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坐直了点，夹着烟的手指搭到沙发背上。他清冷的脸孔此刻看上去更加冷硬，袅袅烟雾萦绕在脸边，没有温度的目光让所有人心发慌。
僵持了一会儿，一叠照片被摊开在桌子上。
头几张是在室外，陆珩抱着叶卿亲吻；一张很模糊，隐约是超跑内，陆珩掐着叶卿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还有一张明眼人能看出是在wave的公调展厅，叶卿泫然欲泣的跪在陆珩脚边，脸颊上红白交错，高高肿起，而陆珩目视前方，并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眼神给颤栗的叶卿。最后几张是叶卿暴露的裸照，私密部位一览无余，身上鞭痕遍布，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儿好皮。
叶曦摆好照片后移开了目光，梁君奕通红着眼，也捂着脸不忍心再看。陆珩缓缓伸手拿起那几张叶卿的裸照，神情讳莫如深。
每放出一张照片，叶卿的脸色就松快一分，看到最后的裸照后，他竟然低低笑出了声。
他把他和陆珩的照片捏起来仔细观摩，右手弹了弹烟灰，慢条斯理道，“我还以为只有我留有底片，没想到拿到这些照片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
。”
梁君奕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愤怒大吼，“叶卿！”
叶卿抽着烟，就这么维持着看照片的动作没有动，就这么看着、沉默着。
良久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你从哪儿弄到的？”他想了想，换了个问法，“谁给你的？知道身份吗？”
叶曦说寄信人的地址就在金沙，但对方匿名，联系电话是空号。信封上没盖邮戳，也就是说这封信根本没通过邮局，而是寄信人故意送到他手上，但对方目的未知。
叶卿点点头，狠狠吸一口烟。
梁君奕瞪着他，不敢置信，“你这是什么反应？这他妈明摆着有人想搞你，你不生气？”
叶卿声音如梦呓一般清软，透着点疲惫，“生气啊，但是这些事圈子里不是早传开了？而且这些事儿五年前就差点气死我一回了，我还能让这些东西气死我第二回？”
梁君奕瞪大了眼睛，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你早知道？”
叶卿把照片叠好，冲他扬了扬，“我手上这些是真的，贺少爷手里的那几张是软件合成的，脸确实是我，但身子不是。”
梁君奕一头雾水，感觉今晚智商不够用了，“合成？”
叶卿嗯了一声，冷冷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手段罢了。反正目的是要刺激我妈。她被煽动说我被虐待四年的始作俑者是陆珩，我妈爱子心切，惊怒之余自然不会去分辨这些，她第一反应果然是去找陆珩对质。送照片的人的目的就达到了。这些事叶家五年前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陆珩把他的商业帝国全部留给了我，但我姨妈和大哥还是硬要我留在C国，他们代我来处理国内这烂摊子，是为了什么。”
“……等会儿，”梁君奕蹙眉，“什么目的？你知道这伙人是谁？但我没明白，他们针对你是想干什么？你那时候还是个身份没被发现的普通学生吧？他们都说你只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梁君奕反应过来迅速打住。
叶卿倒是毫不在意，把他的话补充完整，“说我是陆珩包养的小鸭子，是他拿来发泄的小玩意儿。”
叶曦和梁君奕对视一眼，又都尴尬的撇开头。
叶卿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转眼找打火机，忽然手里一空，烟被贺琰抽走了。
贺琰深沉的目光让叶卿心中一颤，任他把烟丢进垃圾桶，没再提抽烟的事儿。
叶卿望着空气里的虚无，接着说，“他们对付我，是因为他们拿陆珩毫无办法。这伙人与其说是想对付我，不如说是想以我为突破口找陆珩的麻烦。陆珩这个人，就算到现在也还像个传奇似的立在那儿，人人提起来都忘不了他的天赋和手段。说他手毒心黑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做事从不给对方留余地，连给你落井下石都机会都没有，要出手就打你个措手不及，置人于死地。你可以想象一下当年的陆氏，那会儿以江州为龙头，辐射到周边四省，地产行业是个什么景象，连叶家都避而不战，你就能明白陆珩有多么强势了。这伙人明面上占不到好处，搞不赢陆珩，只能从背地里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可他们竟然发现背地里都被陆珩断绝了去路，寸步难行。没办法，他们就只能背水一试，尝试从陆珩唯一的弱点——也就是我——下手寻找生机了。”
贺琰低着头，目光落在叶卿身前那叠照片上，他还能记得当时在车里，叶卿红着脸，小声跟他讨饶，说主人我们可不可以回去再亲。自己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接吻，叶卿软倒在他怀里。
叶卿说，“他们找上我妈是为了间离我和陆珩，谁知道我妈身体不好，开车去找陆珩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他们也没料到，那时候陆珩已经把我送出国了，财产、地产、股权期货等等等等都已经转移到我名下。”搓了搓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小动作，所以他们眼见从叶卿这里打不通突破口，狗急跳墙，干脆丧心病狂的制造了陆珩的车祸。
而更令这伙人的计划破产的是，其实陆珩生前已经在同叶少禹接触了，陆珩心疑叶卿的身份，多次调查叶卿的过去，把叶卿送到C国叶华容和容丰银行所在的城市，就是为了有一天在异国他乡，他的小狗哪怕脱离了他的庇护，也还有其他能生活下去的依仗。只不过陆珩来不及把真相告诉叶少禹和叶卿，就发生了意外。
五年前从医院的醒来的叶卿万念俱灰，不知道还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必要。抑郁症击垮了他。可叶少禹说的对，陆珩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和叶婉容的死都充满了疑点，幕后黑手隐藏在重重迷雾下，如果连叶卿都不去深究，那么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替他们还原真相了。
梁君奕听完，气的发抖。
叶卿连眼皮都没抬，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拿起打火机，抛给了叶曦，眼神在他和照片之间转了转。叶曦会意，就着烟灰缸把照片一张张点燃。
其实这些腌臜事时隔五年已经在他心里翻不出任何水花儿，他唯一能做唯一要做的就是步步为营，储存实力，收集证据，替妈妈和陆珩讨回公道。激愤的情绪除了添乱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他除了厌烦，只感到索然无味。
突然一道巨大声响在偌大安静的客厅里响起，梁君奕再也克制不住，把手机甩到墙面上碎裂开来，他恶狠狠道：“陆珩死了这么久，这些人还不放过你，看来不拿到江州陆氏他们是不会罢手了。”
叶卿一愣，心说梁君奕反应还挺快，这就猜到这伙人是陆家人了。他同叶曦对视了很短的一秒，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
叶卿说：“这事儿你别插手，脏了你的眼。”
梁君奕却冷冷道，“中和爆出内线交易的事到现在还挂在热搜上，银监会紧咬不放眼看着中和要有人倒霉，陆珣这个逼这种时候不去降温，倒是有精力来对付你，看来还是中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他目光阴沉，“那我来送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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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珣：？？？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什么了？
（小声bb：忘了这叠照片的去看第二章 。）
第12章 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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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梁君奕从叶卿这里知道了很多叶卿藏在心里五年，对亲人和心理医生都无法宣之于口的真相。
“我没办法，我说过很多次，但我姨母和我哥都不相信我，他们宁愿相信我是因为深陷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PTSD的反应。”叶卿说。
他看着梁君奕，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很郑重：“所以君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别再提什么让我去寻找人生另一春的话。我现在只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就是把当年的真相翻出来，让该受到惩罚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然后我要去告诉我妈，他真的不是外人口中品质恶劣的人，他对我很好，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他说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想，他也是我最爱的人。我那么爱他，自愿为他永坠寒冬。
也许姨母无法理解，但叶卿相信，妈妈是不同的，只要他去解释，妈妈一定会相信他。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或轻或重的信息。
陆珩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就那么盯着叶卿，眸光里有纠缠难抑的情绪。
他想起五年前，他送走叶卿的前一晚，他们互相吻着对方。叶卿搂着他的腰，一吻过后主动钻进他怀里，喉咙里压抑着呜咽的声响。这是他的小狗第一次主动拥抱他，双臂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用力就会破坏什么珍贵的东西。他被叶卿抱了一会儿，抬手拥住他，右手按在叶卿的后脑勺，轻轻摩挲他柔软的黑发。
那时他们心意相通，两个人在一起互为依赖。
而现在，两个人的物理距离也没有比当年远多少，可面对面坐着，心的距离却比谁都遥远。
自那晚剖白之后，叶卿不太想同陆珩见面，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到爆满，每天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
他刚回国不久，叶氏在国内的生意他还不能完全接手，而叶少禹仅留给他四个秘书，人已经飞欧洲出长差去了，最近又因为贺培朝笔下叶婉容的画像而直奔C国金融中心，陪在叶华容身边寸步不离。
这天一早，叶卿给陆珩留好早饭，从车库开出他的帕加尼huayra，到叶公馆接叶曦。叶公馆有叶华容和叶婉容从小就得用的帮佣，叶卿平常不大爱住那里，一向是流连于其他各处房产之间。
叶曦已经准备好入学报道要用的材料，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心不在焉的喝着咖啡等叶卿的到来。
马达声轰鸣而至，叶曦背好背包，出门上车。
看着车内装饰，叶曦唉声叹气，“小叔，我就是去报个到，你这给我把规格提的也太高了吧。这让我一下子在未来同学面前成了个富二代资本家，怕是要收获无数恨意目光。”
叶卿笑笑，反问：“你不是吗？”他发动车子，“再说，我就是要让你瞩目，我需要让他们注意到你。”
叶曦翻着背包，再次确认材料，突然说：“我今早看新闻，银监会的调查组对中和的事情有了点新进展，说是初步调查到中和内部的四名高管涉嫌参与内线交易，出卖信息。”
“嗯。君奕的动作很快嘛，不是他出手，我还以为我还要等好久。”
叶曦不解：“可是梁家的主业不是娱乐和文化这一块儿，怎么在银监会和检察院还有这么深的势力？”
叶卿瞥了他一眼，“他妈妈叫林蓓，是京城林家当家人的独女。”
“……”叶曦吐吐舌头，“果然上流社会一杆子打下去，大家都沾亲带故的。”
“不用羡慕，17年前起，你也是你口中所谓的‘上流社会’中的一员了。”
叶曦敬谢不敏，“别，我最多算半个。我和小叔你可不一样。”
叶卿笑笑没说话。
车开进校门，引来无数围观。叶卿带着叶曦上楼办手续，顺手把车钥匙往后一丢，“车我留给你，做你该做的。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及时联系我，最关键一点，保护好自己，不管听到什么消息，别冒进。”
“我办事，你放心。”叶曦把车钥匙套在食指上甩了甩，低声道。
留叶曦一个人熟悉大学生活，叶卿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老金昨晚发来消息，目标被逮到了，连夜带回了江州，现在就关在WAVE的禁闭室里，等叶卿去处理。
打车来到金沙大厦，戚东来已经亲自等在前门大厅，看见叶卿走进旋转门，立刻笑脸迎上去。
叶卿双手抄在口袋里，直奔VIP观光直梯，戚东来在他右侧跟上，边走边说，“人一早就从L市押回来，看他样子应该躲藏了不少日子。我们的人在L市蹲点他半个月，终于逮到了。”
“呵，警惕性这么高？”
“我想可能不止我们的人在找他。”
叶卿点点头，这一点老金已经同他说过。
戚东来按开电梯门，让出一个身位，等这位年轻老板先进门。
叶卿抬头看着电梯数字攀升，低声吩咐，“把他带到我的调教室，打开屏蔽仪，让人在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戚东来连声“是是是”，心说平常你在哪儿也没人敢去触你眉头。
叶卿进了门，已经有人替他打咖啡豆泡咖啡，桌面上放着不重样的西点，看来他喜欢甜食确实已经不算秘密。
一个矮瘦的男人被推进门，双手被拷在身后，走上来一个保镖把手铐解开，再把他的手分别拷在墙壁固定的圈环上。
叶卿眯着注视着他，男人脚上锁着一条拇指粗的短链，脚踝上一圈已经被磨的破皮红肿，翻出一点透着血的软肉，整个人瘦骨嶙峋，鼻青脸肿。戚东来关门前犹是不太放心，“叶少，我守在外面，有事请及时叫我们。”
叶卿挥了挥手。
被锁住的男人一直低着头，细看下实则还在发抖，不停吸着鼻子，房间里只剩他发出的声响。
叶卿也不急着说话，给自己倒一杯咖啡，抿了一口，再慢吞吞吃一块德式蜂巢小蛋糕。
一点一滴流逝的时间加剧了男人的恐惧，他终于从他那看起来已经有十天半个月未曾打理的长发下抬起眼皮，偷瞄慢条斯理的叶卿。
意识到看向自己的目光，叶卿放下刀叉，架起腿，身体后仰，“马小东？”
男人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否认，“我我我不是马小东，我叫——”
“你不是马小乐，我认得出来，别白费力气在我面前说谎。”叶卿阻断他退路。
男人未完的话梗在喉头，眼珠滴溜溜四处转。
叶卿牵一牵嘴角，从容不迫，“如果你认出我是谁，这会儿就该放聪明别在我面前耍滑头。我很了解你哥哥马小乐，曾经我们好到可以同喝一杯奶茶。”
马小东怔住，难以置信的打量他，不多时目眦欲裂，“你、你是叶卿！！”
叶卿笑起来，“我很欣慰你想起我，小东。”眼神却是冰冷到可以冻死人。
马小东的精神瞬间颓败下去，心中凉意顿生，如果是落到另外一伙人手里，他还有可以威胁对方的把柄，可面前的是叶卿……
眼里求生的火苗时旺盛时暗淡，马小东不自在的动了动，带动浑身镣铐卡拉卡拉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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