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希雅笑了笑。
“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男孩又恢复了刚才警惕的姿态。
“好了,只是开个玩笑。我没有恋童癖,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小孩子。”
“这时候无论是不是,都该承认才对。”克希雅说,“算了,我问你,有地方去吗?”
沃尔珀摇摇头,接着恍然大悟似的又点点头。
“没有就是没有。你先告诉我你的身份,我再考虑是赶你走,还是大方地收留你几天。”
男孩咬着嘴唇,半天才答道。
“我家签证过期了,没钱办假的。”
“所以你父母就把你卖了,想靠一个Omega的初夜换钱。”
“严格来说不是父母……”
“继续说,我不想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没有父母,他们死了。我跟着领居的儿子溜到这里。后来他搞出了个私生子,不想负责,结果被对方抓住了把柄,不付抚养费就告发他身份作假。
“我们自己平时只能打点零工,他根本承担不起养育孩子的责任。”说到这,他冷笑了一下,“外加假签证到期,他不想被遣返回国,不想回到那里然后哪天走在路上被流弹打死。所以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那你想回去吗?”克希雅见怪不怪地问。
“不想。”
“你应该回去。”
“为什么?”
“你想被遣返吗?”
“不想。”
“那就该回去找他讨回来,新签证是他用卖你的钱得来的,理应是你的。至于证件信息之类,我想你这种人自有办法。”
“……”
“别告诉我你对他还有不忍。”克希雅挑眉道。
“没……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做。”
“方法总比困难多,这是你的事,我帮不了忙。”
“还是多谢了,这次是我运气好,碰到你。”
“这话是在夸我吗。”克希雅说,“还有,你忘了说自己的名字。”
“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克希雅重复道,“饿了就打客厅的电话,会有人来送吃的。卫生间可以随意使用,冰箱也是。衣柜里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被子,你自己找,没有的话,叫服务生送来。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自己把沙发收拾好。”
帕特里克挪到沙发边上,放下腿。
“为什么要收留我?”
“如果之后你不惹我讨厌,或许我会和你解释一下。但现在,你要先去把自己弄清楚,我明天去给你买几件能看的衣服。”
克希雅终于在衣内兜里翻到打火机,她摘下手套,点起一支烟,推开窗户,趴在窗台吹风。帕特里克直直盯着她的左手,最后把一直揣着的枪放回原位。
第十九章 帕特里克 其二
帕特里克紧紧捏着口袋里的钥匙。这本是他在一片混乱中极力藏进怀里,想要等伺机逃跑之后跑回家的。没想到,那个出卖他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合租的室友,这把钥匙也没了意义。
而现在,它却发挥了与帕特里克原意截然相反的作用。
他凑到餐馆的门边瞥了眼时间,上午十点,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候他肯定已经出门了。
帕特里克揣着手,东张西望地走上楼。没人认出他,或者说没人在意他。
门锁没换,帕特里克心凉地想,他是十分肯定自己回不来了。
房内较先前更乱了些,他的东西有点价值的全都卖了,不值钱的也全都被打包扔了,原本他睡得那张行军床,现在堆满了乌七八糟的杂件。
然而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帕特里克锁好门,趴到窗台上,伸手使劲推了一把防护杆,蹭下来一撮铁锈,杆子的下半截往外边一倒,从上头落下来一卷系好的纸钞。
还好。
帕特里克拾了起来,再把铁杆扶回原位,根据之前他曾偷看到室友整个人钻进衣柜鼓捣东西的回忆,爬进去仔细摸索了一通,果然找到一个暗格,打开一看,一份崭新的证件赫然在目。
里面还有那人私藏起来的体己,帕特里克犹豫了几分钟,只拿走了证件。
他有些惴惴不安离开房间,外面鸡飞狗跳,小孩乱叫,泼妇对骂,酒鬼打架,总之一切如常。
他松了口气,跨步走了。
他一面走,一面算着身上衣服的钱。上衣裤子,总共两套,都是十分常见的牌子。他又盲数了一遍拿回来的钱,不算多,但还得起。可他转念一想,现在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工作和房子都要重新找过,还有找人改证件的钱,不能不精打细算。
想着想着,帕特里克已经走回了酒店。
他敲开门,克希雅把他让进来,边整理东西边问。
“结束了?”
“嗯。你要走了?”
“下午。”
帕特里克眼神闪烁道。
“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为什么这么问?”
“新衣服的钱还没还你。”
克希雅打量了他一下,很快移开目光。“那就先存着吧,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再找你要。”
帕特里克帮她收拾起了床,连着偷瞄了她好几眼,想开口又踌躇着不说话。
“想说什么就说吧。”克希雅早就注意到了,说道。
“为什么收留我呢?不回答也可以的,我明白。”
克希雅倒是坦然道。
“似曾相识,你和我认识的人很像。”
“这就是原因吗?”
“不好吗?”
“不,没什么不好的,我还有点庆幸。”
帕特里克不好帮她整理东西,见没有自己的事了,朝她鞠了个躬,默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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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希雅坐在包厢里,对着一盘列车餐,味同嚼蜡。不是说食物有多难吃,事实上,就算难吃,她也尝不出来了。
一阵凉风扑到她脸上,一个高个子男人推开了车门,侧身让进矮个子,接着拉下帘子,待后者坐到克希雅面前,方坐到圆桌的右手边。
三人呈一个与气氛一样古怪的三角形。
矮个子先声制人道。
“毒蛇向你问好,克希雅·阿纳斯。”
“毒蛇”?克希雅握紧餐叉,她可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这帮子人就算放在他们这一行里,也是名声极坏的那种。
“你们还敢出来。”
“昼伏夜出,躲躲藏藏,抑或是生活检点,行事大方,哪一种更可疑?”
“别牵连到我就行。只是我想不通,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们找我。”
“单凭在索科洛夫身边待过这一点就够了。”
“什么意思?”他指的是哪一个?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解决掉那个老不死,多高的价我们都能接受。”
“你凭什么我觉得我会接受?”
矮个子不容分说,推给她一张银行卡。
“定金,这还是只是定金而已。”
克希雅冷笑,她本不想理会他们,但仔细一想,向来听说“毒蛇”的老大是个行踪诡秘的阴狠人物,虽然列昂尼德没少经过这些事,可他毕竟对她有过救命之恩。这件事不好对付,况且凭他现在的身份,不好直接下手杀人。如果能帮他处理掉,也当是一份报答。
于是她故作不满道。
“我和列昂尼德的关系不比常人,既然你们找上我,必然是做过调查的。派两个喽啰来未免太过失礼,我要和你们老大面谈。”
话音刚下,高个子一脸不忿地拍案而起,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成了一声惨叫,喊了半句又不得不死命捂住嘴。
原来克希雅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把餐叉扎透了他的手背。
她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一开口语气中尽是轻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拍桌子。”
闻声而来的乘务员敲门询问,克希雅轻描淡写地应付道。
“没事,我朋友不小心碰到头了。”
矮个子瞪了高个子一眼,假笑道。
“你说的有理,其实老大也料到你会这么说。他让我们转告你,下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在提苏格勒的格西餐厅见面。”
他说着拔出了扎穿了高个子手背和木桌的餐叉,施术止住了血,然后拿起抽纸摔在后者脸上,示意他把桌上的血迹擦干净。
接着说道:“那么你同意吗?”
克希雅佯装犹豫了一下。
“同意。”
矮个子起身走了,高个子拿眼觑了她一下,揣着手跟着走了。
风灌进来遛了一阵,克希雅束起窗帘,外面阳光正好,晒进来刺得她难受。
春光和暖,驱走了人身上的寒气,塔季雅娜特地站在日头底下,一件件清算货车里搬下来的的东西。
另有一人牵着条嗅探犬,在摆好的大小纸箱里巡视。货车司机蹲在车尾,百无聊赖打着哈欠。
有份大件,立在黄草地里格外显眼,塔季雅娜仔细看了一遍,上面除了收货地址,没有任何信息。
“这是谁的?”她问起司机。
后者抬头看了几眼,答道。
“不知道,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塔季雅娜示意检查员,嗅探犬拱着鼻子,没有警告。
她又重新检查了两遍,确实没有收货人的名字。
于是她只好让人拆开了箱子,脱去纸皮,里面是一台双层冰箱。
塔季雅娜打开第一层,全塞满了黑色塑料袋,她又打开第二层,也是同样的情况。
嗅探犬立在一旁,有反应,但不是警告。她这才提起一个塑料袋,扔在地上,解开一看——里面是块苍白的肉,放净了血,袋子里只有一些发灰的水。
她打开第二只,这次里面装的不是肉,而是两只手,骨节分明,右手捏着一张不锈钢薄板,食指还戴着一枚银戒。
塔季雅娜指示检查员去通知其他人,自己掰开那只手,将薄板拿起来细看——正是清道夫半月前于一次抓捕任务中失踪的成员。
三天后,来人告诉她前往列昂尼德的办公室。
塔季雅娜规规矩矩地在他面前坐好,静等列昂尼德开口。
萨卡兹将一份人员名单推到她面前,说道。
“上一次的行动,是针对名为‘毒蛇’的杀手组织。这帮人趁国乱起势,和境外势力牵扯不清,多番刺杀几个重要人物。近几年经过多番打击,已经式微。
“只是领头的和几个核心成员一直摸不清身份。一月前,我们的人好容易才抓到一个,结果被他抓住空子,吞了氰化物胶囊畏罪自杀了。而死者,就是在抓捕第二人的行动中莫名失踪。”
“想必是‘毒蛇’的人报复。”
“没错。检查结果是他曾遭到极残忍的折磨,司机的地址应该也是就这样泄露出去的。”
“有值得怀疑的人吗?”
“暂且有了三个。给你的任务是监视这一个。”列昂尼德指了指位于名单中间的男人。
那人一脸横肉,举着牌子,恶狠狠瞪着镜头。
“伊万诺夫·谢耶夫斯基。参过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不少,虐杀俘虏,折磨强奸……被赶回来之后,也是斗殴偷窃不断,但近一年来安分不少。
“可疑的是,他突然变得昼伏夜出,偶有白天活动的时候,也只是前往最近的超市买东西。一个全然没有收入的人,怎么付得起房租?又是哪来的钱养活自己?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人失踪的大概地点,和他的住处距离不远,而当晚也有人看见过他独自一人出了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
“所以我怀疑,是他利用自己从军学的本事,和‘毒蛇’有勾结。”
“我明白了。”
“那么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乘飞机前往提苏格勒,以学生租客的身份,住进他那栋楼。届时会有另外几人住进附近的居民楼,如果有发现,联系他们。
“记得,只做监视,我们不知其深浅,别和他起正面冲突。”
第二十章 提苏格勒 其一
待到了提苏格勒,进进出出地搬了半日的家具,虽说数量不多,都是临时现买的,拿来掩人耳目而已,安置起来到底也花了不少时间。
卡尔帮着搬完了最后一个大件,再出门时,只见塔季雅娜在和一名须发尽白的老者说话。
那人身材清瘦,虽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显颓软。
塔季雅娜怀着心事,与他只是应付。卡尔打过招呼,便立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上几句话,引得话题往隔壁邻居走。
“他啊?”老人絮絮叨叨地说,“不大爱出门,性子也阴沉,但人还不错,有时在外面见到了还会推着我走一段。我记得是去年的时候吧,还是前年?我坐着的这东西爬楼模块坏了,还是他帮我拿去修的。还有……”
塔季雅娜分开神,目测了一下,楼里的住户不多,大概只有十余户,冷清寥落,少有人来往,并且缺乏监控设备,是个犯罪的好地方。
卡尔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老人的腿看,但因为隔了一条厚毯,什么也没看出来。
一阵风吹过,刮得楼前的槐树直摇头,老人似乎是觉得冷,把手缩进了毯子里。
塔季雅娜刚想趁机劝他回家,却被一连串笨重的脚步声打断。一名身形壮大的男人,从楼梯口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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