借着烛光看了下画像上的人,都说熟能生巧,现在云羽寒的画功已经拿得出手了,只不过一些细节上还是把握不准。
他道:“明公子的下巴要尖一些。”
“是吗?”
李世才,“嗯,站姿也不太对劲,明公子的站姿很挺拔,脚尖也不会向外,看起来很规矩有礼。”
云羽寒抬眸,“还有吗?”
“……”
“为什么画像上的明公子看起来很不开心啊,老奴记得他很喜欢笑的。”
第37章 首发晋江,唯一正版
云羽寒提笔在那薄唇上勾勒下, “这回呢?”
李世才凑过去,“眼神也不对,太冷漠了, 眉眼要弯一些, 看着才亲切温和。”
云羽寒画功太差, 直将画改的面目全非,像含着怒气似的,他将宣纸粗暴的揉成一个团,毫不留情的扔到远处。
李世才弯着腰过去捡起, “慢慢来嘛, 殿下儿时也没空学这些。”
云羽寒将笔一扔,无力的靠着椅背,自己笨手笨脚的, 除了会打仗还真是一无是处。
“李世才。”
“哎,奴才在呢。”
云羽寒沉沉道:“宸妃, 你了解多少?”
李世才长长的舒口气,“宸妃娘娘啊。”
宸妃本名顾宁, 是那时礼部尚书的女儿, 因为了不嫁给大她几十岁的皇帝在选秀中故意扮丑而得名, 皇帝觉得她性情活泼, 便想将她留在宫中, 许给终日寡言少语的云景。
李世才笑笑, “没人看好的事儿,却真的成了。”
云羽寒也忍不住笑,“父皇说她很幽默风趣。”
“是啊, 那是后宫中很少见的女子。”李世才回忆着,“起初宸妃与陛下琴瑟和鸣, 恩爱异常,可惜啊——”
云羽寒,“可惜什么?”
“帝王终究是帝王,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宸妃娘娘也很少笑了。”
“自陛下娶了皇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宸妃娘娘心里自然难过。”
“宸妃娘娘装作不介意,他只是不想叫陛下为难。”
“最终她还是没能放过自己,在一个漫天飘雪的日子里,永远的沉睡了。”
李世才面露惋惜,“听说十二皇子都是陛下执意宸妃娘娘才肯生的。”
云羽寒看了眼缩在他脚边睡觉的团团,突然理解他父亲为什么对云乐宁那般好了,那可是他与宸妃娘娘最后的羁绊了。
“父皇也会后悔吧。”
李世才不解,“什么?”
“娶了皇后,娶了我母亲,娶了那么多的妃嫔,若是不娶,兴许宸妃娘娘还在的。”
李世才知道他这是又想起明颜了,劝解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假设也没什么意义。”
“是啊,都过去了。”
云羽寒抻抻懒腰,“睡了。”
明颜刚走的那段时间,或许是执念太深了,云羽寒经常梦见他,都是些琐事,甚至醒来都记不清细节,但还是会让云羽寒回味许久。
他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啊。
云羽寒想,他至今没能忘了明颜的缘故可能就是因为亏欠。
觉得愧疚。
要是能当面说一声对不起,说不定心里就释怀了。
睡了没一会云羽寒就醒了,嘴角隐隐还挂着笑,待灵魂逐渐从梦境中抽离出来,他的笑也随之消失。
他又梦见明颜了。
云羽寒骨子里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而明颜却是性子沉静,就寝前他都会靠在软枕上看一会书,也不怎么说话,云羽寒就喜欢在旁边捣乱,他稚嫩孩子气的一面也只有明颜见过,起初明颜还能应对,后来也只能将书放在枕下与他周旋。
云羽寒体格健壮,明颜哪里是他的对手,每次都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继而落败。
明颜有时也会嫌云羽寒幼稚,但还是会乐此不彼的陪他瞎胡闹。
梦中的一切那么真实,云羽寒的指尖似乎都留着余温,可他紧了紧,只有冰冷的被褥。
云羽寒又失眠了,脚下的团团倒是睡的香甜,还打着鼾,待到天边放了亮,云羽寒起身洗漱。
自打明颜走后除了李世才他再没要别的近侍。
即便是李世才,也没贴心到将火炉挪置于锦服下驱散寒气,或许别人都觉得他是将军,这点凉气算不得什么。
没人那么做,云羽寒也没提。
还是很平常的日子,云羽寒去云霄殿上朝,随后被云景留下,猝不及防的,云景拿出了禅位诏书。
云羽寒楞楞地还没反应过来,云景道:“这里就交给你吧,朕带着乐宁去溪河山庄。”
溪河山庄位于渝国南面的安郡县,是宸妃的故乡。
云羽寒接过诏书,看了许多遍,面上异常的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
他看向云景,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父皇没想过要乐宁做皇帝吗?”
云景定定的看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没有,这个位置不好坐,既然你想要,朕就给你了。”
“儿臣不敢。”云羽寒跪在地上,一时语噎。
“这不就是你一直想得到的吗?”云景饶有兴致的看他,“怎么看起来没那么开心啊。”
云羽寒捧着诏书,心口隐隐作痛。
“朕会叫礼部择个吉期,现在你沉稳了许多,将渝国交给你朕也算安心。”云景离开龙椅,走过去将云羽寒扶起,“朕就在那看着你,若是令朕失望,这天下你还得还回来。”
云羽寒吞咽下,“那、那母妃呢?”
云景想了想,“留在这陪你吧,朕只带乐宁前去,其他的,你且好好安置。”
“儿臣明白。”
云羽寒捧着诏书,前呼后拥的出了云霄殿,身边的官员都在讨好着问询登基的相关事宜,云羽寒仰头看看碧蓝色的天,莫名的压抑。
他麻木的走回太子殿,拿着诏书的手都在不自主的抖,云羽寒从前以为自己可以心无旁骛的做个孤家寡人,他不需要谁的爱,也不需要谁的陪伴,只要能坐上皇位,成为渝国最有权势地位的人,这就是他的夙愿。
可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好像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开心。
云羽寒曾经设想过,等他登上皇位,立马封他母亲为太后,再也没人可以欺压他们母子,他可以站在高位俯瞰所有人,可以高枕无忧的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握在自己手中。
他还答应明颜会给他名分,会陪着他。
可如今呢?
好像什么都按着自己的设想,但哪里都不太对劲。
云羽寒在书房应付完礼部的人就转身去了贤贵妃处,门口的下人见了他忙下跪,“殿下,奴才去通报。”
“不必。”云羽寒走进去,贤贵妃正坐在桌旁发呆,面前堆着的礼品盒子都快将她淹没了,见云羽寒来了她勉强挤出抹笑,“寒儿来了。”
云羽寒看她神色,想必是知晓了云景要去溪河山庄的事,相伴几十年,得知自己被扔下那一刻她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吧。
“母妃。”
贤贵妃招呼他,“过来坐,坐到母妃身边来。”
云羽寒成了皇帝,贤贵妃也成了太后,这世上没有比这再尊贵的身份了,可他们都被心爱的人抛下了。
“母妃,在想什么?”
贤贵妃眉眼稍稍落下,小巧精致的脸庞爬上愁容,“没什么。”
云羽寒握着她的手,“在想父皇吗?”
这话一出,贤贵妃的眼圈儿登时红了,她挣脱云羽寒,用手帕点了点眼下的泪,委屈的扭过头去。
“母妃。“云羽寒安慰着,“您就当留在这陪陪儿臣,若是您也走了,儿臣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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