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誊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到底是谁的水瓶?是谁借给他水喝的?
好在他脾气还算好,适应能力也比较强,在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相处时间里,已经可以习惯凌小少爷无人能敌的骄矜了,除了他阴晴不定爱刺人的性格外,其余的毛病,与其说接受,还不如说不放在眼里。
“我睡一会儿,喝完放我桌上。”
“嗯。”
耗费了两张纸巾,凌初年终于满意了,然而他注视着水瓶,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该怎么喝呢?
“渴死我了~”江书书走进班里,看到凌初年后,声音渐渐变弱了,他谨慎地放轻放慢了脚步,结果跟他后面的季未白握了下他的肩膀。
“正常点走路。”
“我哪里不正常了?”江书书没好气地挥开季未白。他回到座位上,动作娴熟地拿起季未白的水瓶,拧开盖子,唇贴着杯口,仰头咕噜咕噜豪迈狂喝。
凌初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姿势,尤其放大了唇的部分,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薄红。
解渴后,江书书捕捉到了凌初年躲闪不及的目光,犹豫了下,把水杯递出去,友好地问:“你也要喝吗?”
背后伸出一只手将水瓶夺了过去,季未白面无表情,但水瓶搁到桌上的声音特别大,震得江书书的心一颤。
他才想起那水瓶不是他。
“诶,这不是……”江书书眼尖,注意到了凌初年手中的水瓶。
他还没问完,水瓶就杵回了陈誊的桌面,似乎很烫手。
凌初年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转角,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被突然惊醒的陈誊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抬手揉了揉差点报废的耳朵,燥意慢腾腾地抓挠着心窝。
江书书看了看季未白,又看了看陈誊,不太确定地说:“他是不是害羞了?我好像看到他耳根红了。”
陈誊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呼出一口气,睡意全无,轻哂:“他是小孩子吗?”
那么爱闹脾气。
***
凌初年在小卖部门口徘徊,时不时向里面张望,打算等人少了再进去。
不是他观念保守,思想落后,在他的认知里,那种行为只有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他和陈誊又不熟。
总有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特别是脸上停几秒,本来就难挡燥热,这下更觉心烦意乱,一旦瞥到蠢蠢欲动想上来搭讪的人,他就轻描淡写地睨过去,把他们通通吓跑。
“你是不是想中暑,然后赖我身上?”
一顶帽子随话音从天降落,帽头偏大,盖过了凌初年的眉骨,视线被挡住了,只能看见来人的下半身,他抬了下帽舌,才看清陈誊的脸。
“我没有。”
“你别诬陷我。”
陈誊轻哼:“谁知道呢。”
忽然一丝淡淡的香味悠悠飘进鼻子里,味道很熟悉,但凌初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也没怀疑这个味道来自陈誊,只是在摘下帽子时,发现陈誊靠得他很近,超过了安全距离,但他却没闻到陈誊身上的雪松味。
他微微耸动鼻翼,真的没有了。
凌初年回想了一下,早上的时候,他好像也没闻到陈誊的信息素。
他是不是误会陈誊了?
陈誊没有释放信息素。
那陈誊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答案在问题的下一秒就呼之欲出了。
因为陈誊嫌他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以为是的家伙。
讨厌陈誊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陈誊对凌初年千回百转的心思毫不知情,他看见凌初年的一撮头发乱翘起来,人看起来呆呆的,被打扰睡觉的怒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他抢过帽子,再次戴到凌初年头上,还往下压了一下,把凌初年的一双眼睛都遮住了。
他把凌初年推到了树荫底下,在凌初年开口骂人前松开了手,迅速拐进了小卖部。
一分钟后,陈誊拎着一个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出来了。
袋子里装着一瓶冰镇矿泉水,两块巧克力和两盒蛋糕。
“农夫山泉,德芙,脉动,差不多最高配置了。”陈誊塞给凌初年,看到凌初年的嘴皮子动了一下,立刻制止道,“不准挑。”
凌初年猜,下一句可能是,再挑,我就打你。
他斜了陈誊一眼,问:“多少钱?”
陈誊:“……”
***
下午的体育课安排在第一节。
当凌初年被晒得脸颊发烫脑袋发热时,他庆幸自己中午吃了一盒蛋糕饼干和一块巧克力,不然晕倒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甚至有些感激陈誊,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尖就被他按下去了。
高中体育课要求不高,学生也懒得动,特别在炎热的夏天,老师担心学生中暑,做完热身运动后,绕球场跑了三圈,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男生组团上球场,女生则聚集在树荫底下。
凌初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看台上。
“凌初年,要不要来打篮球?”杨忱喊着跑过来,朝凌初年招了招手。
“不去。”
杨忱神经大条,不会察言观色,看不出凌初年没有任何要加入他们的想法,只认为凌初年脸皮薄,不好意思。
他亮出一口白牙,热情道:“一起吧,大家都挺喜欢你的,而且誊哥也在。”
凌初年躲开了杨忱要来拉他的手,不屑道:“不需要。”
杨忱的手僵在半空,尴尬极了,过了一会儿,前言不搭后语地打趣了几句,默默收了回去。
大火炉碰上了硬板子。
正在划拳分队的陈誊远远看到互动的两人,杨忱明显碰了一鼻子灰。
他拍着球,不解地问:“杨忱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
从早上到现在,去找凌初年聊天的人不少于五个,其中还包括几个外班的,无一不是惨败收场,因此继理(一)班来了个很漂亮的alpha后,凌初年脾气不好的事也在年级里传开了。
叶阔告诉他:“他磕你和凌初年的cp。”
陈誊:“……”
他其实不太明白,杨忱这种拥有小麦肤色,健硕肌肉,光看外表就刚直正气的男生,为什么会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为了声誉,他澄清道:“没这回事,我认识凌初年也就比你们早几个小时而已。”
叶阔也颇为无奈:“他觉得双a更刺激。”
陈誊决定打击得彻底些:“我喜欢omega。”
灰溜溜滚回队伍的杨忱乍一听到这么句话,差点猛男落泪了,人一下子就萎靡了,比霜打的茄子蔫得还惨,他磕的cp没到半天就be了,他还在筹份子钱呢!
叶阔安慰他:“总会用得上的。”
无论怎么样,都有一个人支持着他,那就是他的好兄弟。
杨忱感动到热泪盈眶,又恢复了生机,握拳怼了下叶阔的肩膀:“对,他们那么般配,迟早会在一起的。”
叶阔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他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杨忱自个儿醒悟的那一天。
作为第一个在凌初年那里碰壁的人,江书书颇为同情地看着杨忱,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结实的小臂,刚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就被季未白揪去了看台。
即使在阴影中,凌初年还是觉得很热,整个人像是雪糕要融化了似的,他想回教室,但老师明令禁止不准私自回去,而且万一中途要集合,被抓到了会有惩罚的。
球场上的那群人已经分好了队伍。
老师当裁判,给他们发球。陈誊瞅准了空中的球,小腿肌肉发力弹跳抢到了它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对方篮筐冲去。
大家的筋骨还没活络开来,陈誊趁此势如破竹地避绕层层防守,篮球在他的手底下灵活自如,像是自己在前进和进攻。
陈誊一个三步扣篮,率先拿下两分,他撩起前额的碎发,眼中碎光闪动,奔跑着和队友互撞肩膀庆祝。
欢呼声在凌初年身后炸响,女生们隔着栏杆未他们加油呐喊,比树上蝉鸣还聒噪,比青天日光滚烫,热血沸腾。
球场上的少年恣意张扬,脚底生风,连汗水都在闪闪发亮,而陈誊无疑是其中最耀眼夺目的那个,黑色发带紧贴额头,身姿矫健,如同一头荒野猎豹,一个闪身便敏捷地掠去了球,衣摆随跳跃而掀起,露出薄薄的腹肌,紧致好看。
凌初年对这些一点都不陌生,他打篮球也很厉害,只收alpha的校队还破例让他当了主力,他带领队友们拿下过许多冠军,一次又一次地登上领奖台。
他的眸子黯淡下来,摊开手掌,纹路很浅,薄茧正在消退。
自从被排挤后,他就再也没碰过篮球了。
第08章
放学后,凌初年记得温澜云叮嘱,要和陈誊一起回家,于是他慢腾腾地收拾好书包,要走时,陈誊却被来问物理题的同学拦了下来。
凌初年嫌他们讨论太吵,背起书包,去门口等着。
陈誊快速解决了问题,主要他怕凌初年又使少爷性子,但凌初年沉迷于开心消消乐中,连他喊他都听不到。
凌初年看到一组四连的,正要移动小鸡的位置,一只手从天而降盖住了屏幕,来不及刹车的食指点在了手背上。
凌初年抬头看了陈誊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大力戳了下他的指骨。
陈誊吃痛地收回了手。
凌初年淡定地消除了那一排,在“unbelievable”的欢呼声中摁灭了手机屏幕,走了几步,身后没有动静,结果一回头就被弹了一下脑门。
他条件反射地捂住,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誊。
其实力道很轻,一点都不痛。
陈誊笑得顽劣:“扯平了。”
“无聊。”凌初年放下手,白了陈誊一眼。
“等等。”陈誊拽住了凌初年垂在腿侧的书包带,把人拉了回来,俯身盯着他的额头看。
红了一块,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凌初年肤色白,就显得特别碍眼。
凌初年的眼睛正对着陈誊的喉结,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颗小痣。
“你是不是糯米糍做的?”
陈誊调侃他,充满磁性的嗓音像一把小钩子,勾得凌初年耳朵酥软,心窝发颤,尖尖的喉结上下移动,他的注意力全被小痣吸引了。
为什么会觉得有点性感呢?
很想摸一摸,或者……咬一口。
没得到回应,陈誊感叹道:“不得不承认……”
“有话快说。”凌初年拧着眉,拼命甩掉脑子里令他羞耻到无地自容的想法。
“你真的好脆皮呀,碰一下就会碎。”
“滚。”凌初年不会其他粗俗的骂语,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字,没有一点杀伤力,陈誊都听腻了,基本上左耳进右耳出,不过脑的。
凌初年骂了后还不解气,于是踩了陈誊一脚。
“啧,小气鬼。”陈誊擦着自己白鞋上的鞋印,硬是要为自己扳回一城,嘀嘀咕咕道,“跟个女孩子似的。”
还踩鞋。
幼稚。
一顿小打小闹,两人先去了单车棚推自行车,出了校门后,陈誊对凌初年说:“附近有个修理店,我去给自行车装个后座,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说完,他骑着山地车没入了车流中。
凌初年对着他的背影吐槽:“瞎操心。”
他打开手机,继续没完成的游戏,陈誊回来时他刚好通完三关。
陈誊双手握着车把,单脚支地,稳稳停在凌初年面前。
“上来吧。”
凌初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陈誊以为他的洁癖又间接性发作了,便说:“我用店里的抹布擦干净了。”
凌初年依旧微蹙着眉,他第一次坐自行车,对于坐姿很难抉择。
斜坐有点娘。
跨坐又太粗鲁。
他放弃了挣扎:“我还是走回去吧。”
“开什么玩笑,我家离这里差不多三公里,能把你的腿走断了。而且,你认识路吗?丢了还得我来找,麻烦。”
虽然陈誊说的是实话,也很有道理,但凌初年觉得他在拐弯抹角地骂他事儿多。
凌初年想了想,说:“我可以坐公交。”
陈誊撑着车头,笑出了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可不认为尊贵的小少爷会坐公交,估计连站牌都看不懂。
“小少爷。”陈誊放缓了语气,同他商量道,“现在是放学高峰期,在这条路线上,光是高中就有四所,公交车挤不下你的。”
凌初年还在纠结。
“快点。”陈誊催促着,“天要黑了。”
谈判失败。
综合实际情况考虑,凌初年选择了认命,他咬咬牙,斜坐上去,手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坐好没?”
“好了。”
陈誊踩动脚踏,用力一蹬,车轮骨碌滚动起来。凌初年上半身惯性前冲,脑袋砸向陈誊的后背,消弭的雪松味突然蹿进了鼻子,他脸色一白,差点摔下去,惊慌间抓住了陈誊的衣摆,晃过神后,不太自然地松了手,无师自通地攥稳了后架。
校外的道路上,骑自行车的学生成群结队,他们弓起身目视前方,仿佛是赛道上蓄势待发的运动员,只待发号的枪声打响,飞扬冲向终点。
和风温柔拂过发梢,鼓动起他们的校服。
终点在未来,春晖万里,前程似海。
凌初年起初还有点害怕,但陈誊的车技很好,行进平稳,适应后他渐渐松弛了绷紧的身体,大着胆子探出半个脑袋,鼻尖的信息素也散去了许多。
陈誊偏了下头,瞥见凌初年额前的碎发被吹开,露出的额头洁白无暇,好心情地问:“舒服吗?”
迎风而行,花草清香缕缕,树影葱茏,凌初年半眯起眼睛,像一只被挠得心满意足的小猫,散漫又惬意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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