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谢司珩毛了,“谁?哪家的?名字还能相配,她当对对联呢。你才这么点大——”
宋时清本来还带着空茫的眼神一下子眯了起来。
……
宋时清默默,“你激动什么?”
“……我没激动啊。”
谢司珩唇角一勾,抱臂微微俯身看着宋时清,“我这不是想起那张被人偷放在你包里的婚契了嘛。那件事还没查清楚呢,这又来了个不知底细自己找上门的,谁能放心啊。”
宋时清抬手,揪住谢司珩前襟的衣服把人往下扯。
谢司珩不明,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弯腰。
随即,他的头发被揉了一把。
“我比你大,谢司珩,我才是哥哥,别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
楼上,宋表姐拿着个毛巾擦脸,欣赏下面俩小孩的拉拉扯扯。
她本来是想洗澡的,但刚宋翔说,下午还得再出去一趟买菜,现在洗了晚上回来还得换,她想想就麻烦,索性擦擦了事。
她靠着墙,心满意足地看谢司珩笑着拍自家表弟的手,又抓着他的手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时清侧过脸不理他,躲开接着去铺草。
两个小傻子,嘿嘿嘿。
她喝了口水,心下不合时宜地升起一丝疑惑——
就是刚才,表弟坐凳子上自言自语什么呢?
·
方大娘手上拎着两只鸡从一户村民家出来,“哎,别送了,有啥好送的,我这就去付老师他们家了……对,就几步嘞。我说的事您多留意着点。”
“我晓得我晓得,你放心,有啥不对我肯定找你说。”
夹着烟的老大爷回她。
两人身后的院子里,窝着只被捆了脚的麻点母鸡,显然是刚才方大娘送来的。
不是方大娘大方,是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在村子里住了大几十年,他们家向来是与人为善的,从没得罪过谁。怎么家里鸡棚子一夜之间,就突然被人砸成了那副模样。
方大娘心里其实是有怀疑人选的,毕竟这么多年,谁家做人不地道,众人心里都有数。
她家反正也不差那一两千块,索性就不养了,把剩下的鸡挨家挨户送了,再将自家的遭遇宣传出去。
这样一是警告那个糟蹋她家鸡棚的贱皮子,二也是让全村都帮她家盯盯,人多力量大嘛。
这样想着,方大娘走到了在镇上小学带班主任的付老师家门口。
还没进院子,她脸上的笑意就更加热情了几分。
“付老师——付老师。”
一个年级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走到了大门前,朝外看来。
“您在家啊。”方大娘紧步朝里走去。
她的小孙子小孙女都在这位付老师的班上读书,自然的,她这个做奶奶的就对老师存着股热切劲。
“自家养的母鸡,给您送两只来。都是小母鸡,炖汤红烧都成。”
姓付的女老师赶紧推拒,“这哪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方大娘熟稔上前。
却没想到走到近前,却看到了女老师浅色的裙子上沾了不少红褐色的脏污。
她心头一跳,隐隐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您衣服怎么脏成这样了?”
“别说了。”女老师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挂不住了。
她拧着眉毛朝外头看了看,把方大娘拉到了家里。
方大娘打眼一扫,只见客厅的大椅子背上挂了件浸透了血的围裙。
“我嫂子,昨天晚上去看瓜棚,被人打晕了硬灌了一肚子的血,扔在了离你家不远的田埂上。”女老师神情隐怒,被气得手都有点抖。
“我哥早上找见她的时候都没敢认,满头满脸都是血啊。”
方大娘没说话。
隔了半晌,她干干地咽了一口唾沫,“啥血啊?”
“那谁知道呢?”女老师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压着火气和本能的恐惧,站起来给方大娘也倒了杯。
“我哥一开始还以为嫂子她是被……”她给了方大娘一个微妙的眼神,“结果一看,衣服穿得好好的,连颗扣子都没掉。就是一肚子血,扣嗓子吐了好几遍都没吐干净。你说什么人能干出这种下作事啊?!”
方大娘心底已经凉了大半。
“那,那你哥和你嫂子现在……”
“去镇上的医院了,我嫂子发了高烧。”她缓缓输出一口气,“我妈和我爸去找我叔了,看看这事能不能报警解决。”
方大娘知道付老师的叔叔是谁。
那是他们镇上派出所的所长。
她一下子定了心,搬着椅子凑近了点,“付老师,我跟你说件事,搞不好和你嫂子有关……”
·
另一边,宋家。
还没吃午饭,宋翔和刘雯雯夫妇就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爸,妈,你俩不吃饭?”表姐走下来问了一句。
“不吃了,有人请。”刘雯雯回道,“下午我和你爸要去搭灵堂,估计晚上才回来。你俩在家,照顾好清清和小谢,有事打电话。”
“不买菜了?”
“明天再买,今天就算了。”
“好嘞。”表姐挥手。
刘雯雯又看看宋时清,示意他有事也给自己打电话。
宋时清乖巧点头。
夫妻两人这才放心离开。
家长不在,餐桌上的气氛立刻随意了起来。
宋时清习惯吃饭前先喝汤,站起来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一边盛一边问表姐,“姐,我们村子里有姓朱的人家吗?”
谢司珩的筷子顿了下。
“朱?”表姐确定,“好像没有吧……”
“没有。”表哥接,“问这个干嘛?”
表哥没读大学,高中毕业以后就开始管家里的厂子,对这一片比较熟。
宋时清用碗挡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上午有个婆婆过来给我说媒。”
“什么?”表哥惊
“给你?!”表姐第一反应先是惊,后是唰地看向谢司珩。
谢司珩慢腾腾地夹了筷茄子,哼笑一声。
表哥来了劲,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咱们村肯定没有姓朱的,隔壁村,好像有几家。明天我去给你打听打听。”
“我也去。”谢司珩说道。
宋时清轻锤他的手臂,“别闹。”
谢司珩慢悠悠,“我去问问那家的小姑娘叫什么。”
他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名字和宋时清三个字配。
宋时清还以为他在起哄看自己笑话,凶他,“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谢司珩一愣,随即眼底升起不可置信和委屈。
宋时清不管他,转向表哥,有点无奈了,“能确定的话,你帮我拒绝一下。”
表哥打趣,“不去看看人家给你介绍的姑娘啊。”
“我马上就要出国了。”宋时清好笑。
“出国也可以交女朋友啊,保不准人家和你一起出国呢。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你俩还能住一起。”
表哥语气里的暗示显而易见,宋时清当即耳根一红,端起碗挡脸。
“别开玩笑了,真不要。”
表哥看他这样子,突然悟了什么,“小清,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谈女朋友吧。”
宋时清无辜。
“嘿——”表哥扬声,“你们学校的女同学干嘛,看不上你?还是你太挑?我跟你说小清,找女孩子不能光看脸,你得多看看内在,三观合才能长久相处。你现在年轻,早点找回来正好结婚……”
“我吃完了。”宋时清放下碗,义正辞严,“明天打听到了记得帮我拒绝,不然我就告诉舅舅你又乱买键盘。”
表哥语塞。
宋时清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转身上楼去了。
“哎。”表哥哭笑不得,“怎么回事,还不喜欢谈恋爱了,”
表姐没接他话茬,只偷偷地看谢司珩。
谢司珩似乎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见她看过来还笑了一下,一边夹菜一边问,“表哥你的新键盘是什么牌子的?”
“雷蛇今年和电竞战队的联名款,我发给你,特帅。”表哥毫无心机地嘚瑟。
谢司珩笑意不变,“好。”
说完站起来,“我也吃完了。”
他跟着朝楼上走去,看样子是打算睡一会。
表哥还有点意犹未尽,转向自己妹妹,“小清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吧,不想谈恋爱,你说说。”
“……”表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堵住了自己的嘴。
四个人,四种心境。
但没人注意到,房子里的温度,似乎隐隐降了点。
一层人眼看不见的黑气,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三楼。
第十二章
宋时清上到三楼,往窗外看了一眼。明媚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洒在远处灌木和流经村子内的小河上,绿意盎然,波光粼粼。
但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隔开了外面的阳光一样,房间里不仅不热,反倒有些阴冷。
宋时清搓了搓胳膊,把窗帘拉上,走到床边脱上身的卫衣。
对着床侧走廊的镜子如实地映照出他柔韧漂亮的腰际线条,和逐渐显露的优美蝴蝶骨。
宋时清不像谢司珩,身上全是高强度运动练出来的肌肉。虽然这些年他也坚持爬山游泳,完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病弱小美人,可凡事怕的就是一个比较。
想想谢司珩那身。宋时清确定,要是有一天他和谢司珩脱光了站在一起,那场面根本就是北美灰狼对比家养安哥拉猫。
小小的攀比欲作祟,宋时清侧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后轻轻叹了口气,换上睡衣。
……谢司珩他怎么那么能长啊。
镜子依旧无声无息地照着房间。
在它所展现的画面中,宋时清屈膝爬上了床,蹬了蹬腿,两只拖鞋一前一后地落在了地上。
宋时清展开被子,拉了两下,随即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
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床边没有坐着那团人形的阴影的话。
·
谢司珩上来的时候,朝房间里看了一眼。
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小团,枕头上是毛茸茸的黑发,宋时清似乎已经睡着了。
“睡得这么快啊……”谢司珩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靠着门框,就这么看着床上的那一小团。
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五官轮廓更为立体鲜明。
就这么大概看了有三分钟,谢司珩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在这不高兴什么?”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脑子里絮絮的,胸口也像是被塞了一大团布,堵得他不舒服。
谢司珩想去找两个人练练手,又觉得即使去了,也依旧不能让心底的这份莫名升起的躁动平息下来。
那种隔靴搔痒的难受就这么缠着他,又不给准话又不打算轻易散开。
谢司珩用舌尖顶了顶腮,终于还是放轻脚步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这下,连走廊上散进来的光也被挡在了门外。
谢司珩脱了外套长裤挂在架子上,穿着里面的背心平角裤上床。他倒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就是想蹭着宋时清打局游戏,等这人起来。
“唔。”
谢司珩回头看了眼,只见宋时清皱眉朝被子里缩了缩。
我吵到他了?
他轻手轻脚地上床,给宋时清拽了拽被子。
昏暗的光线下,宋时清的脸白得仿佛自带光晕,密密的眼睫垂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在轻轻发颤。谢司珩就这么打量了一小会,突然低头,在人家脸上亲了一下。
——唇与脸颊细腻的皮肤一触即分。谢司珩只觉心底的郁气一扫而空。
要是宋时清是他亲弟弟就好了,亲哥哥也行啊,这么好看一个人,时时刻刻都能放在身边,多好啊。
正好这时候他的游戏也匹配完成了,他翻身靠坐在宋时清身边,愉快地点了开始。
但谢司珩并没有注意到,睡在他身边的宋时清正在一点一点地蜷缩起身体。就好像在无形之中,他正在躲着什么人。
……梦里。
依旧是那个铺满了纸钱的院子,依旧是那群沉默的围站在院子两边廊下的宾客。
端着【贺礼】的丫鬟已经退到了一边,但压着他的宋时清的人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宋时清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没有激起任何怜悯,就像是他被堵住的呜咽一样。
【快,快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入洞房了……】
热闹的喜乐一下子从人群后爆发开来。
有人跑到院门口,大把大把地撒起了铜钱。
但与此相对的,是另一种不该存在的安静。
宾客们依旧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人道恭喜。铜钱落地又蹦起,没有人去争抢。
热闹的喧嚣和诡异的寂静同时存在,最终融合成了一片令人恐惧的怪异。
这到底是什么?
宋时清脑中一片混沌。他被人拖上正堂,随即顺着侧开的门被拖进闲间,最后,他被扔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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