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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袍加身(玄幻灵异)——阅崃

时间:2023-11-16 09:22:10  作者:阅崃
  权青实抿抿嘴唇,强撑着一动不动。他知道,如果迈步出去,万一摔了就惨了。
  前面又传来催促,突然身后有人大喊一声:“你这不孝徒孙!还不下马给师公请安?坐在那里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徒孙?谁是徒孙?”
  “是说那个骑马的?”
  “说的就是你!”方晔辉走到门口,理直气壮指着陈开岩仰头骂道:“你傻愣着干什么!长得五大三粗,一点眼色也没有!还不快把步撵抬过来?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五大三粗?!
  陈开岩气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不认识方晔辉,不敢贸然反驳,怕也是妙乙宗的弟子,万一再来个辈分高的……
  “你是何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方晔辉笑笑,继续道:“你这小徒孙,成日拿鼻孔看人,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自然不认识我,我与权道长结伴而来,准备一同去拜访屠掌门,你拖着不动,难道是要故意阻挠?”
  陈开岩变颜变色,想不到什么推辞,受不了众人议论,只好安排步撵过去。
  步撵底盘宽大,下方悬空,刚好避过了他费心设置的陷阱,一番折腾全都打了水漂。
  綦妄托着权青实,助他轻盈上了步撵,陈开岩怒视的眼睛像要喷火一般。
  敲锣吹笙,人马开道,长长的队伍举着灯笼,擎着幡旗,缓缓开拔。
  方晔辉笑嘻嘻追在步撵旁边。
  “权道长,你摆好架子就行,说话的事就让我来,保证骂得他们服服帖帖。”
  綦妄此时不方便出面,倒也没有别人比方晔辉更合适与这些仙宫弟子周旋,所以就由他跟上。
  步撵在洛洲城的街头慢行。
  除了方晔辉,许多围观民众都跟了上来,长街两侧几乎挤满了人,都想看看“小仙君”,妙乙宗作为仙君师门,更被纷纷谈论,说的皆是溢美之词,而多劫多难宫买卖法器的行为也被百姓拿出来做对比。
  陈开岩听得冒火,时时回头瞪人。
  綦妄发笑:“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原想让你出丑,结果却阴差阳错帮你做大了名声,贬损了自家,等到了明天,青实你就是洛洲城中的神仙人物了。”
  权青实被綦妄抱着,来不及去想明天,反倒担忧此刻:“你们到底把我打扮成什么样子?为何非要蒙着眼睛?”
  綦妄盯着他,笑而不答。
  其实这条白绸是宝珊昨日的主意。
  “……尊上,我瞧小道长太过惹眼,还是藏藏为好,不如把眉眼遮遮,莫叫旁人看了去?”
  綦妄动动指尖,步撵四周的纱幔飘然落下。
  夜色迷蒙,纱幔轻舞,浮光掠影之中,路人只能看到权青实大概轮廓。独他可以揽入怀抱,占为己有,这种感觉………
  綦妄得意,眼光转而落向花瓣似的唇,他忽然心跳加速,又冒出那股想要吃人的冲动。
  他收敛笑容,不安地动了动腿。
  小道士今日明明没有惹他,为何吃人症会有复发的趋势?
  -
  多劫多难宫位于洛洲城西北,背靠玉泉山,临着洛洲河。
  尽管占地不广,宫殿不多,但是一座座仙家楼台都建造得飞檐翘角,势若腾空。角梁上套兽林立,蓝瓦下画栋雕梁,即使不似妙乙宗宫观那样端庄稳重,却也显出气势昂扬。
  正门牌匾上 “多劫多难宫”五个大字如斧凿劈刻,苍茫朴拙,字如其意:历尽劫难而不屈不挠。
  “万师兄,我把人接回来了。”
  行至大门,七八名蓝衣道人在大门外值守,陈开岩下马对一位穿斗篷的男子抱拳行礼。
  身披斗篷的男子名叫万贤,是屠掌门座下弟子,他站在正门前面,眼光淡漠地扫过整条队伍。
  他完全没多看权青实一眼,视线反而落在方晔辉身上,额外问了问身份来历。
  方晔辉如实作答,但是他被看得好不舒服,仿佛是被一条毒蛇盯上,心中隐隐对万贤有些忌惮。
  綦妄也感觉此人怪异,可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万贤面无表情对围观百姓略一行礼,朗声说道:“感念各位乡亲崇敬仙门,一路追随,权道长明日与我师尊一同出席结缘坛会,到时自会为各位诵经祈福,今夜寒露深重,诸位请回。”
  场面话说完,綦妄哂笑:“他这是拿你给结缘坛会涨脸,有你在,说不定明天又能多卖个几千两。”
  权青实轻轻叹气,用指尖捏住衣袖,他每次一紧张就会这样。
  綦妄将小动作看在眼里,大手轻轻按住那几根不安的手指,“不用紧张,有我在呢。”
  “……谁紧张了?”
  权青实藏起手指,綦妄又说:“一会儿,无论那姓屠的说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一概不用答应,别委屈自己。”
  权青实指尖发热:“你先管好自己吧……等进去之后,你一定要藏好了。”
  他当初离开十五里堡的时候,还曾打算求助多劫宫,想请他们帮忙摆脱綦妄纠缠。
  谁知真的到了这里,他反而担心綦妄会被捉住。
  “行行行,不会让他们知道你与我这妖魔为伍!”綦妄翻了个白眼。
  二人不再说话,步撵进了大门,绕过长廊,往书房前进,石板路上只有沙沙行进的脚步声。
  一行人静默地走了许久,十分拘谨,大气也不敢喘,连嚣张的陈开岩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步撵终于再次停下。
  方晔辉要来扶人,可是万贤拦在前面:“方道友,你是情臻宗弟子,我师尊并未说要见你,你还是在此等候为佳。”
  说完就率先走近。
  他一靠近,立即传来一阵轻淡的香薰,闻到这个熟悉的气味,权青实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
  不容他多想,万贤已经将他扶下来,“我师尊书房就在前面,他喜静,小师公还需步行一段。”
  权青实靠綦妄借力撑着,跟着往书房走去。
  -
  屠兴禾的书房里设置着两个地笼,全都炭火旺盛,一进屋就觉得十分烘热。
  书桌上面古籍成堆,笔墨散乱,像个垃圾堆一样。不仅堆着各种图样纸张,还有扳手和剪刀放在没吃完的点心盘子里。
  书案后坐着个一位臃肿肥胖的中年男人,此时正靠着椅背呼呼大睡,鼻鼾连连。
  綦妄皱眉。
  万贤走近,轻轻推他:“师尊,权道长来了。”
  屠兴禾浑浑噩噩醒了,下意识地捋捋胡须,摸摸肚皮,胡乱喝了点水,之后才说:“哎?我忙着忙着就睡着了,失礼了失礼了,权道长莫要见怪。”
  不待权青实回话,屠兴禾又拉住万贤问道:“还剩多少没有开兆?”
  “一百五十盏。”
  屠兴禾粗声粗气地叹了一声,抓起桌上一把短刀,二话不说割破手臂,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他赶紧抓起一个茶盏,接住滴滴下落的鲜血。
  权青实闻到一阵血腥气,又听见綦妄一声冷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屠兴禾把这杯血递给万贤:“你先拿去描符,等我一会儿就去诵经,今夜那一千盏琉光盏还是能赶制出来的。”
  一千盏?!
  权青实听得心惊,双手握紧椅子扶手,多劫宫如何能做出这么多法器?!
  万贤拿着鲜血径直离去,屠兴禾用法术弥合伤口,笑道:“权道长,听说陈开岩昨日冲撞了你……我成日里忙于炼制法器,没时间管教徒弟,让你见笑了!”
  他又寒暄几句,问了问路上辛苦,随后起身挪步,绕过书桌:“不瞒你说,我早就想去妙乙宗拜会各位祖师,但一直繁忙,分身乏术。你既然是鹤元真人的弟子,你来了也是一样,明日结缘坛会,你就代表鹤元真人与我一起参加!”
  权青实忍着反感,冷淡答道:“屠掌门,多劫宫与妙乙宗虽是同根同脉却早已断了往来,我虽然路过洛洲城,但不能代表我师尊。”
  他补充道:“而且我听说,结缘坛会一个座位就要五十两银子,我也没有那么多钱,恐怕无法出席。”
  屠兴禾苦笑一声,肥胖的身躯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
  月光随着夜风飘进房中,热闷之气倏然消散。
  “世人眼中,多劫多难宫早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堕落仙门了。”
  屠兴禾声音透出一丝疲惫:“但谁能知道我的苦衷,权道长远道而来,可愿意听我讲讲心里话?”
  权青实不予理会,屠兴禾就自顾自说起来。
  “尸鬼横行,百姓受苦,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些年间我在法器一道上潜心钻研,立志做出能镇守一方的法宝,可惜天赋不济,几十年一无所成。”
  “发明那些破烂玩意,每每推翻重来,总需要上等金银玉石材料,于是前些年,我便命人拿出宫中旧物出售,以换钱财去购买新的材料。”
  屠兴禾脸上布满忧愁:“也不知被谁暗中炒作,把那些废品法器炒到天价,惹得世人全都上门订购,多劫多难宫被搅得鸡犬不宁。”
  “权道长你可不知道,那段时间我甚至动了要搬迁的念头,因为一些恶徒专门盯着多劫宫的访客,那些客商刚刚买完法器,一出门就被拉到后山抢个精光。”
  仙门附近都是盗匪?
  权青实不禁想起妙乙宗也是类似情形,成日被嫖|客伎子骚扰,只能避守深山。
  屠兴禾在对面坐下,“就在我苦恼之际,一位门亲前来拜访,提议叫我效仿大禹治水,堵障不如舒泄,既能顺应民意,也不至于平白被人利用。”
  权青实反问:“所以屠掌门就设立了结缘坛会?”
  屠兴禾面色略显惭愧:“法器数量少,而求购之人众多,若是私下出售总有人传言不公,所以我就安排竞拍出价,价高者得。我真的没有想到法器价格会水涨船高……这样结果连我也控制不了,但这绝非我的初衷。”
  权青实直摇头:“既然失态失控,那屠掌门为何还不罢手?要继续举办结缘坛会,以法器敛财,败坏仙门声誉?”
  “因为我今年终于做出来了,我做成了!”屠兴禾脸上忽地漫出笑意。
  权青实一愣:“难道是琉光盏?”
  屠兴禾非常得意:“正是!明日结缘坛会之后,这一千尊琉光盏就可以遍布神州,帮百姓驱魔除鬼了!”
  权青实嗤之以鼻:“屠掌门说得好听,百姓哪能买得起你的法宝?一千盏又如何,还不是富商豪门,价高者得?”
  “哈哈哈,琉光盏不会竞拍,早有定价!”
  屠兴禾笑眯眯地竖起一根粗笨的手指。
  “只卖纹银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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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洛洲城(六)
  权青实愣了半天:“屠掌门所言当真?只卖一两银子?”
  屠兴禾捋捋胡须,笑着点头:“我已经算过账了,用前几年的收入抵平铸造成本,就可以定价一两,这样一来,穷乡僻壤也能负担得起,到时候就可以祛除尸鬼,造福万民!”
  意出望外,权青实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安排,若真是只卖一两银子,那千盏仙灯就足以护佑天下百姓,连穷苦之人也能不受尸鬼侵扰。
  屠兴禾:“只要百姓平安,就算我背负唯利是图之名也无所谓!”
  权青实起身行礼,态度恳切:“屠掌门高义!是我误信道听途说,对多劫多难宫产生了诸多误解,方才无礼,望乞恕罪!”
  屠兴禾:“多劫多难,方得始终!若真的能除尽妖魔鬼怪,我就算被误解更深又有何妨?”
  他说到这里,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是老糊涂了!怎么连杯茶也没给你倒,就让你听我唠叨这么多……万贤……”
  他召唤几声均无人应答,才想起万贤已经走了,不免尴尬道:“咳咳,我平时研究法器,最讨厌别人打搅,这附近连个侍从也没安排,等万贤回来,我再让他给你奉茶……”
  綦妄凑近,跟权青实说了几悄悄话。
  权青实随即问道:“请问屠掌门,方才万贤端着一杯鲜血离开,是有何用?”
  屠兴禾并不在乎他目不能视如何得知,只在书案上翻来翻去,原本乱七八糟的书案更乱了几分。
  “我在琉光盏里设置了燃血咒,需要以血绘符,再诵咒开兆。”
  燃血咒?
  这是个中阶仙法,因为会导致施术者也受伤,所以使用者甚少,这种冷僻咒法怎么会用来加持上等法器?
  况且燃血咒绝不可能令凡人死而复生。
  权青实听得心中疑窦丛生,但是屠兴禾态度十分坦率,一番言辞也真情实感,丝毫不似作伪,他一时不明白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隐情。
  也许只有亲眼得见琉光盏,才能知道其中奥妙吧。
  綦妄轻轻搭着他的肩膀,悄声告诫:“我见此人周身灵气混沌,那仙灯恐怕也名不副实,你莫要被他骗了,还是再观察一番。”
  权青实点点头,摸出那面小铜镜拿在手里。
  “屠掌门,我这次拜访其实是另有一事相求。”
  屠兴禾在桌子上找到一些零碎点心,一壶凉茶,都不能用来招待客人,只好作罢。
  “但说无妨,咱们毕竟仙脉同源,何必客气。”
  权青实递上铜镜,屠兴禾伸手去捉,可是这枚镜子却好像生了根,长在权青实手上,屠兴禾几次用力都无法拿下来。
  屠兴禾擦擦汗,抱怨道:“你这是哪里得来的宝贝,脾气还挺倔。”
  权青实奇怪,心道他身为掌门,如何连自家法宝都不认识,便提醒道:“屠掌门,这铜镜后面有两行铭文,您能认出来吗?”
  屠兴禾弯腰眯眼看了半天:“这种金体铭文,我师尊只在早期使用,自从他脱离妙乙宗,做的东西就再也不用铭文刻印了,所以我也认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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