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柚扯了胡斯曾的领带把他手绑在车上,拨开车门到前头去驾驶位,他扛不动这个人。
容柚把车开得很快。
原松朗把车停在原宅外,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上前取走钥匙替他泊车。
“谢谢,麻烦了。”原松朗淡淡地笑了一下,抬步往大门走。
管家承接了他这句谢言,在坐到驾驶位后,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原松朗的背影。
眉眼间能看出原正秦的影子,再凝神看进去,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形似而神离。
原正秦新入了一条新的鞭子,一双已经布上皱纹的手轻轻抚弄鞭身,握住手柄,抽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白色羊毛毯裂开一道不明显的破口。
“你试试?”原正秦看向原松朗。
并不是一个伸来手柄的姿势,这个试的意味,是承受鞭打。
“宴会还去吗?”原松朗没什么表情道。
楼上传来一点声响,原松朗似有所感地抬起头,门又关上了。
“服从就可以继承一切,你应该有什么不满意?”
“你明明应该感恩。”
原正秦声音沉沉,把仍旧干净的鞭子丢到一边,让保姆收拾,走向楼梯。
原松朗用大拇指刮了一下颧骨上的伤,靠在椅背上静静坐了一会。
长大以后原正秦有所避忌,下得不再是重手,这次只招呼了脸而已。
但坐在这,总会觉得身上有青紫在隐隐作痛,好似它从未消退过。
而不敢出现的俞未茌,像是锐器划在致密组织形成的疤痕上,不敏感的地方,只会有一点痛。
挨打和出门扮演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都不怎么样。
来了就没好事。
原松朗很快从大门走出,让管家重新给他备车。
折腾人。他揉了揉眉心,脸上没有再出现笑容,但还是道,“麻烦了。”
是不一样的人,管家在心里叹气。
没在此处长大总归是正确的,进去前还面带笑容,出来又布上郁色,万幸他回来的并不多,只有很小的时候在此处长住。
有些父母不仅不能让小孩成为笔直的大人,甚至会在他身上烙下丑陋的烙印。
原松朗身上也许也有,但不算多,这是好事。
原正秦在外面的形象不算好也不算坏,非要形容的话,这种形象更像是模糊,总之不算真诚。但原宅上下都知道,他在家中是从不掩饰的,不会像一般人用感情去消解自己的残酷,譬如言谈爱,软硬兼施,说一些为了谁好、都是因为爱这种话。
他要人服从,甚至不屑其他手段。
此中内情,大概是原正秦一日日构建起来的自负。
俞未茌刚进入原宅的时候,也曾经反抗、拒绝,在生下原松朗的几年中才逐渐软化,在原松朗尚幼遭受殴打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发一言。
料想原正秦在外也应是说一不二。
俞家甚至不会是俞未茌的保护伞,何况世上只有一条纽带的原松朗。
原正秦大概,的确有能力任意处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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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时写虐猫人那段,一是剧情刚好到那,二是原松朗被打我并不想写得太过细致,所以想用一个借代,有些情绪是类似的。
具体会在22章写清楚
第21章 chapter21
“你应该感恩。”
原松朗发动车子,在道路上漫无目的地行驶。
他总会想起小时候课本上的一句古文,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
用脚踢给别人,乞丐也不接受。
不想接受,却没有更多选择的乞丐总不止一个。
不去宴会的话,原松朗在岔路口敛了敛眸,去容柚那好了。
但进门的时候容柚没在家,原松朗没问,抱着猫在卧室里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容柚还是没回来。
原松朗拧了拧眉,想到容柚的那个约会。
“不回家就别回了。”原松朗心里郁郁地撸乱猫的头毛,才把它放走,重新穿好衣服出了门。
给胡斯曾处理伤口的医生是位中年alpha,一边给胡斯曾上药一边讲话分散他注意力,谈的话题颇有中年特色。
“谁打的呀?”
容柚梗着脖子站在一边,谁会承认这种事,搞不好他报警。
但是很明显,医生看了他一眼,就问回胡斯曾,“是他吧?”
“小伙砸,劝告你一句,和伴侣相处呢,他软你就硬,他硬你就软,硬碰硬过不来的哈。”
“……”容柚听不下去了,在心里翻个白眼,“我去上厕所。”
既然没什么事他就要走了。
他在外面买新外套,发现脖子上又是一圈淤痕,买条新围巾遮住,在外面洗个头才打的回家。
路上收到胡斯曾的短信,约莫是听进什么,告诉他不会再乱找事,容柚觉得有些alpha就应该跟alpha过,omega的意愿算个屁,同类的话才乐意听,不过他要是说真的那就最好。容柚顺手把他拉黑。
容柚从车上下来,看见原松朗正往外走。
虽然人戴着口罩,距离也不算近,但容柚还是认出了这个身影,他扬声喊道,“原松朗!”
原松朗回头看他。
风可以迅捷地吹走积云,如同遇见想见的人时一瞬间的震荡。
今天可是跨新年。
容柚小跑上前,心情渐渐明快。
容柚差点没刹住车,稍微后仰了一下又一不做二不休扑了进去,暖和,“体温高就是好。”
原松朗托着容柚后脑勺,颀长手指陷在容柚发丝之中,他轻轻抵在上面,却听到容柚的“嘶”声。
“换个地方…那人洗头不行,有点痛。”虽然瞒不住,但容柚暂时还没想讲,只好随口扯谎。
“你到底去干嘛了?”原松朗把他从怀里拉出来。
容柚支吾了一下,看着原松朗皱眉愈深,想到那句“他软你就硬他硬你就软…”,虽然对象搞错了,但是是有点理,还是解释道,“…和人打了一架,把他送医院去了。”
原松朗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又提起一口气,把容柚转了转,“你打架?受伤没有。”
容柚像个小鸡仔一样在原松朗手里转了一圈,其实这样也看不出什么。
“我还好,毕竟我打赢了。大过节的谈这个好晦气,”容柚耸耸鼻子,看了看附近门店上的钟表,转开话题,“要不要去湖边看烟花啊,零点应该有。”
“去吧?”容柚看着秒针转过12,分针跟着一动,心里也一跳,分分秒秒都想抓住,还想抓住重要一刻。
原松朗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转身往里走。
走了两步似乎容柚没动,又回头,“是要打的吗?”
容柚本来不明原松朗的意思,还有点失落,听见话又三两跨步跟上去,“我以为你不去呢。”
湖边很热闹,但并不亮堂,只有稀薄而昏黄的几盏路灯,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相对沉默地等烟花。
容柚拨弄手机,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始终不高。
“这是什么?”容柚伸出一个拳头。
“猫手。”原松朗看了一眼。
“?”容柚微挑了挑眉,半抬眼跟原松朗对视上,手缩了一下,才自顾自地继续演。
“boom!”容柚把手抬上去,然后一下张开手掌,“是烟花。”
“哧。”原松朗带点嘲讽地笑了一声。
容柚把手收回来抱着臂弯,“看你等得很急,给你先放一个,不给面子。”
“好看。”原松朗点点头。
“敷衍。”容柚佯作不买账。
“怎么算不敷衍。”原松朗用手肘戳他,“真的好看。”
“你放一个。”
原松朗依言照做了,长长的手指摆成一个像花朵的形状,很好看。最后手掌摊开,覆盖在容柚眼前。
“你生命线挺长的。”容柚借着微弱的光线,把手指戳上去,划过圆弧那条线,他就记得一条。
容柚突然想起很经典的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就和掌纹有关。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他的手指连上那一端点,无意识地挠,多停留了一会。
连接。
“命长?”痒痒的,原松朗收回了手。
容柚想了想,“那倒不是,就是生命力强。”
“冷吗?”容柚没话找话,盯了一会原松朗被口罩遮挡的下半张脸。
是因为晦气,原松朗“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容柚想了想,把脸埋回围巾里,是有点冷。
零点前的几分钟,容柚把屏幕光熄灭,抬起头发现好几对情侣已经在拥吻,他仗着夜景昏暗,靠在椅背上,毫不收敛地打量他们。
鼻子一耸,甚至能嗅到他们释放的信息素。
两个贴了阻隔贴的人坐在一起,没有味道,没有接触。
喜欢一个人又不能说,就是总感觉此刻离得很近,又并不是那么近。
“5!”
“4!”
“3!”
“2!”
“1!”
时针也转向12,湖边的烟花随着倒数声落下、爆炸声响起,在夜空燃放,照亮了粼粼的湖面,也照亮这一方寸的人与景。
“新年快乐。”原松朗在烟花下回过头,对容柚道了一声吉祥话。
容柚回望那双眼,有一种对方很专注的错觉,烟花在他的背后成为虚影,只隐隐约约感受到,蓝的、黄的、红的,像无数颗掉落的星星一样下坠。
近一点。
“新年快乐。”容柚闭上眼,拉下对方的口罩,轻车熟路地找到嘴巴,重重地落上去。
原松朗低下头回应他,把手撑在长椅两侧,加深了这个吻。
特意来看一场看不见的烟花,掩盖砰砰的心跳,但还是藏不住心意。
第22章 chapter22
同样是失去氧气,在爱情中的人却会徒生妄念,差一点要在这个吻中溺毙。
容柚靠着一点求生本能往后撤退。
大脑缺氧到不足够思索其他。
原松朗用手指划了划下唇,把口罩拉起,然后拍拍他,“走吧,没烟花了。”
容柚把头靠在车窗上,车偶尔颠簸一下,会轻轻撞上。
也许他的确是很有仪式感的人,零点过去,来到新的一年,他才把堵上的闸口打开,让回忆流淌。
他没有很在意痛,但他的确需要想办法防止胡斯曾再发癫,如果一再再而三,也许的确需要原松朗的庇护。
那么,这段感情是不是参杂了太多别的。其实一直是这样,被牵绊着不敢离开原松朗,然后爱上他,爱上他以后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又懊恼自己也同样无法勇敢说爱。
容柚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想,吻和吻对自己来说有不一样的意味,有些吻是自然而然,随时可以擦枪走火的。有些…眼睛看不见,但鼻腔里充斥冷空气和湖水味道,耳朵和心跳都像雷鸣作撞,在新年第一分钟接的吻,那是很正式的,是呼之欲出的感情。
原松朗究竟怎么想呢。其实他的感情藏得并不高明,原松朗给的回应也让他偶尔恍惚有恋爱感。可是,原松朗也许在装傻,不愿面对他的感情,也许还是没那么喜欢,可以随时撤退、分开,好像从来没有不舍得。
如果你舍得,我怎么敢说呢?也许没有人再遵守炮友准则,但也没有人会去点破这层纸。
两个人回到屋子里,挤在一块洗手,原松朗把口罩拉下丢进垃圾桶,才接过容柚手里的洗手液。
容柚双手勾在一起搓泡沫,透过镜子错愕地看原松朗脸上的伤口。
原松朗从镜子里跟他眼神交汇,容柚垂了垂眼,洗掉手上的泡沫出去了。
出来的时候,容柚抱着药箱站在沙发前等他。
“过来,坐下。”容柚微微皱着眉,扬起下巴。
原松朗倚在门上笑了一声,到他面前坐好。
容柚弯腰找出碘伏和药膏,围巾因为动作散开,和脖子有了空隙。
原松朗目光落进去,眼神一暗。
“痛不痛?”原松朗抬手握住他的脖子,用拇指轻轻摁了一下。
“嗯。”容柚面部肌肉轻微抽动,捏着棉签的手紧了一下,应答完又举起来,掰着原松朗的脸,在灯光下认真地擦拭那处伤口,“你先别动。”
原松朗手微微松开,只是虚握着容柚的脖子。两个人的手都离对方的伤很近,肌肤也是,眼睛也是。
原松朗看着那双眼,突然觉得,不只是伤口触碰到刺激物质在痛,胸腔也感到刺痛。
一扇眨又眨的眼睛,大开了一个人的心。
容柚有时候似乎,有点低敏,对磕磕碰碰不算在意。眼里此刻流露出的痛感,似乎,更像是…心疼。
心疼像是一种,通过非物理介质传播的痛,不需要击打,只需要…感情。非物理的介质,那就并不科学,小时候原松朗甚至幼稚的认为,那是骇人的魔法。
两者都像小时候一直透过橱窗看,怎么也没买到的商品,很多人都有,但他就是买不到,既然如此,那就假装它不是好东西。
可他明明惦念,无法忘怀。
心灵的窗户可以展示很多很多,人类的感情总有相似性。在有些人眼中,隐秘、复杂都是赤裸,玻璃就是玻璃,藏不住其中感情。
只是,原松朗是一个能拿到钥匙,却从不试图打开别人心门的人。原松朗连临门一脚,都要把钥匙丢掉,妄论从各种东西中找感情的蛛丝马迹。
直到他见到他的最想要,而他拥有的此刻。
他清楚明白了容柚喜欢他。
因为他的痛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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