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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帽子在路上丢了，所以……”
“别在意。”他的手抚过那些短小的发根，手心痒酥酥的。“只是头发而已。很快就会长回来。”
“就是……太丑了。”他在那男孩脸上看到少有的羞惭，几乎是第一次留意到：阿尔弗丽对他的美貌是抱有某种骄傲的。
威廉捧住身边人的脸迫使他转回头，“你很美。任何时候都一样美。”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倾身过去，和阿尔弗丽接了一个漫长的吻。被吻过后微微喘息的阿尔弗丽，用手指描画着他下颌的线条。
他不该以这个模样和心上的男孩相见。威廉在检讨自己。至少应当刮个脸，梳梳头发。但阿尔弗丽看上去并不介意，眼中盛满蔚蓝的憧憬。
“也许我不该问……你的阿历克斯，还好吗？”
“我没有他的消息。”威廉如实说，“无论他遭遇什么……”
无非是死亡或监禁。或也有信仰的破灭。
“……一定都好过他应得的下场。他是个罪业深重的人，我们都是。但我……我还是希望他得救。”
在这个世界或另一个。他想。
“我希望他的灵魂得救。”
阿尔弗丽垂下眼帘，“那么，我也为他祈祷。”
“你为我祈祷过，是吗？”威廉轻声问他。
“你是我祈祷清单上第一位。”阿尔弗丽认真地说。
“看来很灵验。”威廉倚坐着凳子，将他的男孩圈进怀里，“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阿尔弗丽在他怀抱里偎了一会儿，忽然错开视线，看向汤锅。
“该关火了。”
“哦，对。”
威廉想要起来，又被他的客人按下。
“让我来吧。”阿尔弗丽注意到锅台边的餐桶和面包篮，“这是要送去哪里吧？”
“送去前面那条街，给我家里人和邻居。”
阿尔弗丽去灶台前灭了火，等汤汁平息下来，小心地端起汤锅，将煮好的热汤倒进餐桶里，盖好桶盖。
“陪我一起拿去街口，好吗？”
“嗯。”
阿尔弗丽提了汤桶，另一只手搀着威廉、充当他的拐杖——他是个伤残者，这可以成为和另一个男人挽手同行的正当理由；但或许也没人会注意，在这样一个荒凉、混乱的时节。走到外间，阿尔弗丽忽然想起自己裸着头，要回厨房去找头巾。
“算了吧。”威廉放下面包，从柜台上抓过自己的软帽，替阿尔弗丽戴上，“这样不是好多了？”
阿尔弗丽浅浅笑了，再次挽进他臂弯里。他们穿过残缺的店门，走上街头。
外面仍是遍地狼藉，威廉知道他还有许多问题将要面对，许多审判——命运的或心灵的——将会到来。在余生的第一天，他和阿尔弗丽挽着手走在故乡的遗迹上，看见初夏的日光穿过云间空隙，落在街角灰白的断壁之间。
（全文完）
第十三章 【编外篇】毒子
两位年轻的党卫军长官走进战区指挥官桑格将军的办公室。副官立正昂头，报出来访者的头衔：
“冯·施瓦伯格队长！佐培尔队长！”
那两人在陆军长官面前立正，鞋跟碰得响亮。同许多党卫军干部一样，他们是令人侧目的美男人，特别是佐培尔队长，单凭那双锐利的蓝眼就足以成为所谓优秀人种的示范。施瓦伯格在他的战友身边略显逊色，他没有佐培尔的高大身材，但身姿同样精致挺拔，配上那张洁净、小巧的面孔，亦不失为一派古典少年之美。他们向桑格举手敬礼，带着标准的冷酷和独有的虔诚。
“希特勒万岁！”
“希特勒万岁。”桑格将军潦草地回礼，“请稍息。”
这些地狱猎犬总是能嗅到血腥味。将军想。如果没有血，他们会撕咬出新的伤口。
“抱歉，长官，”佐培尔队长说着毫无诚意的客气话，“原定于两周前向前推进，我们至今没有接到命令，我向指挥部拍了三封电报，除了继续待命没有其他解释。我们认为有必要前来请您指示。”
“步72师和130师没有调齐，”桑格回到他的办公桌里侧坐下，“我们还在等。我们没有足够的后援执行原定计划，也没有侧翼火力。”
“72师？他们在拖延什么？”施瓦伯格直白地问。
“他们从奥兹捷布过来，没有公路，他们在等马力运输装备。”桑格耐心解释，他早就过了相信吼叫能解决问题的年纪，也不想激怒希姆莱精心豢养的恶犬。
施瓦伯格眼里流露轻蔑。以外表推测，他比佐培尔更年轻，不会超过25岁。即使在遍布英才少年的党卫队中，如此早成的区队长也不多见。看得出他在尽力保持冷酷的姿态，但他尖锐的嗓音里有种蠢蠢欲动的攻击性，让人想起某些叫声凶恶的小型犬——我们知道，小型犬总是比大狗更好斗。
“他们应该尊重任务计划。如果我们的战士能誓死服从命令，我看不出战马有什么不能的。”
“它们可以，施瓦伯格队长，但它们会比人死得更快，也更难补充。你看，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风凉话：“除非你们有谁能凭空调出更多马匹。”
他们不就是一群男巫吗，这些信仰异教神祇的黑衣骑士？只是眼前这片寒冷荒凉的土地不相信魔法。
佐培尔再次开口了：“我们的部队是为快速推进而设，如果现在的情况持续下去，我们也需要其他补给。”
“这个可以打报告。”当然，是否获得批准是另一回事。
“或者……”施瓦伯格说，“如果近期不会有行动，我们考虑申请撤回基辅。”
哦，当然。将军想。党卫队这些养尊处优的孩子，他们只想要“向前推进”的荣光。在荒野待命配不上他们宝贵的时间和金贵的手脚。他们不想留在这里，他们想回到城市，酒店，妓院，回到屠杀不会遭遇反抗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他们如今挂靠在陆军指挥下。即使是对魔鬼的敬畏，也必须有限度。
“很遗憾，先生们，这不可能。”桑格从椅子上起来，走向壁炉，目标是炉台上的伏特加酒，“但我希望你们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走。”
他为面色不悦的军官们倒了酒，自己也一同陪饮。被用作指挥部的宅子原本属于一位俄罗斯农庄主，这些好酒还是前屋主留下的。
施瓦伯格双手各捏起一只玻璃盅，递了一只给佐培尔，就像加倪墨德为他的主神侍酒。这位年轻队长也的确有值得天神眷顾的美貌。
他们是一对“亲密战友”。桑格这样猜想。
那些狂热的异端信徒奉行斯巴达式的军旅羁绊，“朋友对朋友的爱”是一个战士值得拥有的、最高贵的情谊，截然不同于——至少他们自己这样认为——那些发生在火车站外陋巷里的同性恋勾当。
吩咐副官送他们出门时，桑格再次表达他的遗憾，但他无法做出关于执行计划的承诺，也不认为这些人值得什么承诺。
他厌恶他们，当然。但仍然，每次看到这些以恶毒为食的孩子，他总会感到一股自心底升起的，无由的悲哀。
【完】
free talk：这个小片段其实是整个文构思的开始，就是很想描绘年轻莎莎的英姿（笑）最早是贴在正篇评论区的，既然威廉有自己的故事了，合并到这个目录下面比较好～
附上我朋友也就是《不毛之地》作者赞助的番外篇，若干年后的威廉和小丽：
第十四章 番外 灰烬
和我基友文连动的一个番外！
基友的文：《壮志雄心》
1964
阿尔弗丽·罗施坐在后厨，吸一支薄荷烟。
春天，汉诺威最热闹的季节。工业展览会出名了，这是件好事，随之而来的人流给咖啡店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生意。他已经忙了一整个中午，擦去额头薄薄的汗水，阿尔弗丽在内心略略计算账目。傍晚的桌子都订了出去，清早，住在附近的汉斯·鲍耶先生抱怨，每逢这几天，想吃口“佐培尔的法国菜”总是那么难。
“……抱歉，先生，但是……”
前面传来埃里克的声音，这是个打工的学生，有些笨嘴笨舌，但胜在手脚干净，干活认真。似乎来了位难缠的客人，埃里克结结巴巴地解释，“……那是午餐、午餐的菜单，或者您预订晚上……现在是下午三点。”
“哦，所以这个时间就不供应了？”
一个男人说道。
“对。对不起，您可以——”
“那你们应该把门口的牌子收起来，我以为是全天供应的。”
“对不起——”
阿尔弗丽掐灭烟头，走出厨房。春季的阳光懒洋洋的，打在半新不旧的木地板上。窗外的樱桃树开花了，在夏天，那棵树会结许多苦涩的果实。那名客人还没离开，站在门口朝里张望，“那咖啡总提供吧？这不是咖啡店吗？”
“您想要什么咖啡？”阿尔弗丽接话，对埃里克比个手势，可怜的大学生立刻松了口气。“我们这里有很多种咖啡，茶和饮料。您喜欢什么样的口味？”
借着阳光，他首先注意到一顶帽子。当然，他认识这顶帽子，在杂志上登载的照片，一个法国品牌，价格不菲。接着，他看到一双奇异的绿色眼眸。阿尔弗丽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含着冰，又仿佛淬过火——但那火焰一定也是冰冷的。
“您……”他难得迟疑了，“您有什么需要？”
“我听说这家咖啡店的法国菜做得很好。”男人坦然地接受阿尔弗丽的注视。除了那双眼睛，他整张脸都是柔和的线条，皮肤白净，五官秀美，但却让人不禁联想起钢铁之类冷硬的东西。“不过，刚刚那个小家伙告诉我，只在午餐和晚餐时间提供。我猜，你们晚餐一定得等位子吧？真可惜，我傍晚要赶火车。”
阿尔弗丽调整表情，露出微笑，“您是来参加展览会的？”
“对。”男人似乎喝了点酒，两颊染着微醺的淡红，衬衫领口解开了扣子，微微敞开，“给我来杯黑咖啡。”
“您的帽子很适合您。”阿尔弗丽恭维道。
“哦？”男人绿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你是法国人，对吧？没错，你是法国人。你的德语很好，但是，在德国，没人注意过这顶帽子。”
他径自找到靠窗的座位坐下，将帽子放到桌上，金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阿尔弗丽重新系好围裙，做了一碗法式洋葱汤。这是他的拿手菜，来店的客人总要点上一份。他将咖啡和汤端给男人，对方望着那碗洋葱汤上的酥皮，露出一点算得上惊喜的笑容。
“谢谢！我以为……”
“特别供应。”阿尔弗丽柔声说。
男人对汤非常满意，付了十马克小费。阿尔弗丽把十马克给了埃里克，自己又吸了根烟，然后上了二楼，推开书房的门。威廉·佐培尔坐在躺椅里，膝头放着一份报纸。见到阿尔弗丽，威廉撩起眼皮，“……怎么了？”
“刚刚来了个客人。”阿尔弗丽坐下，“我想，如果年轻二十岁，会是你最喜欢的那类。”
“别胡说。”威廉拿起报纸翻动，头版就是工业博览会的消息，“我只爱你一个。”
阿尔弗丽看着威廉，沉默了一会儿，“下来吧，下来帮帮我。人很多，埃里克不太应付得来。”
说完，他伸出手。
Das Ende
另附人名对照表：（因为我写外文人名比较任性，经常不喜欢用约定俗成的译法）
威廉·佐培尔……Wilhelm Zöpel
阿尔弗丽·罗施……Alfrid Rouge
亚历山大·冯·施瓦伯格……Alexander von Schwalberg
休伯特……Hubert
尤利亚斯·安格特……Julius Angert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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