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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缘(玄幻灵异)——只雀

时间:2023-11-15 09:40:53  作者:只雀
  宋时清一悸。
  “别动。”谢司珩轻声,抬手扣住宋时清的领口,朝外扯了扯。
  夏天的卫衣领口留的空荡本来就大,谢司珩稍一用力,宋时清卫衣的领口立刻露出了一大个口子。
  这一下,什么都遮不住了。
  宋时清只需要低头,就能彻底看清自己身上那些被不怀好意留下的可怖淤肿。
  但他的目光只在最开始的时候下意识地落了一下,随即在意识到那些痕迹代表什么以后,从尾椎冷到了头顶。
  他曾被握住腰侧,被迫接受另一个人的含吮亲吻。也曾被按住后背,无力地朝床的深处藏,躲避在他前胸作祟的手指。
  那些发生在梦境中的可怖情|事,在此之前,只是大脑在昏睡中加工出的无意义信息。
  但当这些痕迹真真切切地跨过现实与梦境间的壁垒,出现在他身上的时候,狰狞而恶意地向宋时清宣告着【它】的存在。
  谢司珩干巴巴,“我记得,昨天晚上你身上还没有这些痕迹。对吧。”
  走廊里无声无息地卷起了一阵冷风。
  宋时清冷得发抖,瞳仁战栗。
  ……怎么会这样?
  ……
  他嘴唇动了一下,像是要问出什么话来。
  谢司珩眼疾手快,反手捂住。
  “别。”
  谢司珩和宋时清鼻尖相抵,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谢司珩艰难地笑了下,“时清,对于某些东西,你不能让它知道,你察觉到了它的存在。不然它就会……做得更过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自我保护方式。
  那些东西,在没有发现你能感知到它之前,它只会漫无边际地作恶。以此来引起生者的注意。
  但如果清晰地意识到,你发现了它,它本来混混沌沌的意识会逐渐清明复杂,开始明确地知道自己所求为何,所愿如何。
  到了那个时候,宋时清再不会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
  五官科里,刘柠正侧着脸给医生检查自己的伤口,偏向的位置,让她的目光正好能穿过门框,落在外头的两个弟弟身上。
  这俩小孩又贴一起说什么悄悄话呢。
  刘柠在心里笑。
  但还没等她继续欣赏下去,医生手中的酒精棉重重地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嗷——”刘柠当即疼出一声惨叫。
  “您轻点,轻点。太疼了。”
  刘柠嘶嘶抽冷气,闭着一只眼睛,目光不经意扫到了桌上的名牌。
  【常思成副主任医生】
  诶?急救车上的女医生不是和她说,五官科的大夫姓周吗?
  这个念头从脑中升起,刘柠疑惑地看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很沉默的男医生。
  他年纪应该挺大的了,头顶稀稀疏疏的,大半张脸藏在白色的棉纱口罩后面。
  他就这么微微翻着眼睛,盯着刘柠。
  ……
  刘柠不自觉朝后躬了点,“那个,医生,我的眼睛有没有事啊。”
  “……眼睛,没有事。但伤口要缝针。”医生很慢地说道,嗓音有点浑浊,呼噜呼噜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哦,好。”刘柠点头,示意一声开缴费单,她去交钱。
  但身材臃肿的医生咕噜咕噜地低喃着什么,缓慢地转头打开抽屉。
  泛黄的漆皮木抽屉里的东西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常医生弓着腰,埋头在里面拨拉了两下。
  刘柠确定自己闻到了灰尘扬起来的味道。
  ……这破医院真的卫生条件过关吗?
  刘柠其实并不是特别讲究的人,但到了这时候,也有点无法忍受起来。
  特别是——当她开始注意到医院的卫生情况堪忧以后,种种刚才因为伤口疼痛忽略掉的细节,纷纷开始吸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皱眉,朝四下看了看。
  ——角落的桌子上放了一大块沾着黑色污迹的塑料布。
  推车架子上摆了几个金属碟子,里面的钳子镊子摆得横七竖八的,好像还倒了半瓶碘伏。深色的液体正浸着这些医疗器械。
  ……怎么这么脏?
  怪异的感觉升了一点起来,开始告诉刘柠这些并不正常。
  她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却快了一步,顺着污迹朝地上看去。
  肮脏的白瓷地板上——到处是带血的脚印和手印。
  !
  霎时间,刘柠只觉被人锤了一拳,整个人懵住。
  我刚才为什么没有看到这些?
  这是什么?
  正如谢司珩所说——不能让【它们】觉察到你的发现。
  “你的伤口……要缝针啊……”医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上似乎拿着什么尖锐的东西。
  刘柠隐隐闻到了腐烂的臭味。连同那个叫常思成的医生的声音,也变得格外空洞。
  她哪还敢回头。
  在余光扫到地面上的影子微微动了一下以后,她直接弹起,疯了一样地朝门口跑去。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得一声传出来。
  宋时清本身就脆弱的神经在这刺激之下几乎崩断。
  他惊惧抬头,正和手脚并用仓皇逃出来的表姐撞上眼神。
  昏暗灯光、夜晚医院的走廊,刘柠瞪大眼珠,头发乱散。
  她想提醒宋时清两人,但她喉咙里嗬嗬得什么有价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抬着手一个劲地往后指。
  宋时清惶惑,朝科室里看去。
  ……但房间里,桌子后面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
  谢司珩皱眉站了起来,“怎么了?”
  刘柠真的是欲哭无泪。
  但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被吓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别说叫了,连哼都哼不出来。
  她死揪住自家表弟的胳膊,嘴里“鬼”“鬼”地打哆嗦。
  宋时清脑子现在也有点空白,茫然辨认了两三秒之后,虚弱地“啊?”了一声。
  刘柠都要哭出声了,又气又怕,扭头朝后面看,心想你们两个傻孩子赶紧带着我跑啊!
  结果,她也看见了空空荡荡的科室。
  什么都没有了……
  肮脏的塑料布……满地的血印子……
  刘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现在的大脑,甚至问不出“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这个问题。
  宋时清当然知道刘柠现在的状态不对。
  这样的环境下,又在他也被某些东西缠上的时候,表姐可能遭遇了什么,昭然若现。
  但就是因为太明显了,宋时清才不敢去猜。
  他的手指紧了又松,终于勉强挤出了一点比哭还可怜的笑来,“姐,别看了。”
  “啪……”
  “啊?”刘柠愣愣转过头。
  宋时清苍白着一张脸,唇色淡到近乎于无,整个人像是到了破碎的边缘。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强自镇定,轻声对她,“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好。
  当然好。
  刘柠在心中想道。
  但只在她一个人耳边响起的“啪啪”声,让她空白的大脑,本能地做出了一个在今晚之后,让她后悔无数次的决定——
  低头看。
  ……那个叫做常思成的医生,正扭曲地趴在她的脚边,四肢着地,但头颅一百八十度,歪拧朝着她……笑。
  明明颅骨都被碾碎了一半,和脑浆混着淌在外面。明明他的身上还有好几个嘿嘿怪笑的黑红婴儿……
  但它就是……
  它朝刘柠的腿,举起了手中锐利的手术钳——
  下一刻,刘柠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大力,整个人朝后摔去。
  视线随着身体后倒,她震惊地看着推开她的宋时清被谢司珩整个勒起,抱猫一样拖离了椅子。
  “朝外跑!”谢司珩厉声。
  宋时清还没站稳,就要去拉刘柠。却见刘柠只是懵了一秒,然后在疼痛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她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就朝窜到了宋时清和谢司珩面前,薅住宋时清的胳膊就要把两人往前拉。
  “别别别,他身上还有伤。”谢司珩赶紧抱着宋时清转了半圈。
  “这都什么时候了!”刘柠哭骂。
  宋时清和谢司珩谁都没有解释,只一个劲地朝走廊尽头跑。
  那些东西的影响范围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地覆盖下去,所以只要跑出了医院——
  宋时清撞进了一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冰冷怀抱里。
  【嘻嘻……时清……】
  宋时清感到一双手穿过身侧,覆盖上了他的后背,安抚又亲昵地拍了拍他。
  ……
  宋时清脑中什么都没有,他在下一刻奋力挣扎起来。
  “谢司珩!谢司、谢司珩!”
  【嘘,嘘……哥哥在呢,一直在,乖时清,乖宝贝。】
  它笑着,在宋时清的耳边亲吻。
  宋时清的眼前是一片黑暗,耳边是细微但密集的摩擦声。
  他好像被拉进了一片诡异的沼泽。
  干燥、柔软、凉而顺的……
  这是……头发……!
  亲吻又落在了他的脸侧、唇边。
  “……滚,滚开!”宋时清胃里一阵翻涌。
  好恶心。
  好可怕……
  宋时清朝后退,但他的四肢就像是被吞没一样,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被彻彻底底地封在了这个密不透风的怀抱里。
  ·
  在谢司珩陡然察觉到手下抓着的人变轻的时候,他就警觉地朝原本是宋时清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然后,他和一只有着纽扣眼睛的染血布娃娃对上了目光。
  身前,医院破旧的大门近在咫尺,身后,黑洞洞的走廊安安静静。
  没有了趴在地上追赶他们的鬼医生,也没有了一盏一盏亮着的白炽灯。
  就好像,今天晚上,那东西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将宋时清带走。
  仅此而已。
  现在达成了心愿,它便餮足地带着它甜美的果实回去了。
  谢司珩胸口剧烈起伏。
  在那些东西的地盘里,生者的意识会被迷惑异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醒。
  这是他家古书中的记录。
  但谢司珩从没想到,盯上了宋时清的东西居然能这么强大,居然根本不需要任何仪式就能将宋时清换走。
  “谢司珩?”
  已经跑出了挂号处大门的刘柠莫名其妙地回头,“你赶紧出来啊,你干嘛呢?”
  谢司珩一言不发。
  只是看着刘柠。
  刘柠像是被他这反应给搞傻了,侧头对着空无一物的身边,“你同学他怎么不出来啊?”
  谢司珩霎时间后背泛起一阵冷意。
  刘柠怎么了?
  她是真的看到了时清还是她本身处在另一片幻象中……亦或者,她其实是鬼假扮的……是想骗自己过去?
  种种繁杂的念头在脑中成型又被他自己否定。
  说到底,谢司珩也不是应对这种事情的专家。
  他只是个一知半解的,看过几本家传古书的学生而已。
  谢司珩后退了一步。
  刘柠的呼声在耳边开始变得模糊,像是察觉到他识破了自己的计划一样,躲在幕后的那个东西,用黑暗缓缓覆盖住了门口的最后一片光明。
  谢司珩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那个东西的笑声。
  它真的对他怀有很深很深的恶意。
  不需要交流,谢司珩就是知道。它想让他死,而且是在绝望和惊恐中死去。
  它是在……发泄自己的嫉妒。
  谢司珩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和那种东西产生这么深的共情。
  处在【它】的覆盖范围里,重重恶念和浑浊而过激的情绪如同海浪一样扑在他的神经上,仿佛要一点一点蚕食他作为一个人的理智。
  然后呢?
  如果自己真的和【它】融合了,拥有同样的思想以后,会怎么样?
  它,或者说他自己,想做什么?
  谢司珩不敢将这个问题的答案找出来,即便他隐隐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某种状态的边缘,只要深入一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固守住了底线。
  谢司珩在无尽的黑暗中抓了抓手上跟玩笑一样的布娃娃。
  他看不见这东西的表情。
  但他猜这东西应该是在笑。
  “……笑吧,我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谢司珩低声自语。
  他狠狠咬开左手食指的皮肤,就摸着黑,将立刻开始流血的食指按在了布娃娃的脸上。
  那一瞬,浓稠的黑暗凝滞了瞬息。
  随即,谢司珩觉察到手中的东西开始挣扎起来。
  一个布娃娃。
  挣扎。
  谢司珩咬牙,强压心底的抗拒,硬生生制住手中东西的动作,又在手掌处咬了一口,恶狠狠抓住这鬼玩意。
  就像他和宋时清开玩笑的时候说的那样,有人天生命格奇特,注定死后有特殊待遇。
  他就是其中一个。
  恶鬼命。
  生时顺遂则死后无灾无事,庇佑一方,身前坎坷则死后怨气滔天,为祸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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