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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他有眼无珠(近代现代)——蒋蟾

时间:2023-11-15 09:58:00  作者:蒋蟾
 
 
第八十一章 叫声老板娘给他听听。
  黄净之开着车在长街上漫无目的地兜圈,从斜阳晚照到暮色昏暝,北方冬天的落日总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苍凉感,再一眨眼,比落日更苍凉的夜幕很快降下,天空透着雾蒙蒙的灰,像在镜头前糊了层塑料薄膜拍出来的画面。
  他本来是想打给李济州的,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好,对方走时明明对他怀着期待,希望他能就此跟父母和解,可显而易见,他又搞砸了一切。
  第三次经过同一个红绿灯路口时,手机嗡嗡响起,他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温和沉静:“你在哪儿?”
  黄净之缓缓道:“我在开车。”
  沿街成排的路灯恰好在他这句话后次第亮起,照着视野内一片通明,他却蓦地眼眶发热,胸口随之泛上来层层叠叠的巨大酸楚。
  “李济州,我想喝酒。”
  那边无奈地笑,对他突如其来甚至有些无理的念头也照单全收,拖着长腔温柔道:“好,但总得先让我知道你在哪儿。”
  “就上次那家酒吧。”黄净之尾音上扬,很有几分骄矜的意味:“我在那儿等你,快点来。”
  方凝取了片子,出来看见李济州一副准备走人的架势,还没等她问,直接道:“我得走了,刚给净之打电话,听他声音不太对劲。”
  方凝微愣:“他从家里出来了?”
  李济州语气里揣着深深的自责,叹道:“我早该猜到的,他跟父母的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方凝了然,摆摆手说:“那你快去吧,我留下把片子拿给医生看看,注意点肩膀上的伤,还疼不疼?你这样能开车么?”
  “我打车。”李济州笑笑,又象征性地活动了下肩膀,宽慰她:“不那么疼了,应该没伤到筋骨,你儿子我一向皮糙肉厚……”说着又上前一步单臂搂了搂方凝,带着感慨的口吻道:“谢谢妈。”
  方凝被他冷不丁这一下打得反应不及,瞳孔微微放大,足足怔了好几秒,抬手拍拍儿子坚实挺拔的脊背,轻声说:“矫情。”
  酒吧门外的泊车小弟已经眼熟李济州了,隔老远就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又不知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欠着身毕恭毕敬地引他往里走:“晚上好李先生,您里边儿请。”
  这家酒吧开在闹市区,即便是会员制,平常也依旧门庭若市,里头的硬件设施相当不错,跟N市向来以豪奢著称的云颠俱乐部有的一拼,超千平的开放空间一气贯通,一楼的迪吧完全可以拿来开小型live。不过能看出这家老板的品味更胜一筹,除了别具一格的装潢设计,钱的大头还是用在舞台音响等设备上,专业且齐全,一看就是资深音乐人的手笔,呈现出来的现场效果甩了云颠俱乐部好几条街。
  李济州想起上回丁承宇的朋友说这儿的老板也是他们圈内人士,弄成这样倒也可以理解。
  过了门厅里头还有人接应,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值班经理,姿态恭维地走在前面为李济州推开厚重的隔音软包门,迎面而来的景象却让他一愣。
  “今天酒吧歇业?”
  “啊……”值班经理含糊道:“……是被人包了场。”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李济州在心底又叹口气,问:“他人呢?”
  主吧台附近的灯光刻意营造出昏暗暧昧,头顶五光十色来回切换的射灯笼在玻璃器皿上剔透斑斓,吧台后只站了名调酒师,专为黄净之一个人服务。
  李济州被经理引着往这边走,那调酒师眼尖远远瞥见了,对黄净之说:“老板,有人过来了。”
  黄净之面前摆着一只威士忌杯,已经见了底,正一手支着太阳穴斜倚着吧台,眼睛不知看向哪里,调酒师的话让他回过神,扭过头一眼望进那双深邃的眸。
  他放下手臂直起腰,小幅度抿了下嘴,道:“你来得好慢。”
  室内温度打得高,李济州外套脱掉拎在手里,身上还沾染着未散尽的寒气,可见来时匆忙,此刻低垂着眉眼默默注视着面前的爱人,有种沉淀下来的温柔。
  “喝了多少?”
  调酒师见机行事,忙回答道:“不多,也就半瓶whisky。”
  李济州:“……”
  也就?他偏头扫了眼一旁瓶身上的酒标,瞬间黑线,Macallan33年,喝了半瓶?
  确实来得迟了。
  那边黄净之已经在扬手示意调酒师:“再拿个杯子——”
  一把抓下他的手腕摁住,李济州盯着那双迷离醉眼,掌心托起微烫的脸颊:“不喝了,我们回家。”
  黄净之别开脸,边把玩酒杯边摇头咕哝:“不回……”
  哄醉鬼要有耐心,必要时需得拿出哄小孩儿的心态和方式,李济州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人家这么大的一家酒吧,开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一晚上只招待你一个客人,老板都要哭死了。”
  “怎么会,”黄净之盯着杯子里晃动的冰球,慢条斯理地嘟囔道:“我就是老板。”
  李济州哭笑不得,掌心贴上他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呢。”
  黄净之打开烦人的手,抬眼看向调酒师,下巴往旁边一努:“叫声老板娘给他听听。”
  调酒师从善如流,扭脸朝李济州热情洋溢地笑道:“晚上好,老板娘。”
  “……”
  双手攥着肩膀将人扳向自己,李济州凝眉问道:“这酒吧你开的?”
  黄净之很轻地眨了下眼,被酒精侵蚀的大脑稍显迟钝,连带着声线也沙沙的,少了平时的清亮,却低哑悦耳:“怎么了?”
  “没怎么……”李济州用指腹刮了刮他的脸颊,继续循循善诱:“老板也是要回家的,不然老板娘会生气。”
  黄净之还未醉到意识断片的程度,被这话给逗笑了,他笑起来实在好看,明眸善睐,头顶灯光安静地晃过,无论哪个角度都漂亮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李济州,”他眉眼弯弯,瞳眸清澈如洗:“我唱歌给你听吧。”
  今晚没其他客人,舞台那边自然冷清,黄净之拎一把电吉他漫步走到中央,长腿点地坐上高脚椅,追光打过去,他朝台下的李济州粲然一笑,继而熟稔地拉过麦架,曾经被不少知名乐评人交口称赞的天赋型音色在空旷的舞池大厅内回荡。
  “想听什么歌?”
  言罢抱起电吉他先来了段轮指,扫弦,声起声又落,他低头轻笑:“算了,你又没听过我的歌,随便唱吧。”
  李济州原本平静温和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微妙神色,类似愧疚,舞台之上,抱着吉他的俊美青年开始弹唱,他的音色是很干净很有少年感的清亮,被酒精浇过后染上一点哑,透出些许烟嗓的感觉,唱低音好听,中音更惊艳,直到后方DJ将带有重金属鼓点的BGM猛地切入,高潮随之推进,宛如烟花骤然升空后炸开五彩斑斓,他丢下吉他站起身,将话筒架上的麦克风一把抽出,抵在唇边吼出一段爆发式的怒音,像撕裂夜空的惊雷。
  四面八方的追光一齐打过来,将修长脖颈上微凸的青筋照得清晰可辨,李济州立在台下,定定看着他,目光一瞬不错,像簇着一团火。
  无比炸裂的重音高潮碾碎密集的鼓点,像绚烂烟花烧成灰烬落向大地,像雨打芭蕉后的万籁俱寂,一段高山流水般的古筝乍然切进来,怒音转而变为戏腔,空灵宛转,清越悠扬。
  一曲终了,黄净之缓步走到舞台边,与几步之外的人遥遥对视,继而勾唇笑了,脸上是无比畅快又恣意的神色。
  然而,酒精短暂地离开了身体后很快又悉数回来,下一秒,他力有不逮地撑着话筒架踉跄两下,麦克风咚一声掉落,刺耳声响撞击耳膜,李济州心口一紧,拔腿冲过去。
  好在舞台并不高,黄净之脱力般地往前一扑,被及时冲到眼前的人稳稳接住,鼻梁撞在肩膀上,他小声抽气,带着鼻音控诉:“……好痛。”
  李济州心尖发着颤,箍着腰将人抱下来,一边胳膊使不上力,他动作不由放慢,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黄净之老实趴在他肩上,呼吸声从急促渐而清浅,脑袋往颈窝处拱了拱,突然乖得不行:“……我玩够了,回家吧。”
  车子开进小区大门,黄净之窝在李济州怀里安静地睡着了,他喝醉的样子实在太乖,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软,类似人类面对可爱小动物时的心态,轮胎碾过几个减速带,他悠悠转醒,细软发丝蹭着李济州的下巴,睡意惺忪地问:“……到家了?”
  “嗯,到家了。”
  李济州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前方代驾司机训练有素,面无异色地开着车,却在快抵达楼栋门口时突然停下,开口道:“先生,前面儿有辆车挡着道儿,过不去了。”
  一辆黑色普尔曼笼在夜色中安静地等待,也不知停了多久,似乎觉察到了后方来车,司机推门走出,快步绕过车头躬身拉开后座门,一道纤薄瘦削的身影弯腰下车,转过身看了过来,头顶路灯打下一缕光,照清了她的面孔。
  是蒋婕。
 
 
第八十二章 我也算伤得其所。
  “到了?”
  车停稳,黄净之有所察觉,直起身扭头朝窗外瞥去,却眼前陡然一黑,李济州扣着后脑勺将他的脸扳回来,柔声问:“还走不走得动,我背你下去?”
  洋酒后劲儿大,黄净之头还是晕的,但意识已然清明,惦记着他肩膀上的伤,道:“我自己能走。”
  推门下车,李济州先一步绕过来搀他,夜里气温已近零下,寒风彻骨,黄净之脚步虚浮打着哆嗦说好冷,他一个北方人,倒比南方人还不耐寒,也不知是恃宠而骄还是什么。
  “小之。”
  俩人同时听到这声呼唤,李济州明显感觉怀里的身体蓦地一僵,他是早就看见蒋婕了,虽说不知道黄净之后来又跟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不愉快的,否则他也不会跑去酒吧买醉。
  黄净之抬起头,目光落向几步之外,沉默片刻,还是开了腔:“……妈。”
  这一声妈让蒋婕竭力克制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眼眶瞬间通红,顷刻间垂下泪来:“对不起,小之,是妈妈错了……”
  黄净之的眼神几经变化,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他看似叛逆,但却从来心软,蒋婕若继续疾言厉色,他还能辩一辩,可一旦像这样主动退让示弱,他就没辙了。
  母子俩这样相顾无言地僵持着,还得李济州出声圆场:“阿姨,外面太冷,要不我们进屋说?”
  方凝公务缠身,是百忙之中来帮忙解决儿子的终身大事的,明天一早的飞机离开,原本已经睡下了,因蒋婕深夜突然登门,她披着睡袍打着哈欠出来迎接。秀姨晚饭时候做了醪糟甜米酒,给每人都盛了一碗,又跑去厨房手脚麻利地忙活一通,另给黄净之端出来现做的醒酒汤。
  客厅里漂浮着甜滋滋的酒酿果香味儿,方凝靠着沙发歪头两指并拢揉了揉太阳穴,率先开口打破微妙凝滞的气氛,睨向对面的蒋婕:“是谁下午那么冲动,好几斤重的烟灰缸说砸就砸,现在知道心疼了?”
  蒋婕神情恻然,她向来端庄自持,即便坐在沙发上也是腰板挺直脊背紧绷的姿态,此刻被多年同窗这样当面奚落,竟也无言以对。
  “要我说,你就是太轴,跟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较几分真。”见她不搭腔,方凝继续道:“净之这孩子还不够懂事听话么?他一个成年人,什么大道理不懂,这条路有多难走他比你清楚,但能怎么办呢?这种事又控制不了。他憋了这么多年才敢向你们吐露实情,在此之前内心经历过多少痛苦挣扎,你有没有想过?你只知道自己难受别扭,好像孩子是在故意跟你作对,可你也当过孩子,也有跟父母意见相左的时候,也应该能理解,越是这种时候,如果连当妈的都不跟他站在一头,那就别怪孩子不乐意待见你,凡事有因必有果么,我说的对不对?”
  方凝一贯言辞犀利,早年在谈判桌上跟人针锋相对,一口快嘴能驳得一众男士哑口无言,如今身居高位,锋芒稍掩,已经好久没这样咄咄逼人过,今天她一个是气恼李济州被殃及,一个也实在是心疼黄净之的处境。
  蒋婕被她一番话说下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白了白,下意识瞥向黄净之,却正好捕捉到李济州咧嘴笑着冲他妈竖大拇指的小动作。
  “……”
  心头涌出一股酸楚,她的小之许多年都没这样过了,和她像对普通母子那样毫无芥蒂地相处,隔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不记得,回忆里全都是无休止的冷战和争吵,她从前只觉得是儿子太叛逆,却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也有问题。
  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扮演黄淮笙夫人这个角色,希望总有一天能得到丈夫本家那边长辈们的认可,却全然忘了如何当好一个母亲。
  蒋婕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黄净之面前,缓缓半蹲,她是很爱哭的,眼泪已经扑簌簌落下,“对不起……”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子,只语无伦次地重复:“对不起……”
  黄净之心头激震,刻在骨子里的家教让他马上起身半跪在母亲膝前,蒋婕突如其来的这一下让他难以招架,只觉胸口堵着一团东西快喘不过气:“妈,你别……别这样……”
  蒋婕双目垂泪:“……这么多年,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恨过妈妈?”
  她用了也,因为大儿子顾西恩就曾当面对她说过这样的狠话,“我恨你把我生出来,却又弃之不顾……你要是学不会怎么做母亲,那至少别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跳出来,自以为是地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她总是这样,到现在都还没学会,好似天生有种顿感,做事南辕北辙,竭尽所能地把两段母子关系都处得糟糕透顶。
  “没有……”黄净之却摇头,“你是我妈,我怎么会恨你?”
  蒋婕微微愣怔后,眼泪却掉得更凶。
  李济州走到蒋婕身旁先将她扶起,又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说:“阿姨,其实我不应该插话的,但还是想问问,您听过净之唱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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