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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病就是那段时间里种下的。”贺昑说，“他醒来之后没有立刻回江州来，一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躺了三年，肌肉没有完全萎缩已经是很乐观的情况了，他差不多做了一年多的复健，才渐渐能走路。第二就是他的这个病，一直吃药控制着，但是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彻底的、对身体无伤的治疗方法。”
叶卿沉默的听着，一言不发。
“卿卿，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种病很顽固，也……不太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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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觉得自己是块四分五裂的拼图，唯一能把他拼起来的人正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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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闻朝和林抒音跟医生谈了很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叶卿坚持留下来陪床，尽管他连ICU的门都进不去，但他还是不想走，就想离他的主人近一点。
林抒音想劝说什么，被贺昑拦了一下。
贺昑嘱咐了叶卿几句，带着父母先离开了。
叶卿丢了魂儿似的走到门口，透过窗户往里看。陆珩身边有两台机器正在运作，亮着红红绿绿的灯，他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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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贺昑带来了C国的那支医疗团队，当即组织了第一次专家会诊。
会诊结束后，贺昑和叶卿跟陆珩的主刀医生聊他的病情。
“……有扩散，肺部和膝盖……不过尚好的一点是没有浸润，但是这个位置……”那位C籍华裔的大夫推了推眼镜，话说半截。
叶卿立刻紧张地问：“有办法吗？能治吗？”
医生看了看叶卿，又去看贺昑，后者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医生理了理措辞，才慢慢的说：“要立即手术，不能再拖了，但……至多五成把握，且手术中很容易出现意外，手术就算成功了，也有诱发并发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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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胃里绞痛，突然很想吐。
医生看他的样子，大概也明白一点他和陆珩的关系，想了想，尽量谨慎地安慰他：“当然这是最坏情况，手术前，任何风险我们都会如实告知家属。但我们也有五成胜算，不是吗？”
叶卿紧紧咬着牙关，把那点浓重的腥味儿咽回去，用气声说了句：“那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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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里，专家又陆续地会诊了几次，反复地斟酌手术方案，期间陆珩醒来过两次，但都很虚弱，医生不允许家属探望。
叶卿每次都是凑在门口，透过那一扇小小的窗户往里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陆珩第二次醒来的时候，能在医生的帮助下小幅度的坐起身，艰难的转头望了门外一眼，正对上叶卿痴缠的目光。
他在氧气面罩下对叶卿笑了笑，动作很小，面罩上又有他呼吸的雾气，他不确定叶卿有没有看见他的笑。
但叶卿看了他一会儿，也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陆珩看着他，缓缓地冲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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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说“主人”。
陆珩点头，意思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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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之后，陆珩又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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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的时候，天气开始回暖了，医疗团队终于敲定了陆珩手术的最终方案。
手术当天，贺家和叶家的人都到齐了。时间一到，陆珩被推出来，他穿着病号服，套在身上宽宽大大的，叶卿看着他，觉得这小半年来好不容易给他养起来的一点肉又都瘦了回去。状态甚至还不如当初重逢时他的模样。
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陆珩的头发有点乱，叶卿用手指靠近他的嘴唇，因为贫血，十分苍白。
他想碰一碰他，又怕自己手上有什么细菌，停了几秒，还是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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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昑和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医生抬手让护士停一停。他对叶卿说：“只能给你一分钟，他注射了药物，手术等不起。”
叶卿说“谢谢”，然后俯下身来凑在陆珩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我等您回家。”
陆珩的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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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站直了，低着头俯视他，那眼神很深，有很多复杂的东西在里面。
但他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他没有话要说了。
静了片刻，他理了理情绪，抬头看向医生，说：“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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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被推进了手术室。
叶卿的表情很坚硬，背贴着墙面，很硬挺的站着。
面无表情，可心里痛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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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长达12个小时，外面守着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叶卿一直站在那里。
他不吃饭，也不喝水，就只是站在那儿。
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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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的，贺昑看着他像木雕似的立在那里，尽管他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睛里也没有丝毫透着人气的情绪，但他就是觉得，叶卿是在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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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手术室的灯灭了下去，手术结束。
叶卿瞪大了眼睛，两只手克制不住的发抖，憋着一口气等手术室的门开。
过了少时，主刀走出来，深深地看着叶卿，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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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一整天吊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眼睛一翻，贴着墙面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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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春雨伴春风，一地花开。
单晓梦和陆珣涉嫌雇凶谋杀一案正式宣判。
燕城陆氏地产董事、项目部总经理单晓梦犯行贿罪、非法经营罪、故意杀人罪，且情节特别恶劣，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燕城陆氏地产董事、江州陆氏集团前执行董事陆珣犯行贿罪、受贿罪、绑架罪、故意杀人罪，且情节特别恶劣，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同时，陆有善与前燕城市长许大鲁涉嫌行贿受贿一案在燕城开庭，择日宣判。
待清明踏青时，陆有善的结局从燕城传来。
叶卿读完了新闻，心中五味陈杂，等一个结局用了五年，幸好无辜之人平安归来。
陆珩坐在窗户前没有动，静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念给我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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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没有再看手机，结局已经印在他脑海里：
燕城陆氏地产董事长陆有善谋杀罪名成立，犯行贿罪、受贿罪、贪污罪、私分国有资产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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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陆珩才重重叹出一口气。
叶卿在他身后站定，陪他一同看叶公馆外的小江南山水。
冰已融化，绿叶新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所有的罪恶至此终结。
明天将是再无背负的新的明天。
第66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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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陆珩得到叶华容的认可后，叶卿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叶家从C国搬回了江州，叶公馆前所未有的热闹。
叶家小少爷叶开言九月份就要上小学了，夏天里三天两头的往望京6号跑，他从小就喜欢黏着叶卿，说是跟着小叔叔可以获得“智商up”的buff，毕竟他家小叔叔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
这天下午，叶卿还在睡午觉，贺昑和陆珩在客厅泡普洱茶喝。门外停了一辆车，一个穿搭的很朋克的小男孩儿从副驾跳了下来，也不等叶曦锁车，就飞奔来按门铃。
贺昑转头看了一眼，对陆珩说，“这是叶少禹的亲儿子，叶卿的小侄子，叫叶开言。”他手握成拳头挡在唇边乐了一下，“这可是一个行走的bb机，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二能治住叶卿的人了。”
陆珩顺着他的方向也看了一眼，伸手在控制系统上按了一串密码，打开了门。叶开言完全像是兔子撒欢，拉着叶曦就往别墅里面冲，嘴里还说着“快点快点我迫不及待要和小叔叔打赌我还等着赢钱呢赢了钱我要买……”他语速像机关枪一样说出好多个手办名称，叶曦只知道价格不菲。
一进门，叶开言就嚷嚷着，“小叔叔，我又来找你玩啦！今天我们——”
他刚穿过玄关，就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不是叶卿，而是他小叔叔在贺家的大哥，和小叔叔的男朋友。
叶曦拎着一个大号的购物手袋，跟上来，“你能不能有点矜持？”然后他也看到了客厅里冲他们兄弟俩似笑非笑的两个长辈。
叶开言憋着鞠躬问了好，才自来熟的凑到陆珩面前，笑嘻嘻道：“珩叔叔，我小叔呢？”
陆珩放下茶杯，“在午睡。”
叶开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我等等他。”
叶曦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向长辈问了好，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叶开言性子急，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抓耳挠腮小动作不断，还不停凑到叶曦耳边窃窃私语，叶曦朝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低声呵斥，“你给我老实点，这两位连小叔叔见了都规规矩矩的，你是想让小叔一会儿生你的气吗？”
叶开言这才老实了。
不过也就老实了一会儿。
十分钟过去，他又开始摇头晃脑。
贺昑实在憋不住了，转过脸去笑的不行。陆珩看着这活宝似的小少爷，心里想的都是叶卿七八岁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叶卿乖的不行，自己说什么他都听，跟在他屁股后头把他的话奉为圭臬，那双忽闪着的大眼睛干净又灿烂。
他站起来，边走边说：“我去叫卿卿起床，你们稍等。”
叶开言嗷呜一声跳起来，这时候的眼神才有点叶卿的样子。
叶卿实在不是想睡懒觉，这一周连轴转，从早忙到晚，有处理不完的公函和项目，昨天傍晚实在累的撑不住，偷偷从副总那里顺了一根烟，结果刚点燃没抽两口，好巧不巧被来接他下班的陆珩撞见，晚饭回家后就被摁在凳子上抽肿了屁股，趴在床上一直睡到现在。
被陆珩叫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一翻身就是一阵抽痛，疼的龇牙咧嘴。
陆珩揉揉他脑袋，“起来吧，叶家两个少爷来找你玩了，小的那个再等不到你要拆了咱家了。”
叶卿拉长音调啊了一声，起的十分不情愿。
下楼的时候，叶卿走的很慢，实在是屁股痛，下一阶楼梯都恨不能多喘一口气，叶开言本来就等的心焦，这会儿听见声音，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叶卿，后者没站稳冷不丁被他撞到墙上，脸都疼白了。
叶曦问：“小叔，你病了？”
叶卿摆摆手，不愿多说，囫囵支吾了一声把话题揭过。
桌子上被摆满了甜品，八只慕斯和四只蛋糕卷，叶卿看了一眼，手掌按在叶开言头顶，“你这是上我家开party来了？”
叶开言终于能说憋了十五分钟的真正目的了，“嘿——我是听说小叔叔喜欢吃，特地买了给您送来！我专门办了会员呢，钱是我自己攒的零花钱，可不是我哥替我付的。”
叶卿看了叶曦一眼，后者撇开头。
叶卿了然，扶着腰缓缓坐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求我什么？”
叶开言夸张的抱拳，“我想跟您打个赌，我妈说您特喜欢吃甜品，我买了一些口味，您每个都尝一口，如果都猜中口味，我就承包您一个月的甜品钱！”
叶卿嗤笑一声，“叶二少这么小气，才一个月？”
叶开言皱着小脸，“那我也想霸总似的说一年啊，但我的零花钱不允许啊。”
“那要是我没猜中呢？”
叶开言嘿嘿笑，“那您给我报销我办会员的钱。”
叶卿点点头，这摆明了是小东西想买东西但没钱了，买的肯定还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所以从家里要不到钱，就跑他这儿拉赞助来了。
不过……
他迟疑的看看陆珩。
虽说这些年他身体指标早就正常了，可甜品禁令还是没解除，这个月吃甜品的机会已经用过了，这会儿他可不敢擅自做主答应叶开言。他屁股还肿着呢，可不敢再挨罚了。
没成想陆珩替他应战了。
叶开言兴奋地拆开叉子，塞到叶卿手里，“小叔叔开始吧。”
叶卿叉了一勺离他最近的那只慕斯，那是个酒红色樱桃的造型，只吃了一口，他说，“樱桃白兰地。”
叶开言连忙核对手机上的消费单据——
正确。
“那……那下一个。”
第二只是个粉色桃子造型的慕斯。叶卿尝了一口，回答的漫不经心，“白桃乌龙。”
叶曦在旁边笑的咳嗽。
第三只做成一只小甜桔的模样，叶卿把它从中间分开，看了一眼夹心，都懒得吃，公布答案，“日式甜柚。”
叶开言捂着心口，难以置信。他不信邪，把第四只摆到叶卿面前，“喏，这个。”
叶卿觉得自己完全是欺负小孩儿，他尝了一口，看叶开言的眼神就有点同情了，“巧克力树莓。”
叶开言嘴巴呈o型，十分震惊，但还是不信邪。
他把剩下四只都拉过来，“那……那这些……”
叶卿一一尝过，心不在焉的说，“蓝莓香梨，咸蛋黄凤梨，雪梨百香果，白咖啡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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