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院中有一棵梧桐树,如今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连月光都被吞噬干净,明颜喜欢坐在这乘凉,他说梧桐树象征着吉祥如意,古书中说凤凰都是落在梧桐树上,还会散发淡淡香气,很沁人心脾。
云羽寒还有几片梧桐树叶子做的便签,都是明颜在梧桐树下精挑细选的最美观的几片。
他总喜欢为这些无用的东西上心。
云羽寒手指在桌面划了下,很干净,可明颜最喜欢的那套茶具却不见了。
“来人!”
已是深夜,角落里依然有人候着,他疾步走过,“奴才在。”
“桌上的茶具呢?”
“回王爷,前几日下雨忘了收,被雨水泡了,李总管拿去修补了。”
云羽寒看着空落落的桌面,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回房间都要尽数收进缕金柜中,如今被雨水泡了都未曾发觉吗?
“他回房了?“
关于云羽寒和明颜的事儿皇宫内人尽皆知,更何况自己宫里的,那小厮道:“回王爷,明公子屋内的灯都熄了。”
熄灯了,他竟还睡得着?
第26章 首发晋江,唯一正版
晨起明颜来伺候云羽寒洗漱, 不是茶淡了就是水凉了,一会领子歪了一会腰封不平整,总之就是各种找茬, 明颜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低垂着眼眸道:“殿下若是觉得臣笨手笨脚, 明日便叫别人来伺候吧。”
云羽寒语噎。
明颜转身走出去,随后进来一个脸熟的小厮,有些受宠若惊般跪在地上,云羽寒气的脸都绿了, 上去一脚踹在那小厮的肩膀上, 愤然道:“谁让你进来的?!叫明颜滚进来!”
“......”
从前明颜都与云羽寒同桌而食,现在却站在一旁为他布菜,动作是缓慢的, 面上亦不悲不喜。
云羽寒心中烦闷,饭也没吃上几口就走了, 明颜去了书房,将自己的分内事做好之后也回了房间, 明明该是热闹的仲夏十分, 这院里却静的连声虫叫也听得清。
李世才叹口气, 默默回了书房, 明明所有的东西他都尽量做到与从前无异, 但云羽寒还是不满意, 今日回来就非要明颜给他做糕点,从前那些精致的小糕点他已经很久没吃到了。
李世才也叫膳房做过,他们都是民间经过层层选拔挑选上来的, 手艺自然是超群,但云羽寒还是一口能吃出那不是明颜做的。
他只想吃明颜亲手做的。
李世才找到明颜时, 他正在给团团梳毛,这小东西又趁着云乐宁不在偷偷跑来看他,以往都会扑个空,这几日它发现明颜日日都在,小腿儿跑的可勤快了。
李世才亲和的看他,“殿下想吃明公子做的糕点。”
明颜将团团放在地上,“我这就去。”
他绕过云羽寒的书房径直去了膳房,李世才在身后跟着,有时他也想劝两句,奈何又不知怎么开口。
云羽寒连奏疏也看不进去,之前还会去军营发泄下,现在也只是觉得疲累,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疲累,明颜的态度让他很不安。
正烦躁的翻着奏疏,李世才端着一小碟的糕点进来,笑呵呵的,“殿下,糕点做好了。”
云羽寒抬眼,眉心皱起,“怎么不是牛乳糕?”
李世才扯着嘴角,遮遮掩掩道:“牛乳糕所需的材料一时间备不齐,明公子便做了桂花糕。”
云羽寒有些不悦,捏起一块放在嘴中,咀嚼几口后眉头拧的更深了。
李世才站在一侧忐忑不安,明颜做这份糕点时他是看见了的,不用心尚且不提,抱了狗后都没净手。
“这味儿不对。”
李世才腰压的更深,不知该如何应答。
“叫他过来。”
“是。”李世才赶紧逃离这个是非地,自从这俩人开始较劲之后整个颐和宫的气氛都怪怪的,明颜除了自闭之外倒没什么,可云羽寒时不时就要发火,殃及无辜,这段日子被他赶出去做粗活的下人也不少,现在更都大气儿不敢喘,只能提着脑袋伺候着。
明颜慢悠悠来时,云羽寒正抱着胳膊生闷气。
“见过王爷。”
云羽寒抬眸直直盯着他,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已经让他恼火好几日了。
他将那小碟糕点向过推了推,“你这是做的什么?”
“桂花糕。”
“……”
“这味道跟从前不一样!”
明颜语气平淡,“臣也跟从前不一样了。”说罢他抬起眼眸,从前潋滟柔情的眼中现下竟是悲切,“王爷与从前还一样吗?既然什么都不一样了,王爷怎么还能要求这桂花糕与从前一样呢?”
云羽寒拍桌而起,“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明颜垂着长睫,“王爷若是没别的事,臣先回去了。”
见他转身,云羽寒一步跨过拽着他的胳膊,比从前更瘦了,一握就摸着骨头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羽寒瞠目欲裂,布满茧子的手狠狠捏着明颜的下巴,强硬地迫使他与自己对视,“难不成还要我娶你做太子妃?!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非要闹个没完!”
明颜眼尾绯红,险些与那颗朱砂痣混成一色,“臣想怎么样?臣只想回到最初那时,回到臣从未踏进颐和宫大门那时,早知会这般,臣就不该来到渝国。”
云羽寒愤怒之下,一时控制不好力道,明颜的脸被他捏出几道红印,那人平日骄矜惯了,现下却执拗的不肯喊疼,云羽寒捏的越狠他的眼神反倒越倔强,“你与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歧视我的出身,诟病我的母妃,觉得我卑贱不堪,生下来就是叫人践踏的!”
明颜一点、一点掰开云羽寒的手,眸中透着凌厉,“只怪我当初被蒙蔽了双眼,连你虚假的面目都看不清。”
云羽寒被那眼神逼退了半步,或许是做贼心虚,他心里有些没底,莫非那日明颜听到了自己与李世才说的话?
“什么名分不名分的,你以为我稀罕?!”
明颜清冷的面容越发狰狞,原来含情的桃花眼也可以迸发出这般骇人的光,云羽寒脑中轰然一声,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去。
“你既然不、不在意名分,就别闹了。”
“呵。”明颜不懈的轻笑,“臣没跟你闹,既然殿下都要娶亲了,臣自然是要与您保持距离,别到时又被人背后嚼舌根,说臣恬不知耻,谁的床都爬。”
“但是臣真的很好奇,殿下在床上究竟是将臣置于何地?侧妃?侍妾?通房?”
“还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下贱胚子?”
云羽寒心口像堵着巨石,无法疏解,压得他喘不过气。
“现在你做了太子,有了贤妻,双喜临门,还在意臣做什么?”明颜强硬的扯出抹笑,“臣曾经为殿下出谋献策,如今便不吝再献一计,如今殿下最该与之保持距离的便是臣,否则东窗事发,定会让殿下的前途和声望都受损,这得来不易的一切可就都没了。”
“这些才是你最在意的,不是吗?”
对上明颜决绝的眼神,云羽寒不禁发怵,他知道自己那日的话说的很过分,可那确实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他有些委屈,“那日我那样说是有原因的 ,是因为——”
“我不想听。”明颜毫不留情的打断他,脑海中忽然涌现十几年前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小男孩,明颜狠戾的目光那一瞬变得些许柔和,“云羽寒,你可以利用我,哪怕你不假惺惺的装做很爱我,我也会帮你的。”
“我以为你不一样,我只信你,可你还是骗了我。”
“你不该骗我的。”
“我在楚国便人人欺凌,但我不恨他们,他们的恶意都浮于表面,现在想想真是种仁慈。”
明颜眼瞳浸着水光,“但是云羽寒,我没法不恨你。”
“殊不知这是我第一次毫不保留的付出,结果却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云羽寒一瞬不瞬地看他,“我......”
“就这般吧。”明颜转过身不肯看他,“以后分内事臣都会做好,还望殿下不要越界。”
这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明颜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走出楚国是为了寻找生机,没成想却又遇着堵不可抵抗的高墙,幻想彻底覆灭,呵呵,太悲哀了。
“非要这样吗?”云羽寒抓住明颜的手臂,言语也没了底气。
这几日他过的已经很煎熬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明颜,明明自己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明颜变成了弃子,但他还是舍不得丢掉。
他不想要这么冷冰冰的明颜。
明颜扒开他的手,头也没回,单薄的背影写满了倔强,云羽寒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没勇气追上去,只能任明颜逐渐消失在目光中。
云羽寒无力坐下,目光触及到那碟刺眼的糕点,心如刀绞。
从前明颜对他很好的,也经常对他笑,印象中他从没发过脾气,虽然生的清冷,但在云羽寒身边他总是不自觉的弯着眉眼,很柔和亲近。
明颜还喜欢靠在云羽寒怀里嗑瓜子,嘎吱嘎吱的,像只调皮的小松鼠,云羽寒说他没骨头似的,逮着什么就要靠一靠,真是娇气。
明颜也不恼,攒下几个瓜子仁堵上那张嘴。
云羽寒眼神空洞,再也回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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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炎热,将外头娇艳的花都晒的弯下腰身,不敢直视那炽热,每到这个季节,各宫各院都要靠冰块降温,那冰块藏于冷窖,不易保存,所以数量不多,身份地位高的就能分到一大缸,默默无闻的甚至连点碎冰都捞不着。
云羽寒的书房早就备下足够的冰,踏进屋内便觉凉意拂面,连汗都消去不少。
明颜打扫完毕后循例站在门口,李世才之前也劝过几句,但这毕竟是他们二人的私事,李世才也不好多问,便将颐和宫剩下的碎冰都尽数送去明颜屋内。
曾经明颜也问过李世才,为何独独对他这般照顾,按理说他们二人并没有渊源。
李世才这才道出,他是贤贵妃娘娘从母家挑来宫里照顾云羽寒的,没进宫之前他是成了亲,有妻小的。
明颜微微动容,“有家室?”
“是啊。”李世才笑呵呵的,“老奴犬子今年三十有三,在贤贵妃娘娘母家做工,前几年也娶了媳妇了。”
明颜,“当真是和睦幸福。”
“哎。”李世才叹口气,道:“初进宫那时,媳妇怀胎十月待产,奴才分身乏术,便差了人接她回娘家生产,可车子因雨天路滑出了意外,正好遇见搭伙下山的楚国樵夫,要不是他们出手相救,想必就母子俱亡了。”
“啊。”明颜恍然,原是李世才的夫人是楚国人,难怪李世才自他到了这就处处照拂,原是为着报几十年前的恩。
二人闲聊着云羽寒自远处走来,身后的小厮为他撑着遮阳伞,在这夏日无法避免的鬓边还是渗着汗珠。
明颜记得,今日该是纳礼的日子。
路过明颜身边时云羽寒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进屋内,赌气似的将他甩进去,“既然喜欢站着,就站在这!”
第27章 首发晋江,唯一正版
自打二人上次不欢而散后, 云羽寒倒是再没纠缠,明颜乐得自在,不再侍弄花草和做点心后倒是空下不少时间, 还不用整日对着云羽寒。
云羽寒抬起眼眸, “吉期定在八日后。”
明颜正在发呆, 缓了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恭贺殿下。”明颜行礼作揖。
云羽寒呼吸渐渐粗重,就差把牙咬的嘎吱响,“你就没别的想说吗?”
明颜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臣刚刚不是已经恭喜殿下了吗?”
“……”
云羽寒有气没处撒, 开始找茬, 他指着窗台上摆着的三盆花没好气儿道:“你现在是越发的懈怠了,这花也不修了,后花园的更是死了一大片, 叫你做盘糕点也半点不用心,桌上的茶永远都是不温不热的碧螺春, 宁愿站着门口热的汗流浃背也不肯进来待上片刻。”
“还有!我送你的玉坠呢?!”
明颜垂着长睫,声线平和, “摘了。”
“为什么摘了?!”
“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倒叫殿下上了心。”
“你!”
云羽寒本就是个粗人, 舞枪弄棒倒是在行, 笨口拙舌的被明颜三言两句气的干瞪眼, 半个字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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