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事不可追......不过我猜，你也并不对当时的决定感到后悔吧。”
“1991年12月25日，正是公历的圣诞节。自那一天起，苏联解体，俄罗斯的经济迅速崩盘。当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哪里有空再去谈什么将来与梦想。而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老帕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似是已对往昔释怀。小梅偏过头看他一眼，并未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无奈地笑笑，随后转移话题：“我这还有子桀的视频呢，同样是他七岁时的留影——”
*
“你不要拍我啦！你为什么成天拍我呢？神经病梅超风！”稚嫩甜腻的童音响起，听起来如同酥糖一样融化在心间，而镜头前仍是一片漆黑，偶尔在晃动中透出一点光线，光线中映出男孩在阳光下嫩红的指尖，以及带着些许薄汗的瓷娃娃般的面容。
“我就是拍你！就是拍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拿着摄像机的女孩说着，几个箭步就窜到男孩的身边，男孩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却被突出地面的石块绊了个趔趄。“小心！”女孩正欲伸手扶他，他却转身从水管道下方的空隙里钻了过去，不知到了墙后的什么地方。“石子桀！你讨厌！！”女孩大喊一声，抱着笨重的照相机从空隙中钻了过去。
晃动的镜头，伴随着镜头两侧悉索移动的草木，在杂草与灌木空隙间藏身的小鸟，以及吱吱虫鸣。大概是午后阳光正好，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明媚的金黄色，使观者感到融融暖意——而年幼的石子桀就在这片阳光中藏身，白皙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小块白巧克力，几乎要在阳光中融化了一般。
他蹲在一片杂草丛中，不知道在做什么。
“石子桀！我抓到你了！”
“梅超风！你看！”男孩一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追逐，微微侧过身，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比阳光更加明媚的微笑，而在他小巧可爱的身影背后，是一窝同样小巧可爱的小狗。
“哇！是小狗诶！”
“梅超风！你好讨厌，这么大声会把小狗吵醒的。”
“哦，我知道了。”女孩放小了声音，几乎完全是用气息说话，蹑手蹑脚地走到小狗旁边。“好可爱哦......”
镜头前是一窝静静地睡着的狗，男孩和女孩并排蹲在地上看狗，午后阳光正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忽然间，镜头前一黑——
“啊啊啊啊！石子桀你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
“呜汪汪汪汪汪——”
——
视频就到此完结了。
老帕本是完全投入在剧情里，被如同电影一般的午后场景，以及如同小王子一般精致可爱的石子桀所吸引，但这个短片的结局也着实让他一头雾水：“小梅，最后这一段是什么情况？”
“哦，他糊了我一照相机的泥巴，然后又糊了我一脸泥巴，我们闹腾把狗吵醒了，它们汪汪乱叫......”
“嗯？小石小时候这么皮的吗？”
“不，还不止呢......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我们夫妇二人当年被折腾的颇惨啊......”
随着小梅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灵活地滑动，照片一张张地闪过——
有石子桀站在秋千上自己荡自己的；有石子桀爬上公园里的假山，正打算往下跳的；有石子桀带着一顶小太阳帽坐在小船里，用力蹬脚下踏板的。有石子桀跟着大人们上山露营的——后来他还爬上陡坡揪了一大把小野花，自己编了一顶花环戴在头上。
冬天的时候，石子桀在公园里滑冰，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把冰面都略微晒化了一些，他看都不看，只顾着闷着头往前滑，于是一脚踩碎了一块冰面......不过幸好那一脚不深，于是他侥幸“大难不死”，只是绊了一跤罢了。
大概是小梅的手指有点太灵活，照片中的时间流逝的未免有些太快——石子桀很快就小学毕业了。那天下午学校在小礼堂里举办了毕业会，小梅因为小学时代成绩优异还作为学生代表浮夸地念了段稿子。那段视频在手机里播放的时候，她本人笑的前仰后合。
毕业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疯疯癫癫地玩了一个暑假之后，三个小伙伴上了同一所初中，然后幸运的分到了同一个班，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们一起翻进倒闭的火锅店、倒闭的化工厂，以及昨天才刚发生过命案的小二楼。总之三人嘻嘻哈哈地就过了三年，初中的孩子胆子其实是最大的，也长得最快。三年后，三人又站在一起拍了毕业照——
小梅留了及腰的长发，微微笑着的时候看不出平时蛮横的样子；小梅未来的老公已经有了近一米八的个子，龇牙咧嘴地笑着，因为喜欢打篮球，脸和胳膊还有小腿都晒得黝黑。他经常运动，虽然看起来瘦，但已经透出了刚劲的力度，在小梅右边傻兮兮地比着剪刀手。
而小石，就站在小梅的左边，大夏天还裹着春季校服，脸庞还是那么白皙。整个人瘦的仿佛一根竹竿，头发稍微有点长，一点点碎发落在雪白的额角，整个人显得恬静无比，还抱了一本书，平添些书生气息。
“哇......这是小石？”
“嗯，他还是当年的逗逼，你知道他手里抱的是什么书吗？是《养金毛的一百种实用方法》，他很喜欢金毛的，天天抱着这本书看。”
老帕微微一笑，心中只是觉得这长相已经与现在的小石无异的少年，无端的十分可爱。
“这段时间的石子桀简直帅到开挂，光是这样看着照片，你完全体会不到他逆光也清晰的美。”
“哦？”
“他真正帅气，是在于这段时间他的人格魅力完全表现了......光说你恐怕也体会不到，还是来看看十六岁的石子桀吧，那是真的帅到开挂呀。”
仲夏午后毒辣的太阳，照在少年的身上就变成了暖融融的感觉——喧闹的校门口，石子桀搭着一个少年的肩，正和对方有说有笑地不知道聊着些什么。
他的皮肤还是那么白，修长的胳膊暴露在阳光下，就好像快要融化的白巧克力那样......
“哟！石子桀！”
“梅超风？卧槽你又趁机偷拍我！”少年说着，几个箭步蹿了过来，然后镜头前止不住的晃动。
少年又追着偷拍他的少女跑过整个操场，少女自信不会被抓住的笑声回荡在操场上，显得格外嚣张。
“没错，这就是我们高中生活的开始，本来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傻兮兮地度过的。”
小梅话说一半，面上添了些许沉重，手指还是如同在生死间挣扎的蝴蝶那般灵敏，迅速地翻动相册，只在关于石子桀的照片上稍作停留——
照片中的石子桀，瘦得仿佛能被初秋的清风刮走。笔直修长的双腿，消瘦的腰身，还有在领口中露出的，附着一层薄汗的锁骨，以及白皙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即便是保守如斯的校服也没办法遮掩住他的全部魅力，总有那么些许，从布料的间隙中泄露。
那时的石子桀达到了自己帅气的巅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儒雅恬淡，还有些高冷的气质。丹凤眼一瞥一顾之间可谓风情万种，不少本来就神志不清的高中女孩因他而神魂颠倒。即便是现在隔着屏幕望去，老帕也感到自己的心魄一阵一阵地猛烈收缩，仿佛要在胸腔中爆炸了似的。
“高中的女生不喜欢太直的男生，反而偏爱高冷清瘦的，于是当时子桀几乎成为了校草一般的存在。子桀他不喜欢跟异性亲近，所以我一直怀疑他是男同，但唯独和我称兄道弟，好的像一个妈生的一样，倒也真是奇怪。”
老帕不语，低头注视着屏幕中十六岁的石子桀，已经连续数年毫无波澜的心中，似乎有什么正在慢慢融化——一个背影，是那么清瘦的少年，在深秋的季节故意挽起裤脚露出奇细的脚腕。秋风微微吹动他的发梢，他半侧过脸，任由碎发搭在额角和脸颊，一双丹凤眼半眯着，略微蒙尘却更加流光溢彩。
帕维尔后悔自己没有早十几年，在石子桀十六岁，自己二十七岁时就认识他。
清瘦的石子桀，在深秋的傍晚穿一身篮球服，无视外界接近冰点的气温，正和队友欢快地对战。少年灵巧无比，一双手变魔术般地击打着篮球，让它变化节奏地不断跳跃，趁着对方松懈，几个箭步飞身上篮，动作一气呵成。
少年的脸上带着胜利后喜悦的笑容；柔软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却不肯服帖地趴在额角，非要翘起几撮；橙色的篮球服映衬着操场尽头缝隙间，那一两抹落日余晖——少年又融入了阳光中，在深秋的季节依旧将近融化。
那时的石子桀怎么那么美好？
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和小伙伴们追逐打闹，一下子把一个男生的头夹在胳膊下面，弯着腰努力妄图把他压在水泥地上，却忘了留心自己的后腰——过于宽松的校服外套由于刚才的打闹，后背处已经掀起了一大片，露出白嫩的皮肤，纤细柔韧的腰。平时宽松的校裤此时因为动作而更贴身了一些，勾勒出少年经过适度锻炼的双腿，以及挺翘小巧的臀......
“我在看什么？”——老帕心下一惊，内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
但......那时的石子桀怎么那么好？好到虚幻，就像不曾存在过——他几乎是天神一般，终归要回到天堂。
但此时，十六岁的石子桀还与老帕只有一个荧屏的距离，抱着一个小狗，笑的既温柔又明媚。仿佛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仿佛稍微接近就能与他相拥一般。
但是......
“后来忽然有一天，子桀就变了，忽然的一天。”小梅忽然将手机锁了屏，仰面靠在沙发后背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抿了口凉透的花雕酒。“咱们还是不要那么心急，毕竟那段时间他忽然转变，即便是现在想来，也让人心中很不舒服。”
“没关系，你讲就好了，我听着。”
“......他的转变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十几年前的事，现在的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逆转。但在那以前，十六岁的子桀还是很可爱的，嗯，而且身材也很好——腰细的逆天，腿长的让我怀疑人生。”
“他现在也是呀。”
“现在的他比以前还瘦，感觉都有点脱形，而且皮肤也没有以前好......早说了让他少抽烟少熬夜，多锻炼多睡觉，他从来不听。不过他以前身材真的很好，我那时还一直想拍他的裸照来的。”
“啊，他知道吗？”
“知道，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跟他讲起《泰坦尼克号》上杰克画露丝裸体，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的故事。然后问他：‘你觉得这样的艺术是不是很伟大？’
他说：‘嗯’
然后我就趁机提出：‘那能不能让我拍你的裸照。’
他却很干脆地回绝：‘不行！’你看他这个人就是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一点都不言行合一。
不过他为了补偿我，倒是让我拍了几张艺术照——”
荒凉的山丘被积雪覆盖，不远处的山顶长有一棵枯树，枝干因为失去树叶而显得无比狰狞。树旁有一位少年，身着单薄的红色古装，单手扶树干，眺望远方。一阵刺骨寒风袭来，少年纤长的发丝随风飘起，露出瘦削白皙的脸庞；身上过于轻薄的锦缎随风舞动，露出纤细的小腿。他温润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飘飘渺渺，于素白的天地中逐渐消失。
少年走近了，离开狰狞的枯木，赤脚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孤单的脚印。他站在了镜头前——缥缈的发丝半遮住容颜，他低着头，一双丹凤眼紧闭，眼尾上挑的一道红色眼影伴着如盛夏烟柳般的黛眉，舒展地延伸，纵然唇色苍白，他也如同画中走出的人一般。
——素白天地间一抹嫣红，美得窒息。
少年勾唇浅笑，流光溢彩的丹凤眼半眯着看向别处，伸手撩拨开一缕发丝，似在回应屏幕前男人的痴狂。
图集并没有结束，于是少年顺利成章地坐在了雪地上。不知是风的吹拂还是故意为之，那轻薄的嫣红布料如流云般散开，在雪地上铺成了秀美的图景，却让少年的双腿裸露到了大腿根。
他不在意自己一双修长的腿，反而邪笑着躺在了雪地上，长发也同样如流云般地散开——在一黑一红共同铺就的美丽图景上，少年伸手分开衣襟，诱惑般的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膛......
温润的吐息氤氲着，在冰点以下弥散。
——
老帕感觉自己的内脏在抽搐着。
“2003年12月2日，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雪，翌日我就和他拍了这组照片，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我们两人之间最后的快乐吧......现在想想，总是会怀疑，子桀不会是那天穿太少给冻傻了吧，都是我的错......”
老帕低头不语。
“老男人，准备好吃刀片了吗？”
“......就算是枪子我也吃。”
——之后发生的事，就如同悬疑剧的大结局一样，对荧屏前的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TBC——
--------------------
终于开站了，复更后的第一章 写长一些~
第十三章
==================
在小梅的眼中，石子桀是个沉默寡言，而且特别能忍的人。这不是因为他在上床的时候一声不吭，而是因为某些孩子也能完全理解的理由。
况且小梅也完全不知道石子桀在上床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啊！
在某些人眼中，现实要比任何文学艺术作品有魅力的多——毕竟它富含着各种各样云橘波诡的异样美丽，是那么的怪诞却又充满逻辑。它不会按照任何人所想的那样发展，不会给任何人结局，不会有任何过渡——
现实所能给的，永远都只有现实。
于是很多时候转折就在忽然之间发生，比如石子桀的变化。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下了些雪，小梅骑自行车哼着歌来到学校，摘了帽子和口罩坐上座位，却连续一上午都没有在班里看见石子桀的身影——之后的下午，第二天，第三天也同样如此.....石子桀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7/11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