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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的时代，只会滋生更多罪恶。团结的各种族也会变得分裂。
到了傍晚时分，希洛克又回来了，带着一身新的伤。
伊卡目露心疼地把手伸过去抚摸，即使知道碰不到他，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动作。
“疼不疼呀……”
希洛克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垂着脑袋，像是在想事情。
伊卡又跟过去，喋喋不休：“是你又救了我，对吧？我知道的。其实你应该让我死……这是我的责任。我带着这些亡灵一起消失，以后你就能安心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不会再有那些让你害怕的东西……你多停下来看看呀，其实所有事物都很美好，它们都可以成为你停留的理由。”
“……只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对不起。”
他把脸埋进双手，独自哭着，却没注意到希洛克攥紧的手和微动的眸光。
等伊卡再抬起头，希洛克已经在桌边坐了下来。
伊卡又跟了过去，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双目无神。
“要是你能听到就好了。你要是杀掉我就好了，我现在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要是让这些亡灵消失，或许还能将我从前做的错事将功抵过。”
说着，他目光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但是洛恩……他知道应该会失望吧，我还是没听他的，阿罗亚大概也会，其他人……不过也没什么，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也许难过一阵，但是之后就好了。”
虽然他是神，可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真正密切接触过的，就只有温莱和魔王。其他生灵，他后来向来是秉持着不参与的原则。
回想起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后的经历，伊卡有些不舍。他很喜欢他们，并不想就这样不告而别。可越是不舍得，他就越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害了所有人。
“所以，你仍然从没考虑过我的想法。”
希洛克的声音裹挟着说不尽的阴冷。
伊卡震惊地抬起头。
第133章 133.来不及了
“你看得见……”
伊卡后退几步，忍不住发颤。
从什么时候开始？
希洛克笑了一下，只是眼里没有笑意。
“你临死前想到那么多人。所有人都在你心中留下了痕迹，每个地方都分给了不同的人。这就是伟大的神吗？”
伊卡现在不怕他杀自己，只是仍然发怵，尤其在他露出这种快要哭泣却又不自知的表情的时候，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力地攥紧了，左右拉扯。
希洛克直直地盯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什么？”
在他还小的时候，伊卡说过，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他还亲手为他制作了很多玩偶，解释说这是神的侍从，就算他有时候忙不能马上出现，侍从也会保护他。
可是他食言了。
他抛下他一个人走了。
再之后的事情，希洛克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满目疮痍的世界。他和伊卡曾经亲手种下的树木、养大的羊羔，全部被撕得粉碎。而从他们畏惧和仇恨的目光中，他察觉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那之后，他受到了惩罚，失去了记忆，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活过来。
每次死亡的瞬间，他都会短暂地清醒，回忆起一切。在那时，他就发誓，一定要让伊卡付出代价。
后来，他成为了人类的皇子。只是这次的身份一如往常地符合世界给他的惩罚。他是国王与亲生妹妹所诞下的乱伦产物，或许是对这混乱关系的惩罚，他生下来就没法发出声音。为了遮掩丑闻，国王将妹妹杀死，对外宣称她受到刺激，带着儿子一起自杀了。
再然后，皇宫中就多了一位公主。
他淡然地接受一切，平静地面对着这层身份为他带来的折磨，再屈辱的对待和打骂，都不能让他感到一丝痛苦。
因为他已经再次找到伊卡了。
在看到伊卡的第一眼，他其实就想将他杀了。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他要让他品尝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所有痛苦。所以他一直蛰伏在他身边，捉弄他，羞辱他，试探他。
换了一个身份，他更全面地了解了伊卡。
善良，善良到愚蠢、固执。
可这同样是换了形式的无情。
而伊卡就是用这份无情，对待着作为继承人的自己。他确实对他很好，他会将所有的好东西带给他，会将所有的温柔话语都讲给他。但是希洛克向来都是不安的，因为这份温暖他没办法实质地抓住。
伊卡对他的好，是飘在空中的羽毛。
“你想要死，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们被亡灵折磨致死。你所关心的，你想保护的，我全都会毁掉。”
希洛克勾了下唇角，双目赤红。
伊卡抿起唇，沉默地看着他。
希洛克的唇角逐渐拉直，“你那是什么眼神？”
可怜他？感觉愧疚、自责？蠢得可以。就算将能力全部转移了，他也仍然不是区区魔族或者精灵或者狼人可以对付的存在。
等伊卡死掉，他就能够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自由地活着。再没有谁会期盼要他成为合格的继承者，也没有谁能够揪着他的过错惩罚他。
伊卡走近了几步，抬起手。
希洛克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没感受到温热的指腹，而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脸上一片湿冷。
“别哭……”
伊卡看他笑着哭泣，好像还没察觉到眼泪的模样，只觉得心脏被人放在锯齿上来回磨蹭，就快要痛得他窒息。
他曾经，无比期盼看到温莱成为这个世界的神的场景。
他怎么会不在意温莱……正因为在意他，所以连面对他犯下过的罪恶，也打算闭起眼睛假装不知，只想着用自己为他抵罪。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别再牵扯其他人了……”
希洛克嘲讽地笑了下，“你就——”
“我知道，亡灵出现并不完全受你控制。所以别再做让自己痛苦的事情了。只是为了报复我不值得……你不是那样的，你明明、明明那么善良。”
伊卡虚虚地环住希洛克的身体，眼泪不停滑落。
他的温莱，只是缺少引导，走向了歧途而已，他不是那样坏的人，他不是。
希洛克沉默下来。
“我和从前已经不同了。我做了很多坏事，伤害了很多生灵。”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的心其实早已不再善良纯净。除了那次的无心之失，后来很多恶举，并不是有谁逼着他，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伊卡仍然善良。
可是他变了。
“不是的，不是的！那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我们可以重来的，我们可以努力做些事情将从前的错误弥补。”
伊卡有些不安地打断他，语气急促。
希洛克垂头看他，眼泪落下，伊卡下意识闭上眼睛，可是那水珠只是穿过他半透明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真的吗？
伊卡急忙点头。
希洛克的脸上突然牵起了一个笑容，很勉强，眼尾眉梢都满溢着苦涩。
“可是来不及了。”
“我做不到忘记这一切。我不配再用你给我的名字。”
“父亲，我好痛苦啊……”
第134章 134.你瞒不住
那次谈话后，伊卡就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脚，对于能够再次掌控身体感到一丝久违。同时，那总是困扰在他耳边的声音和包裹在心头的怨气，似乎也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不仅不开心，反而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心神，冒冒失失地床上爬起来，却因为肌肉长久未动，腿一软摔倒在地。
“希洛克……希洛克！”他语气绝望地喊着这个名字，双手撑在床边，努力走到门口。
他刚要打开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他脸上还来不及露出笑容，周身就被一股熟悉的香气所包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找到你了……”声音哽咽，充满疲倦。
“阿罗亚？”伊卡不确定地问出声。
“是我。”阿罗亚在发抖，双手控制不住地收紧。他怕他再不抓紧些，面前的人又要消失了。从前就是他太大意才将他弄丢了，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不能了。
“我……”伊卡却没心情和他叙旧。他的心神现在全在希洛克一人身上，他记忆的最后一刻仍然还停在希洛克那个比哭还要令人难过的笑容，和那句像是撒娇一样委屈的话语。
“你知道希洛克在哪里吗？或者说……温莱。”
他把人推开些，抬起头问。
感受到他推拒的力度，阿罗亚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迟滞地垂下眼睛，看向那双从他们认识以来，就一直都漆黑明亮的眸子。
变了吗？好像没有变。
“我不知道。”
伊卡神情中的期待顿住。
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
“那你、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只是，用了我的办法。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吗？”阿罗亚笑起来，笑容妖冶明艳，只是目光却有着藏不住的疲惫与倦怠。
他不想见到他。或者说，他现在想见的人，不是他。
伊卡哑然。
“累的话，就不要笑了。”他敏锐地察觉到阿罗亚的情绪变化，抬起手抚摸他的眼睛，目光中的担忧并不作假。
阿罗亚下意识闭上眼睛，鼻腔酸痛，眼珠逐渐湿润。
“我找了你好久。”
“你见到我，都没有笑过。”
话语中的委屈几乎要化为实质跑出来，轻轻柔柔地缠绕在伊卡的心头，将他的对于此时此刻来说，所有多余的情绪都勒紧，只能将注意力专注地放在面前的魅魔身上。
“抱歉……”伊卡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擦掉他眼角渗出的眼泪。
他的心只有一颗，担心了这个，就很难顾得上另一个。所以他才不想要做神。他并不像希洛克以为的那样公正无私，可神必须能够做到将感情一份份均分，平等地送给每个生灵。
“原来晚了一步。”有道声音在屋外响起。
伊卡踮起脚越过阿罗亚的肩膀向外看，看到了洛恩的身影。
不只是洛恩，还有西斯和阿诺德。阿诺德像是要冲过来，可中途却被西斯拉住了，说了些什么，彻底消停下来。
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都透出一股难以抹去的疲惫之色，似乎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达极限，只是靠着某种东西作为支撑，才用最后一丝力气，来到了这里。
在战场上那混乱而刺目的一幕仍然未能从他们的脑海中抹去，彻底成为了午夜梦回的惩罚，不加掩饰的噩梦。
“……找到就好了。”西斯说。
他望着伊卡，喉结上下滚动，眼里过于沉重的东西被他小心地掩盖了，只流露出无穷的思念与渴望。
伊卡被他这样望着，忽然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
*
他的身体仍然不够稳定，在回魔界的路上再次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尤安正在他旁边。
银发金眸的精灵正支着脸侧，望着他发呆。忽然对上他睁开的眼睛，神色还存有一丝呆滞。
伊卡想要坐起身，却被尤安制止了：“不要动。这里有我布下的术法，动了就会破坏。”
听到这话，伊卡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石台上，而身下是泛着微光的金色纹路，看起来是某种魔法的法阵。
“这是做什么的？”
尤安直直地看着他，淡粉的唇瓣张合两下：“固魂。”
固魂。
他的灵魂确实曾经离开了身体，并不稳定。尤安似乎对这种事情向来很擅长……
不知想起什么，伊卡突然激动起来，“你之前提过希洛克……你知道他现在去哪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尤安眉头微微蹙起，双唇紧闭，似乎不欲提起。
伊卡顿了一下，呆呆地问：“亡灵呢？亡灵是怎么解决的……”
“消失了。”尤安说。
“消失了……”伊卡无意义地重复着他的话，眼珠迟滞地动了下，“为什么消失的？全部都消失了吗，它们——”
“全部。”
伊卡像是突然卡壳了，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了。
他还在这里。
他还活着。
既然这样的话，那亡灵怎么会消失？当时那种状态，他根本没可能控制那些亡灵让它们退回到地下。所以尤安说的消失，是真的消失。
可是为什么？
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思路，可是他根本不敢放任自己往那方面去猜想。
“我告诉过你，不要和他讲。”阿罗亚从外面走进来，看向尤安的时候，周身弥漫出了骇人的杀意。
尤安连头都没有回。
“他迟早会知道的。你瞒不住。”
第135章 135.你自由了
在看到伊卡受伤后，阿罗亚立刻就朝他的方向跑了过去，可惜希洛克比任何人动作都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带着他从原地消失了。
而接下来的那几天，亡灵似乎陷入了十分不稳的状态，虽然攻击性不像之前那样强，但是却总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出现，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他们一边要抗击不知何时袭来的亡灵大军，一边还要寻找伊卡的踪迹，几乎顾不上彼此之间的矛盾，显现出十分罕见的和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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