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居高临下望着祂,嗓音同样风情万种。
“你是我今日的食物吗?”
有芝芝和桃桃在前,眠礼对猫咪的好感度还是很高的。
尽管这一只和它们看起来不太一样,语气也不怎么好。
小神仙问:“你是谁?”
“呵呵,那家伙竟然也会打猎觅食回来了。”
黑猫从窗台上轻盈一跃,跳到祂身边,仔仔细细嗅了嗅:“虽然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不过好歹细皮嫩肉的。你好吃吗?”
芝芝平时也喜欢闻闻祂,舔舔祂,眠礼也愿意亲近。
可眼前这一只在闻祂的时候,仿佛野兽在检视自己的猎物。
眠礼下意识往后躲:“礼礼是小神仙,不可以吃礼礼。”
“哦?”黑猫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线,举起了锋利的爪子,“那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
“好了,爱丽儿,别吓祂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这边的捕食。
一娃一猫同时向门口看去,不知何时出现的撒迦利亚正倚着摇摇欲坠的门,抱臂看好戏似的:“随便吓吓就行了,别真弄哭了。我讨厌哄他们。”
他啧了一声:“小孩儿真麻烦。”
“嫌麻烦你还带祂来。”
黑猫摇身一变,成了黑色皮肤身材极为火.辣的女人。
她走到他旁边,娇滴滴地挽上他的胳膊:“我以为你是弄来给我解闷的小宠物呢,主君。”
爱丽儿嘴上对撒迦利亚不屑,其实看见他就撒娇,像个恋爱中的小女生。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撒迦利亚对她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他把她纤细的手腕从自己胳膊上捋下去:“你不是想早点离开这儿吗?喏,祂就是通往外界的钥匙。”
爱丽儿挑了挑眉,重新望向床上的眠礼。
房间昏暗,窗外的海水更是深黑,她和撒迦利亚都是深色皮肤。
白白嫩嫩的幼神放在这儿,简直像咖啡中滴进了一滴牛奶。
不和谐,且格外显眼。
这么个一碰就倒、坐都坐不住的小东西,竟然是他们离开这里的办法?
爱丽儿即便是人身,眼睛依旧像猫一样瞳孔可以随意放大缩小。
这时候因为微微的兴奋而扩散:“祂就是那个……”
撒迦利亚懒洋洋地笑:“没错。所以,好生招待这位小贵客,可别让祂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他在“不好”二字下了重音。
爱丽儿吃吃一笑:“是,主君。”
他们一同看向眠礼,笑得像两只大尾巴狼盯上了无辜的小白兔——事实也的确如此。
*
眠礼接触过的女性不多。
神使大多数是无性别的,且无情绪,他们对祂来说就是一模一样的背景板,
来到现世后倒是认识了一些,小慧、闵老师、陶妈妈……都是温柔贤淑的类型。
爱丽儿和她们可太不一样了。
她面对其他仆从(除了爱丽儿以外,没有一个露过脸)都以当家主母自居,举手投足都是女王般的高傲。
在撒迦利亚面前,又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种种形态切换自如,叫人赞叹。
在眠礼这儿,又是另一种。
她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却又奉主君之命必须照顾好幼神。
事实上神既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休息,哪怕眠礼才三岁,也没什么格外要照看的地方;但撒迦利亚还是安排她要守着祂。
几百年来,撒迦利亚不是没有别的囚徒,无外乎关进船舱,更有甚者直接丢进海里喂怪物。
幼神这般堪比VIP待遇的,还是独一份。
除了因为祂是他们现在有力的筹码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爱丽儿尚未查明。
她看向祂的眼神,除了厌恶以外,还有一丝隐隐的嫉妒。
眠礼对他人的喜恶其实很敏.感,但祂不在乎。
直到有一次爱丽儿按照惯例来“视察”,小孩子冷不丁地问:“你是撒撒的新娘吗?”
爱丽儿一愣。
首先,她从来没听过“撒撒”这么个叫法,也太——太诡异了。此时她还不知道眠礼给别人取昵称的习惯,“撒迦利亚”四个字对于小孩儿来说实在太复杂,干脆只截取第一个字。
其次,她当然想。
但她不是。
想到这个,爱丽儿竟然有几分酸楚。
她在他身边服侍多年,要说宠幸,的确是比旁人多的,不过也只是主对仆,没有其它意思。
撒迦利亚天生风流,万花丛中过,却从来不对任何人施舍以特别。
多情的人,最是无情。
撒迦利亚对谁都是逢场作戏。
爱丽儿很好奇,究竟什么人才能赢得主君的真心——大千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存在吗?
她黄澄澄的瞳孔黯淡了几分:“我不是。主君无情,他不爱任何人。”
说完又后悔了,这种事说给小屁孩听有什么用。
好在小孩的思维很跳跃,眠礼也没执着于这个问题:“你为什么叫爱丽儿?”
她一顿:“怎么?”
“你的名字,和奥利利很像——他叫奥利尔。”
Ariel,Oriel,几乎就是个嘴巴张大张小的区别。
爱丽儿皱了皱眉:“那是谁?”
眠礼说:“是礼礼的保镖呐。”
也不知神使先生听到这么个定位会作何感想。
眠礼问:“你的名字,是撒撒取的吗?”
的确是。爱丽儿警惕道:“又怎么了?”
“撒撒和父神,为什么取很像的名字?”
听的爱丽儿直皱眉。
眠礼问这个问题倒也不是真的需要回答,很多时候小孩讲出自己的困惑,就只是为了讲出来而已。
至于爱丽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眠礼提及「父神」了。
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幽灵船上,而是被主君从黑色的海水里救了上来。所以爱丽儿对主君为什么在这儿,知道得并不多。
女人,以及猫科动物,双倍直觉叠加,告诉她这位「父神」与主君有着不同寻常的渊源。
究竟有怎样的纠葛,她无从知晓。
她还想再多一些提问,却又一次被打断。
“爱丽儿,我的小公主,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到我的慕斯?”
撒迦利亚到哪儿都悄无声息的。
好几次了,他好像在眠礼身上安了监控似的,一旦有触及核心秘密的时刻,就会自动出现切断有可能的探测。
这只会让爱丽儿更加怀疑。
爱丽儿翻了个白眼:“主君,您今天早上已经吃过一次了,忘记了吗?”
“慕斯?”眠礼眨巴眨巴眼睛,吮吸着拇指,“礼礼也想吃。”
“焦糖的,你喜欢吃吗?”
“焦桃?”眠礼眼睛亮了,“喜欢!”
眠礼在卓燦家发现的焦糖饼干,和普通的焦糖风味不完全一样,香甜之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苦味。
卓燦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味道,事实上整个牌子在超市卖得都不太好。
不仅卓燦不喜欢,祂的朋友们都不爱,连嘉嘉都皱着一张小脸说不好吃。
这还是小神仙第一次遇见有和自己相同爱好的「人」。
至于撒迦利亚,没想到眠礼会尝尝他的慕斯。
眠礼被带来之后,意外得好养活,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要这要那提各种要求。
在神到来之前,撒迦利亚想,的确就像爱丽儿说的那样,把这个小东西当做解闷的宠物好了。
一群乌漆嘛黑的鬼怪神魔中冒出个白白软软的小团子,也是挺有意思。
他答应了这个小小的请求。
游轮的餐厅依稀能看出曾经的阔绰,就连那张宴会的长桌也很气派,能同时容纳下几十人用餐。
撒迦利亚坐在主位,黑袍仆从传送着菜肴,像一道道影子般。
他挥了挥手,两边飘起鬼火,权当烛光晚餐。
眠礼坐在他旁边的小椅香子上,分到一个小勺子。
男孩挖了一点点,眼睛里满是惊喜。
是那种甜味里带着淡淡的苦、祂最爱的焦糖味。
撒迦利亚托腮望着祂:“好吃?”
眠礼用力点点头:“焦桃最好吃啦!”
撒迦利亚也觉得意外。
他是这里唯一喜欢吃甜食的人……不,不是人。爱丽儿也好,其他仆从也罢,他们都不懂得甜点的美妙之处。
没想到随手拐回来个神明幼崽,居然与自己有相同的品味。
眠礼低下头,又挖了满满一大勺。
吃完之后,留在嘴里回甘,化进心里,却成苦涩了。
要是能回去给燦燦尝一尝就好了,焦桃慕斯好像比饼干还好吃呢。
可是,燦燦在哪里呢?
这么久自己都没有回家,他会不会很着急?
祂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小孩子翻脸比翻书快,上一秒还在和和气气吃甜点,下一秒想到卓燦,说哭就哭,连打雷带下雨。
撒迦利亚猝不及防。
知道小孩儿善变,也没想到能善变到这个程度啊?
离谱。
早知道就不把祂带来餐厅了,简直自找麻烦。
撒迦利亚烦躁地捏了捏鼻梁:“别哭了。”
小孩抽抽搭搭:“礼礼想、想回家……”
“小朋友一个人出门不安全的,容易被坏人拐走。”
“你就是坏人。”
“我没说我不是啊?”
眠礼中止了哭泣,眼睛圆圆的,像是震惊于大人的无耻。
撒迦利亚也意识到刚才的话好像是太直白了点儿,修改措辞:“不,其实我有时候也是个好人。要相信我。”
眠礼明显不相信。
撒迦利亚说:“我可是你父神的老相识啊。”
眠礼握住小勺子,带着哭腔的童音细细的:“可是……可是礼礼不认识你。”
“你父神没提起过我?”
摇头。
撒迦利亚咧咧嘴:“也对,你父神大忙人,管理世界,还有空相亲结婚生个你玩玩儿,确实没时间提起我。”
他找到了方法,慢条斯理逗着小孩儿。
“我被你爹封印在这无聊透顶的罪恶之海里三百年——你说,你要怎么赔偿我?”
第六十八章 信徒们
不久前, 在眠礼的神明亲爹和人类养父还没达成一致,在祂还没有回到现世,在祂一如既往无聊地待在神的御花园里的某日, 大白鸟曾经载着祂去飞去神的领域其他地方散心。
那一次,他们经过了一大片冰霜般的森林。
在森林的中央,有个巨大的、逆时针旋转的漩涡。
眠礼问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卡布卡说,都是关着坏蛋的囚牢。
那时候对坏蛋不感兴趣的眠礼并不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燦燦就被关在漩涡里面。
更没有在意,卡布卡说的另一句,大多数罪犯被关在这里,但也有一些……在别的地方。
等到眠礼再长大一些, 奥利尔和蜚蜚能开始教祂执掌神殿的知识,祂就会知道, 眼下这片永不止息翻滚着的黑色海域,被称为「罪恶之海」。
只有罪孽最为深重的罪犯,才会被关押至此。
神悯世人,不论种族,只要心诚向善, 皆能受到垂怜。
唯独封印在罪恶之海的, 连神都认定无可救药。
撒迦利亚, 正是那个无药可救的孽障。
当然, 现在的幼神还不知道这么多。
祂已经忘记了先前想卓燦的哭泣,手里举着小勺子,天真地问:“撒撒, 你犯错了吗?”
祂的逻辑很简单:既然撒撒说是被父神关在这里的, 那么一定做错了事。
祂以前调皮的时候, 也会被父神命令在寝宫或者乐园禁足。
禁足三天,是小错误,比如吃饭的时候不肯吃青菜。
三周,就是有点儿麻烦了,比如打碎了父神的青羽琉璃烛台,还撒谎说不是自己弄的。
三个月……唔,乖宝宝眠礼还没被关那么久过。
撒迦利亚说他被关了三百年。
三百年,是多久呀?
小神明还不认识这么大的数字呢。
撒迦利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叫我什么?”
眠礼说得理所应当:“撒撒呀。”
祂喊别人都这样,奶里奶气的,能叠一个字儿,绝不多记第二个。
撒迦利亚:“……”
恶棍头子撒迦利亚这辈子也没被这么被人当成三岁小孩儿一样称呼过。
旁边的爱丽儿憋笑得辛苦,被他一记眼刀收回去。
短短几天时间,撒迦利亚已经深知跟幼儿沟通的困难程度。
“我没有犯错。”他说,片刻后又推翻,“也许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很小很小的错。但绝对不至于要惩罚这么长时间。一定是你爹瞎判的,祂想报复我。”
眠礼的小脸绷得很严肃:“父神公正,从不出错。”
撒迦利亚嗤笑。
眠礼想了想:“撒撒,你是不是惹父神生气气?”
祂说完,双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很气很气的那种。”
祂补充。
撒迦利亚回忆起什么,眯起眼睛:“……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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