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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古代架空)——慕禾

时间:2023-11-15 09:54:59  作者:慕禾
  勃律没给祁牧安开口的机会,靠在墙壁上故作轻松道:“让我猜猜,你们认识了几年?”他手指一下下点在环起来的手臂上,像是在算年份,那动作瞧进祁牧安的眼中就像是一锤锤击在他心上的钟椎。
  勃律阴阳怪气地说:“我这段日子越想越觉得之前好笑,无聊时候便理了理——你说你自小被昌王带回去,十五初上战场,那时候已经在李玄度身边辅佐左右了吧。”
  祁牧安这时候打断他的话,垂着头哑声道:“年六……我年六入的昌王府,结识的李玄度。”
  勃律停顿了一下,自嘲道:“十几年的情结,比和我待在一起的时日都要长,那确实比不得。”
  他掩在夜色里的浅淡眸子微不可察地稍稍往祁牧安的方向瞥去,落在他的脚上,小声道:“我算是明白了,换做是我,这么长的交情,我也放不下。”
  祁牧安闭了闭眼,手背上露出隐隐若现的青筋,声音厉出口:“勃律,我不会对着一个想要杀我的人念念不忘。”
  勃律接着就“哦”了一声:“那就是说,若他当年没有想杀你,你和他就还是相陪相伴的竹马君臣,他在朝上运筹帷幄,你就替他征战四方。”他讽道,“听上去倒还真像是什么佳话,若是写成话本子我一定爱看。”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抓住,紧紧攥在掌心里,烫的他不停皱眉。勃律终于看向了祁牧安,皱着眉想把手抽出来,可如何都抽不动,手上的温度还滚烫的很,他感觉到像是有一股怒火烧的他呲牙咧嘴。
  祁牧安牢牢拽着他,无论怎么都不放。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来。
  “我承认……我承认曾经年少确实倾慕过他。”祁牧安拽着他,却不敢去看勃律的眼睛,甚至不敢去看勃律现在的动作。
  他抓着勃律的手不让人逃脱,说下去:“我头上顶着昌王之子的名号,可谁都知道我只是被义父从市井街巷里捡回来的,根本算不得李家血脉。大庆京城世家子弟瞧不起我,那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卑贱……”
  “我曾经说过,李玄度于我有恩。”祁牧安回想着年少的事儿,叹了口气:“这恩情不是说那些年对我怎么样而算的,是有一年冬天,我在学府被一众人推下水,他们围着我大声笑,谁也不来救我,也没人赶来救我。那些为首的都是京中贵胄子弟,背靠着大族,是诸多人想尽办法都要攀附的对象,他们惹不起这些人。”
  “是李玄度救得我,他若是没来救我,当时我就死在湖底了。他年少身子弱,那之后高热几日才好转,我当时觉得或多或少有愧,所以说他于我到底有过一场救命之恩。”
  勃律一动不动地淡淡瞥着他说,紧闭着嘴。
  祁牧安舔了舔唇:“李玄度是当时唯一愿意接近我的人,不久之后又会被册封太子。义父在大庆皇帝身边辅佐,时刻都在教导我如何担起昌王府的责任。我当时便觉得,李玄度就是我这辈子要辅佐的未来君王。”
  “可是是我错了,我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实则不过是为了他那计谋利用我,或许当年救我也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他不过是披着假意的皮,实则内里为人诡计阴险。义父一直教导我的和他做的完全相悖,我违不了心去辅佐这样一个君王。”
  “李玄度当年下旨命我义父率军与东越交战,而因他设计拦截了真的情报,致使援军没有及时赶到,将他害死在战场上。昌王军也是那时候分散,直到我进了东越才找到他们。”
  祁牧安咽了咽,继续说下去:“我那两年早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却又因为多年交情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直到……直到他驳回我领军的请求,一封伪造的圣旨将我押在昌王府,想要置我于死地。”
  “他那样的人,什么都要掌控在手里,不能出现半点差错。他要大庆上下奉他为君,那便不能出现另一个有威望的人影响到他的路。”
  “我没有忘不了他,可是他害死义父,昌王府上下如今溃散回不了家的样子无不出自他手。我只觉对不起义父的嘱咐交代,更对不起昌王军上下的兄弟。我只恨他,更恨自己,恨自己轻而易举被他骗了这么多年。”
  “我昔日视他为人生救赎,不过是往黑暗里越陷越深……可现在,你才是我奔赴的方向。”
  祁牧安始终还记得勃律在他面前说的那番话:“我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一个人,更不会把你当成他。我清醒的很,你是勃律,是能带我在草原上无拘无束恣意妄为的小殿下。”
  “我……我从来没有那般快乐过,我在京城长大的那些年从未有人带我做过那些事儿。”
  “勃律,我们不是成亲了吗,你带着我在天神下发过誓的。”
  “你我之间从来没有第三人,你就是你,在我心里的一直都是你。”
  他越说越局促,磕磕绊绊的想要表露心意,生怕说坏一句话就惹勃律误会不高兴。
  勃律沉默许久,这时淡声道:“祁牧安,我当时觉得我什么也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祁牧安紧张地大力攥紧他的手,怕他说出什么伤心的话来。然而刚要开口,突然就看青年抬起了头望过来:“不过我今儿十分畅快。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烧了他的宫殿,抢了昌王令,差一点就能把他按在地上揍。”
  他紧紧盯着祁牧安的眼睛,问:“你生气吗?伤心吗?”
  祁牧安蹙眉:“勃律,我为何要伤心?”
  勃律盯着祁牧安的眼瞳,说:“因为我烧了他的宫殿,杀了他的人,还差点杀死他。”
  “我不伤心,也不生气。”祁牧安沉声道,“我只担心你出事,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害怕你死在我眼前。”
  他喘急道:“我有时候没有抓到你,一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你倒在战场上血泊里的情景……”
  “那不是我。”勃律冷道。
  他的五指上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块东西,在他指间飞速翻转,之后他握着停下来,转而朝着祁牧安扔去。
  他说:“物归原主。”
  祁牧安接住,张开五指看去,是他当年呈予李玄度的那块昌王令。
  勃律扭回头,这回手从他手里轻松地抽了回来。他视线落在外面,语气仍然不冷不热,对他说:“昌王军很快就能在城中集结,助你出城。”
  祁牧安愣了许久,才说出声音:“你闯皇宫,就是为了这个?”
  “我只是去找李玄度算账。”勃律口是心非地散漫道,“这东西是顺带拿出来的,他不配拿着这个。”
  祁牧安怔怔看着手上失而复得的最后一块昌王令,喃喃道:“为了这东西,你不值得一个人闯那么危险的地方。”
  勃律不耐地睨他一眼,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兵刃。
  他皱眉,问:“你的剑呢?”
  祁牧安看了一眼,说:“我被关在昌王府上,剑被他们拿走了。”
  勃律抬眼看向祁牧安,祁牧安看不清他的神情,就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见他什么都没说,然后把头转了回去。
  城外林中,有一群人藏匿在其中。他们时刻关注着城门的动静,等了不知多久,却什么都没等到。
  这时候,有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他抬头看了看月色,忍不住对身边人低声问道:“阿木尔,我们什么时候攻城门?”
  阿木尔皱眉,把拔下草丛的手收回来,视线也从远处的城门上落到身边人身上。他抿抿嘴,思考片刻,说:“再等等,勃律他们还没有消息。”
  另一边,一个男人道:“这都快一夜了,殿下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你这个嘴能不能说出点好来?”阿木尔恨铁不成钢的反手拍上说这话的人的头上,气道:“若是殿下真有什么事儿,我回头就把你嘴给缝上。”
  男人急忙往后锁了一步,把嘴闭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时,阿木尔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破天际的箭响。他闻声蓦然抬头,冲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天空中闪过一个银光,一道鸣谪响彻在夜空中。
  “是勃律的信号。”他喊道。
  “准备攻城门,接应殿下出城!”
 
 
第三百零九章 
  对面又跑过一队举着火把的士兵,勃律猛然后退一步将自己完全藏匿在黑暗下,手也随之朝后一推,推着祁牧安的肩膀猛地将人踉跄地倒退了两步。摁在了死巷的最里面。
  祁牧安扶着墙站稳脚跟,显然也看到了外面跑过去的人。他将将站定后又立马上前贴着勃律身侧,在他旁边压声问:“勃律,我什么都告诉你,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热气扑洒在耳边的感觉让人心中觉得无比躁动瘙痒。勃律也不例外,他恶狠狠回眼瞪着祁牧安,伸手又一次把人推远,指着他警告道:“离我远点,然后闭嘴。”
  祁牧安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之后再次走回去,轻声说:“我做不到,勃律。”他抬起一只手,轻轻触上勃律沾了灰和血的面颊,将脏东西抹了抹,想要抹掉,发现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于是他丧气般收了手,宛如在喃喃自语般念出声:“我们有两月未曾见过面了。”
  这时候,勃律终于转过了头看向男人。他面上毫无表情地看着祁牧安良久,神色怪异,似是在打量面前的人脑子有没有坏掉一样。
  无声打量了片刻,勃律收回视线道:“还能说出这么多的甜言蜜语,看来这段日子你在昌王符过的很是滋润。”
  “我实话实说罢了,我真的整日都在担心你。”祁牧安疲惫地把手搭在脸上,很快又挪开。
  他说:“李玄度一直在到处找你,我起初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抓到了你以此来把我困在府上,但过了几日我发现并不然。”
  勃律打断他:“祁牧安,李玄度凭什么以为仅仅一个我就能把你困在这里?”
  祁牧安看着勃律,顿了一下才道:“李玄度虽坐在皇城,但他比我想象中要知道的还要多。”
  这一句话就说出了很多事情,看来李玄度不仅关注着东越的动向,还时刻掌握着李玄度,甚至是和李玄度在一起他的事情。
  勃律沉默下来,片刻后半阖上眼:“我真后悔刚才没一起把他烧死。”说完,他瞪上祁牧安,低斥道:“所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能到能被他抓住?那还不如直接让我死了得了。”
  “可是他们说已经一个月没有你的消息,你逃出去的时候还在城中遇见了哈尔巴拉……”祁牧安的话音猛然停住,忽地像是急于想让勃律给出答案一样,问他:“你是怎么跑出京城的?这一个多月又在哪里?不可能大庆和东越都没有你的消息。”
  “他们是谁?”勃律抓住一个字眼,问。
  祁牧安答:“这段时间李玄度和元胤都在寻找你的下落,但你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有人以为你已经死了,死在哈尔巴拉的手里。”
  勃律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身后,没有说话,然而面前人有些着急地去拽勃律的胳膊想让他看着自己,这一手才刚碰上勃律,忽然,他面前一黑,背上一痛,被勃律压着一步步抵到了身后死巷最里面的墙壁上,撞的他背脊发麻。
  但他的眼睛却是明亮且直勾勾地牢牢盯着勃律,他眼睛看了会儿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的人,眼帘往下一落看到捂着自己嘴的那只手上,半响之后悄悄将其拉下握在灼热的手掌中,之后他又松开,双手紧紧抱住身前人。
  他把脸埋进勃律的脖颈间,一呼一吸之后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有一把火光从他们藏身的这个死巷口处闪过,这条小巷虽然是个死巷,身后的墙壁隔绝着一墙之后的院落,但巷子却又窄小,仅能一人通过,越往里越照不到月光,漆黑成一团,且巷身深,这点火光照不到他们身上。
  他听见外面人在说:“这里这么窄,能藏什么人,去那边找找。”
  之后,就听见说话声和脚步声都离开了,越走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勃律抬眼瞥着仍旧埋伏在自己脖间的男人,目光掠过只能看见他的发丝。他没吭声,又让人抱着他静了须臾,才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走了。”
  可男人却没动,怀抱的力气大了几分。
  勃律只觉眼皮一跳,一股火气从心里钻上来。他舌尖在腔壁里舔了舔,一口气吐出来,冷声道:“松开。”
  人没动,依旧紧紧抱着他伏在他身上。
  “祁牧安,松开。”勃律半眯起眼,手指动了动。
  这人就像是忽然变得死皮赖脸了起来,说什么都不吭声,抱着他的力气大到仿佛要把人压进身体里一样。
  勃律脸色顿然变得难看起来,他压低声音,用气声道:“祁牧安,你要是不想活了,我现在就推你出去。”
  祁牧安一听,明显听到了勃律语气中的怒意和不耐烦,于是立刻松开了环着人的手臂。他看着面前脸色不太好的人,忽然觉得这次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勃律变得委实不好招惹。
  勃律后退了一步,把身上觉得歪七扭八的衣服拽了拽角,让自己舒服些。
  “以后除了我亲口说的,和我让狼师传来的,其他的别听那些关于我的消息。”勃律道,“我不想让他们找到有我千万种办法,他们那些手查到的消息没一个有用的。”
  这话说完,勃律在祁牧安忐忑的情绪中无声了一会儿,才又忽然开口道:“所以你又是为什么从昌王府里跑出来?”
  青年扫眼男人:“你孤身一人还敢闯出有那么多禁军的地方,真是不怕死在里面。”
  “我若不出来,又何时能见到你?”祁牧安抿抿嘴,说:“我想去找你,勃律,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真的有些害怕。”
  勃律看着他张了张嘴,有些话没说出来,半道拐成了别的。他说:“你这一乱跑,我若是没找到你,又或是我没来救你,可怎么办?”
  “你也说了,这城中危险的很,我一个人逃不出去,你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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