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羽寒扶着桌脚有些站不稳,明颜时常与他提起恩师战佑,在楚国他与母亲备受冷眼,战佑却独独对他另眼相待,只因儿时在御花园中撞见,明颜虽小小年纪,言行举止端庄有礼,谈吐非凡,还未进上书房便已经熟读《六朝文絜》。
也只是见过那一面,战佑便对这个不起眼儿的皇子上了心,一直悉心辅导,直至明颜来到渝国。
云羽寒还是不敢相信,“那明颜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那个萧皇后不会放过他的!”
李世才在身旁提醒着,“遗诏便是圣旨,不遵可视为谋反。”
“没有兵权,没有根基,唯一的依傍战佑也身死。“云羽寒木讷的看着前方,“这不就是个空壳傀儡吗?”
第34章 首发晋江,唯一正版
忧心的同时, 云羽寒又止不住的欣喜,他的明颜竟然要做皇帝了。
凭良心说,明颜若是有个好出身这个皇位简直非他莫属, 心思细腻又有城府, 对前朝事态洞若观火, 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云羽寒承认,若是没有明颜他是做不成太子的,在这深宫中磕磕绊绊的, 还不知要熬上多少年。
其它国主纷纷猜测为何战佑偏要选这么个备受争议的人继位, 但云羽寒心知,没有比明颜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世才慈祥地笑,“明公子做了皇帝, 殿下也该安心了,想必日后还是能多联络的。”
云羽寒眸光一闪, “会吗?”他从没想过明颜还会联系他,他走时那么伤心绝望, 对自己早就死心了, 不然成亲那晚也不会误会自己想要杀他。
“自然, 他日明公子登基, 各国都会纷纷呈上贺帖, 连陛下也不例外。”
是啊, 怎么忘了这茬,云羽寒欣喜地在帐内来回踱步,要是明颜做了皇帝, 一切就都好起来了,云羽寒还担心他只身回国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 现下也该稍稍安心了。
“殿下,贤贵妃请您回宫呢。”李世才提醒着。
“不了,替本王回了吧。”云羽寒披上战甲出了门,瞧着应该是校场方向,与以往不同,云羽寒脚步轻快,气宇轩昂,还不忘叫上团团一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李世才无奈唤个人去宫里回话。
他有预感,云景早晚会被云羽寒这等行径惹怒,连带着丞相也要得罪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瞧着便是岁旦了,距离明颜离开也一年多了,云羽寒除了在军营只回过一次宫,是贤贵妃的寿诞,此前都是在自己的寝宫小聚,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
宴席上云景先是对云羽寒劳心政务和军事提出褒奖,然后话锋一转,便又扯到太子妃身上。
这一年来宫里的风言风语不断,有些自然是要传进他的耳朵,不仅仅是为了太子妃,更是为了稳定朝纲,云景在宴席上就给云羽寒下了死命令,近一个月不许再去军营。
太子殿冷冷清清的,总得暖一暖。
云羽寒瞄了眼坐在他身侧娇小的身躯,道:“儿臣遵旨。”
他从没细致的看过自己的太子妃,那是个娇软甜美的小女子,个子不高,很白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怯怯的看着云羽寒,话也不敢说。
齐婼使了个眼色,小丫鬟忙过来添茶,云羽寒拿起抿了口,道:“有些淡了。”
齐婼拧着手帕,轻声道:“臣妾不知王爷饮茶喜浓,是臣妾疏忽了。”
云羽寒将茶搁置在案桌上,环视下四周,“还住的惯吗?”
齐婼垂下头,“住的惯。”
“那就好,本王今晚宿在偏厅,你也无需准备什么。”
齐婼手顿住,咬着嘴唇看过去,眸中似有感激。
“是,臣妾明白。”
云羽寒这么久没回太子殿,起初还怕她去自己老子面前告状,后来一调查才发现她有个青梅竹马。
是一个县丞的儿子。
齐婼是丞相的远房表亲,自小是在关外长大的,那里没那么多规矩,对女子的约束也没那么严格,所以齐婼与京都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是不同的。
她见过田野间的鲜花,见过潺潺的河流,可以抛头露面的在街上行走,而此时她身边都有一名男子陪同。
那便是她的青梅竹马的玩伴洛少青。
云羽寒至今都在懊悔成亲一事,又哪有什么心情去应对齐婼,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更何况他是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为了绵延子嗣定然是要娶上许多嫔妃,从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却是不行了。
他总觉得自己背叛了什么。
云羽寒有些心烦,许久没回宫了,他打算出去走走散心,齐婼见他要走,忙起身行礼,“恭送殿下。”
李世才颤颤巍巍跟在身后,“殿下,要去贤贵妃那吗?”
云羽寒脚步一顿,回身看他,“你说,父皇是真心喜爱母妃的吗?”
他用了“喜爱”,而不是“宠爱”,皇帝若是宠爱妃嫔定是有些缘由的,在这深宫中大多都是因为家世显赫,对前朝有所助益,很少有人考虑到“真心”这个词。
宫中皆看中地位,真心反倒成了最不要紧的东西,没人在意皇帝究竟喜欢谁,只在乎皇帝将尊荣给了谁。
李世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云羽寒见他为难的模样,自嘲似的笑笑,“从父皇对本王的态度来看,对母妃又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都讲爱屋及乌,云羽寒和云祁天似乎从小到大没怎么感受过父慈子孝是怎样一番场景。
此前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能有这等殊荣不过一个有家世,一个有军功。
云羽寒突然调转了方向,李世才急切道:“殿下是要去哪儿?”
“兴安宫”
云乐宁。
云乐宁什么都没有,但云景的爱毫不吝啬的都给了他一人,云羽寒不得不承认,或许宸妃才是他父亲真正爱过的女人。
云羽寒来的时候云乐宁正坐在庭院中剪窗花,在这不年不节的日子,也只有他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的想做的事。
云乐宁身边的下人忙下跪,“参见太子殿下。”
云乐宁起身,对于突然出现在这的云羽寒有些疑惑似的,“三哥?”
云羽寒哼了声,大刀阔斧的坐在他对面,仰着脸道:“本王不能来吗?”
云乐宁木讷的看他,缓缓道:“三哥是太子,这宫里自然哪儿都能去。”
云羽寒翻了下面前的簸箕,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剪纸,剪的有够丑的。
“剪这些做什么?”
云乐宁坐下,继续剪,“无聊。”
云羽寒挑眉,对于云乐宁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意外,从前二人关系虽算不得融洽,但云乐宁对他还是恭敬有礼的,如今自己都是太子了,他态度怎么还反倒傲慢起来了。
瞧着像对自己有怨气似的。
云羽寒这人也不会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云乐宁停下动作,抬眼看他,里面都是怨怼,“你把明颜哥哥赶走了。”
时隔几月,听见“明颜“两个字云羽寒还会心口一紧。
可云乐宁又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来质问自己?!
云羽寒冷着脸,声音低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想到临行前云乐宁塞给明颜的包袱云羽寒就生气,他肯收别人的东西,却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
云乐宁继续低头剪纸,“要是父皇最初将明颜哥哥指给我,他也不会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赶他走的?!”云羽寒将簸箕中的剪纸撕的粉碎,咄咄逼人道:“是他自己非要走的!”
云乐宁放下手中的剪刀,毫不畏惧的看过去,从前他都唯唯诺诺的像只待宰小绵羊,还没人见过他这般强硬的姿态。
“若是三哥没有对不起他,他会走吗?”
云羽寒愣住。
“我懒得管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再也见不着他了,就像我死去的母亲,现在也只留下一张泛黄的画像。”
云羽寒眯着凤眸,继而沉沉笑了两声,“你敢这般跟本王讲话?”
“为什么不敢?”云乐宁微仰着下巴,一副傲慢恣意之态,“就因为你是太子?将来会做皇帝?”
“呵呵,若是没有明颜哥哥帮你,你现在还是那个被云祁天踩在脚下的“雍王”吧?”
云羽寒倏地站起,眉毛都要立起来似的。
云乐宁还嫌不够,继续道:“即便这样你都不知感恩,还肆无忌惮的伤害他,难不成我还指望你登基后会留我性命吗?”
“总归都是死,还不如说个痛快。”
云乐宁不屑一顾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云羽寒,他再次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石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衣物被茶水溅着也浑然不知,李世才想上前拦着却被一把推开,要不是云乐宁的下人扶着都险些摔着。
云羽寒揪着云乐宁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恶狠狠道:“本王与他如何,又干你何事?需要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云乐宁垫着脚尖,处于被动但面上依旧平淡,“薄情寡义,冲动无脑,不知明颜哥哥喜欢你什么,明明就是个只会打仗的乡野村夫,半点台面都上不得!”
云羽寒挥起拳头打在云乐宁脸上,这一下极重,云乐宁眼前都花白了,口腔登时溢满了血腥味,云羽寒还嫌不够,挥起拳头又要打下去,李世才冲上来死死抱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着,“殿下!这可是十二皇子啊!不能打啊!”
云乐宁歪头吐出口中的血沫,轻蔑一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我看你费尽心机得来的太子之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你——!”
云乐宁贴过去,在云羽寒耳边轻声道;“以为做了太子就了不得了?若我母妃还在,还能轮得到你?”
“你与云祁天一样,都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庸才。”
“……”
云羽寒刚举起拳头,就听身后响起云景的呵斥,“你在做什么?!”
李世才吓得面若土色,一行人皆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云乐宁抹了下嘴角的血,挑衅的看着云羽寒,“打啊,怎么不打了?除了逞匹夫之勇你还会做什么?”
见云羽寒被他气的暴跳如雷,云乐宁心情大好,压着声音道:“你配不上明颜哥哥。”
云羽寒脸色铁青,看着逐渐走近的云景他又不得不松开手,云乐宁双脚刚挨着地就恍惚下,扶着桌脚坐下连礼数也顾不得。
云景顾不上垂头丧脑的云羽寒,走过去将云乐宁揽在怀里,道:“怎么了?”
云乐宁刚刚未察觉出疼痛,现在酥酥麻麻的感觉袭上来,半边脸都麻了,张张口都很费力。
见他嘴角还有血流出来,云景别提多心疼了,气的他回身吼道:“云羽寒!你放肆!”
云羽寒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甚至连句辩解都没有,他也懒得辩解,随便吧,大不了废了太子赶回边关,无所谓的。
“朕在问你话!”云景一瞬不瞬地看他,压迫感十足,饶是云羽寒也禁不住那震慑,气焰霎时弱了。
“他只有十六岁,你呢?还有没有点当哥哥的样子?此前的兄友弟恭都是你拿来哄骗朕的?!”
“说话!”
云羽寒垂眸,“请父皇责罚。”
云景上前一步,逼问着,“朕问你为什么!”
“......”
云羽寒嘴角勾起苦笑,自己还真是没用啊,离了明颜,连云乐宁都可以给他使绊子,一个只有十六岁的云乐宁都可以肆意的陷害他,呵呵,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通那一瞬,云羽寒如释重负,抬眸与云景对视,“因为嫉妒。”
云景皱眉,“什么?”
“对,就是嫉妒,嫉妒宸妃病逝多年父皇依旧对她念念不忘,即使云乐宁什么都做不好父皇最疼爱的永远是他,不像我与母妃,即使费尽心力的去讨好最终还是会落得一场空。”
“不被爱的人总是这么小心翼翼。”
“这么累。”
屈膝跪下,意气风发的云羽寒最后还是弯下了脊梁,“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但凭父皇发落,只是母妃年岁大了,望父皇念在她伴驾多年,不要怪罪于她。”
云景愣了一瞬,有些看不懂这个儿子了,明明他什么都得到了,如今怎么又会是这种颓然之态,从云羽寒住进军营时云景就察觉出不对劲。
他看了云羽寒良久,对李世才道:“宣太医为十二皇子诊治。”
“你——”云景指着云羽寒,“跟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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