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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能朝着龙尾的方向，再次来到那个树洞口，依旧还有淡淡的光线。我悄悄向外看，果然冰沙正在树下安静的接受净化，只有他自己。
我小声叫他。
他循着声音，不敢置信的发现了小小的树洞。他有些惊喜，又显得着急：这个树洞也太小了，手都伸不进去，你们要怎么爬出来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先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那只神鸟呢？
冰沙说：没有看到，刚才摇晃冰挂的时候，也没有听到它叫，可能是飞到树顶去了。
他说着仰起头向上看，说：天上的云飘走了一些，今天真的很不一样呢。早些时候大家还因为引力消失而担心，来这里跪着祈祷神明，但见不到那只神鸟了，渐渐的都说手脚轻快了，似乎没什么不好，反而还兴奋了。
我问：他们现在都去哪了？天快黑了吗？
冰沙说：云少了，天更亮了，谁也说不准太阳还要转几次才能落下去。不过，这个夜晚估计很多魔人是不肯睡了，我想肯定有事情正在谋划着。你从前也去过秘密的黑夜聚会，让女王特别生气，你还记得吗？
我自然不记得了，不过，我现在做的事情让女王生气的也不少。这大概就是她的命运吧。
我问冰沙能不能打探一下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
过了好些时候，天似乎真的有些暗了，冰沙才回来，气喘吁吁的说：听说晚上有很多魔人会聚集到这边来，要讨论自由。
自由？我说：晚上看得清吗？
冰沙说：他们找到了神奇的木棒，已经在摩擦了，你教过他们吗，还是你其实是跟他们学的？你过去就曾说过自由之类的话。
我不知道，但我此时此刻确实也很想要自由。
天终于黑下来了，快要看不清了。魔昂的眼睛比我的好一些。我们沿着龙尾又走到龙头，悄悄往龙窟中间看，黑漆漆中，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我揪下一根龙须盘起来交给魔昂，让他去把沙堆上的黑蛇取过来，再把龙须替换在上面。
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了，我静静等着，没有异样的响动，看来女王的魔人们大概是埋伏在龙窟的上沿了。
我在心里念叨，那条彩色的光啊，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现。好在，魔昂拿到僵硬的黑蛇顺利回来了。
魔昂在龙头龙尾间跑了几个来回，身体变热，唤醒了黑蛇。或许它之前咬过我，已经记得我了，没有再咬我。
这是我们最后可以防身的东西了。
周遭静悄悄的。我们还是有些累了，靠在一起睡着了。
在梦里再见到，却有种恍惚久远的错觉。
我问他一些关于魔都和魔人的情况，真的有一些魔人是反对女王，质疑龙的吗？
他说：一直都有，但过去并不多，偶尔在喂龙仪式上，会有一两个因为对龙不敬被惩罚。女王问他们的头目是谁，总也问不出来，据说头目只在夜里出现，散布一些奇怪的言论，女王曾经以为是你。
我说：那么，不是我吗？
魔昂说：你还记得之前送我们出海的那个魔人吗？我上次提过，我觉得，你有些想法就是他教的。
这让我忽然联想到那个来伤害金蛇的魔人，他显然是熟悉我的，还说我为什么要回来。我觉得可能就是他了，我讲给魔昂听，魔昂也认为两者是同一个。
那么，这个奇怪的魔人，虽然想杀掉龙，想把魔都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却也愿意放过没变成龙的我们，似乎在此时此刻，还不能让他被女王抓住了。
我和魔昂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在女王和这个奇怪的魔人之间，我们暂时先倾向后者，当然，最好能趁着他们的争斗，找到机会脱身，离开这些有关龙的是非。
不能再做梦了，可能有些事情已经在这个夜晚发生了。
即将醒来的时刻，我笑着对魔昂说：不知道今晚过后，我们还有没有夜晚一起做梦了。很遗憾我把过去都忘记了。你一定要记得啊，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发怒，说不定你发怒了真的会变成龙呢。
他点点头，说：还有，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急着误会彼此，一定要等到梦中来解释。
我看着魔昂亮晶晶的眼睛，他认真的说：这是你从前跟我讲过的，我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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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片
我们醒了，已经看不清晰彼此了。我觉得我的眼睛在黑暗中太模糊了。
我们从龙头走到龙尾，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渐渐的，头顶的声音嘈杂了。有摇晃的红光从小小树洞透射进来，就像仙都树枝间漏下的灯火。
我小心的从树洞往外看，冰沙依然坚守在旁边。这并不容易，因为树下魔人很多，他们并不像之前那样虔诚了，而是像我第一次看到矿工的时候，互相鼓舞着吆喝着。
神圣的树枝被折下来，扔进了一堆红通通的火中，就像一个巨大的灯笼映照在冰面上。冰面已经融化出一滩水，说不定最终会把龙洞上方的冰层融穿的。
冰沙压低声音，既像是对着树洞说，又像是跟别的魔人说：自由自在的夜晚多好，再也不愿回到过去，再也不想做喂龙的苦差事了。
等了一会儿，在稀稀落落的呼声中，女王终于出现了，冰球在头上被火光一照，真的成了灯笼，她也只能摘掉了。
喧闹的魔人们收敛了一些，有一个魔人挺身而出跟女王对峙，嗓门虽然很大，却并不像是杀金蛇的那个。
女王教训道：你们一个个的，熬夜不睡，在这里胡作非为，如此堕落，神明就在看着你们，此时此刻。
大嗓门魔人则说：神明已经死了，所以引力才会消失。过去我们过得太麻木了，整天就知道伺候龙，现在天变高了，脚步也快了，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相处，从来没有如此快活过！
女王严肃的说：这只是暂时的。新的神龙很快就会复位，否则你们的快活也就到头了，到时大地会剧烈摇晃，冰山会崩塌，你要眼睁睁看着魔人们受难吗？你要让整个魔都为了你一时的快活牺牲吗？
女王的威胁，产生了一些影响，魔人们似乎不再像先前那么快活了。
女王继续说：神龙保佑魔都，它把自己永远委身在洞穴里，只为了能牢牢稳住大地，稳住冰山，稳住日夜，保佑每一个魔人脚踏实地循规蹈矩。如今它刚死，你们非但不为此感到悲伤，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现在魔昂已经化身为黑龙，马上就会接替保佑魔都的重任，你们还不快跪下，请求神明的宽恕！
话音刚落，真的有几个魔人跪下来了，有一个甚至对着刚折下的树枝磕起头来。
大嗓门魔人嚷道：你撒谎，你一直都在撒谎，我们要自由的行走，即使有些风险又如何，不冒险改变怎么能有新生活？难道要永远故步自封？如果只是麻木的苟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女王上去就扇了他响亮的一巴掌：你又没死过，凭什么跟我说活着的意义！你以为你比神明懂得还多？你只是为自己的自私堕落找借口，不顾整个魔都的安危！
大嗓门魔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扇懵了，一时间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其他魔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也渐渐停止了。火堆没有添新枝，火光渐渐暗了。仿佛女王凭借一己之力，把刚刚放飞的魔人心性又狠狠拽回到地面。但是，火光并没有彻底熄灭。
一阵嗤笑声，在这时响起。这才是那个杀蛇的魔人。我赶紧凑到树洞口，恨不得把眼睛挤出去，可洞口实在是太小了，看不真切。
女王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那么，一直在暗中捣乱的，甚至妄想杀龙的，就是你了！这么长时间你鬼鬼祟祟，只敢在黑夜出没，散布低劣的流言，你的胆小真叫我看不起！
杀龙魔人并没气恼，反而从容的说：这可不是胆小，这叫有耐心。你这样的盲目守旧，又缺乏反思的头脑，当然不会懂得。你口口声声说着地动山摇，你经历过多少呢？
女王说：今天所有的魔人都亲身经历了大地的晃动。
杀龙魔人说：我经历过的可比今天多得多，那时候冰山会冒出火，大地会开裂，强风能把人吹上天空。
女王有些疑惑：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还想要杀龙？有神明和巨龙的保佑，一切都会如旧，大地稳固，我们就不用担心这些。
杀龙魔人嗤笑一声，说：我说的这些灾难，正是你所谓的神明和巨龙带给魔都的。从前这里曾经生机勃勃，我亲眼见过，我就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正是你所谓的神明带来了巨龙，让巨龙把天下所有的灾难都永远吸附在了这里，否则魔都为什么会这般沉重？为何周围总环绕着旋风？
女王要打断他，但是他继续说，声音越发激昂：你以为巨龙是为了魔人而存在的吗？魔人是为了供奉巨龙才存在的！所有的魔人辛劳挖矿、雕琢、拉运、切割，最终的鱼片给了谁？而他们的辛苦换来的是什么，是鱼腥味的冰，是鳞片，是骨头！
这些话引起了矿工、雕工等等魔人的共鸣，反抗龙的声音又高涨了。
女王再发出训斥，此时已经像投入火堆的树枝，只能让火焰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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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片
女王的护卫们，从镇压变成了防守。
魔人们的呼声越来越高，有声音说：燃烧吧，让龙窟毁灭！
有声音说：把神树砍倒！
还有声音说：逮住神鸟扔进火里！
我刚刚也被杀龙魔人的话震惊了。难道真如他所说，巨龙非但不是庇护魔人，反而是罪恶之源？可是他怎么知道的呢？
也许女王想要追问下去，但是，呐喊的魔人们并不去追究这些细节，他们只想尽快去破坏龙窟破坏神树，至少先破坏一些什么。
突然，神树和冰面剧烈的摇晃了几下。有些癫狂的魔人摔倒了，火堆散了，惊恐过后，又安静了些。
女王抓住时机，大声喝问杀龙魔人：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熬夜时胡思乱想出来的，凭空捏造的！此时此刻大地摇晃，才是真实发生的！只有巨龙才能稳住一切。请求神明宽恕魔都吧！请神明宽恕！请神明宽恕！
女王的护卫跟着叫起来：请神明宽恕！
这是他们早就叫习惯的，渐渐的，这样的声音多了起来。
刚刚被扇巴掌的魔人扯着嗓子叫嚷：神明已经死了，神鸟怎么不敢出来了！
女王跪在地上，继续高呼：请神明宽恕！
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一片混乱之中，我想，不能再等了，这样的僵持恐怕是不会持续的，就悄悄对冰沙说了几句话。
冰沙走到女王身边，把女王扶起来引到树洞边。
冰沙说：我刚刚听见神树发出了声响，是不是神有什么指示呢？
女王惊喜又有些疑惑：当真吗？你确定没听错？
冰沙说：我不敢耍机灵，只是这么吵闹，我没能听清。要么女王来仔细听听，万一真是神明的指示呢？
女王侧耳靠近了些，冰沙拨开树枝，让女王再近些。
我从魔昂手心拿起黑蛇，只有一次机会，瞄准了就——
黑蛇窜出树洞，咬住了女王的脖子。
其他的魔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王忽然倒下了。
冰沙装作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是黑龙啊！黑龙出来了！
原来龙在这！我听到有个声音说，紧接着，就更加混乱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总之很多声音都呼喊了起来：黑龙断啦！自由了！
另一些声音则大喊：快啊，快过来保护女王！
火光摇晃，脚步混杂，真的是乱作一团了。
我赶紧和魔昂离开龙尾，往龙头跑，这是我们逃过的唯一机会了。
我试探一声，龙窟空荡荡的没有反应，一定是守卫的魔人都去神树那边保护女王或者干脆加入反派了。
魔昂背起我攀爬上那段光滑的冰柱。我们不敢停歇，也不知道去哪，只知道远离魔人吵闹的声音，越远越好。
就这样，在黑暗中奔跑。
也许大地还在颤动，刮起了大风。
但这都阻止不了我们。
魔昂不时发出叫声，我知道他忍不住要这样，我也跟着他一起叫了起来——昂！
终于，我实在跑不动了。我们躺倒在一片黑暗的冰地上。
头顶是黑暗的夜空。无边无际的黑暗天地之间，只有魔昂和我，这真好。
我说：魔都的长夜，其实还不错。
魔昂轻轻昂了一声。
也许因为天空的云淡了，我甚至觉得夜空中有一颗星星，只是聚精会神去看，又看不到了。
我想起身上还带着鱼片，拿出来和魔昂一起吃，是海的味道。
我说：引力没了，现在去海边一定很容易，等天亮了，我们就回到大海中吧。现在不论是谁都以为我们已经死了，我们就在大海里找一座冰山留下来，想想都觉得美妙，特别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
此时，天空飘来一条彩色的光。
我转过头，看清光影中魔昂的脸，他也在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们都笑了。
这时候，如果做一场梦，会不会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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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片
我长长的睡了一觉。
梦里，似乎大地又晃动过几次。
醒来后，没多久，天就亮了。感觉中，这个夜晚发生了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的漫长难熬。
我和魔昂正处在一片茫茫的冰原之上。远远的还能望到魔都那棵巨大的神树。那高高的树顶隐没在云层之中。如果神树真的有感知，那它可能也在注视着茫茫冰原上的我和魔昂吧。
冰原在夜里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缝，就隔在我们和神树之间。这样不管魔人再想要得到龙或是杀掉龙，都很难跨过裂缝追来，我们当然也回不去了，就朝着背离的方向走。
这是海的方向吗？
魔昂用手指在手心画了一个大半圆。
我说：魔都的大半圈都是海？
他昂了一声。那我们就继续走吧，只要走到冰的尽头，终究能找到一个有水的去处。
今天的太阳格外明亮，冰原也白得反光，就像夜里黑得没有边际，现在也白得彻底。
大地怎么裂开了那么深的缝隙呢？不知道前面还会不会有裂缝。如果大地碎裂成几块了，也许会慢慢漂入大海吧。
正漫无边际的想着，突然听到一声鸟鸣。
我和魔昂同时抬起头，只见天上出现一个小黑点，魔昂赶紧拉着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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