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誊见他冷静下来了,撒开了他,也把信息素收了回去。
看样子,凌初年的等级应该比他的低,如果是同等级的话,没道理不反扑。
“收起你的少爷做派,不要惹是生非。”
凌初年虚软着腿,还处于恍惚之中,他半抬眼皮,无声地看向陈誊,愠色犹存。
是了,陈誊对别人总是笑脸相迎,唯独对他,态度虽算不上恶劣,可应该也少了那么一两分真诚。
他想,如果不是温澜云,陈誊可能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如他所说,他这种性格有缺陷的人,压根就不可能有人会真正的喜欢他,无非看上了他的脸和他身后的势力。
过去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当他不再完美无缺,当他失去了站在顶端的能力,他就会被弃之如敝屣。
原本装着心脏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窟窿,冽风呼啸穿过,寂寥而空旷,草木不生。
陈誊以为凌初年会反驳的,却看到他的眼尾似乎红了,他一怔,诧异地问:“你哭了?”
凌初年眼神迷茫,像是听不懂陈誊在说什么。
“诶,我们不吵了,你别哭。”陈誊慌了,瞬间泄了气,他最看不得别人哭,主要是没有哄哭的人的经历。
围绕在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气场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哭你大爷!”凌初年迟钝的神经终于跟上了节奏,他背过了身去。
陈誊:“……”
这才几天,骂人语录居然更新了。
他有点唏嘘:“你一个alpha,不至于那么娇气吧,不就吼了你几句吗……我也不是故意甩你的,谁让你把我咬得那么疼。”
“我没哭!”凌初年闷声强调。
陈誊就是个瞎子!
陈誊绕到凌初年面前去,弯起膝盖,仰头观察他,见他长睫微敛,眼眶泛红,但没有水光,便顺着他说:“好吧,你好像是没哭。”
凌初年:“……”
他挥拳砸了过去。
陈誊佯装痛苦地捂住心口,笑着问他:“消气没?”
凌初年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陈誊又说:“擦干眼泪,我们回家。”
“哦,忘了,你没哭。”
凌初年:“……”
他抬起腿,被陈誊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他把脖子伸到他眼前,给他看喉结上的牙印:“用这个可以抵消。”
“活该。”凌初年说着,却一连看了好几眼,一圈牙印围着中间的小痣,咬得太深了,泛着青紫。
那是他的战绩,他很满意。
然后丢了一张纸巾给陈誊擦血,虽然已经凝固了。
吵完架,凌初年坐上陈誊的自行车,到家后被扶着上楼,温澜云问起时,陈誊还主动替他打了掩护,绝口不提两人发生的争执。
温澜云不疑有他,但目光在陈誊的脖子上停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陈誊是不是早恋了。
凌初年心虚得躲进了房间,头一次意识到冲动不是个好习惯。
***
周六,陈誊一大早就出门了。
温澜云把凌初年带去了花店。
花店开在繁华的步行街,八十平方米的日系双层玻璃屋,在众多花里胡哨的店面中脱颖而出,逛街的人透过玻璃窗看进里面,陈设一览无余。
店名叫做“零度以上”,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热爱生活,热爱自己。
温澜云锁好车,走到凌初年身边,仰面看门头,对他说:“这个花店开了四年,本来不叫这个名字的,小誊十四岁时改的。他当时看了一首诗歌,嚷着要把店名改成诗歌的名字。”
凌初年不太擅长夸人,搜肠刮肚了一通,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名字很好听。”
温澜云微微一笑,挽着他的手,推开了门。
干花风铃晃动,叮当清越,凌初年好像一脚踏入了仙境中的后花园。
先闻到杂糅在一起的花香,浓淡相宜,绵甜清和,没有一丝冲突和违和。店内以温馨的奶油色为基调,花材和绿植分层陈列,高低错落的摆置,之上是拱洞壁龛和隔板,陈设着小型盆栽和香薰、香水等手工产品,一束束干花用麻绳串连倒挂在顶沿。
巨大玻璃窗后是一个拱形造型设计,收拢和遮挡阳光,拉长的光圈投射在弧形地台上,绚烂花团得到了充足的阳光照耀,被簇拥在其中的原木小圆桌和木椅子很适合取景拍照。
顺滑的曲面墙隔断了展示零售区和工作区,墙上挂着DIY干花相框作装饰,镂空的不规则图形充满了艺术感。
温澜云的本职是室内设计师,这间花店就是由她一手打造的,平日里莳花弄草,经营花店,闲暇时间就坐在花店里画商稿。
供应商送花到店,温澜云要开始理花了。她没雇佣员工,平时单子不多,一个人也能应付过来,碰上节假日才会忙得焦头烂额,陈津渡和陈誊都会过来打下手。
凌初年拒绝上楼休息,坚持要帮忙。
未来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开销全由陈家负责,温澜云又对他爱护有加,有些东西是无法用物质衡量和偿还的,他也想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凌初年戴好手套,温澜云拿着打刺钳给他做示范。
“像这样,从上到下,轻轻一捋,就能把刺去掉了。”
凌初年照着做,动作不太熟练,速度很慢,会卡顿,生怕把脆弱的花杆折断。
温澜云放下手中的花,耐心地指导他,让他不要着急。
凌初年晃了一下,亲切的靠近和接触,似乎母亲陪在他身边。
他的母亲在他八岁时就去世了,那时他还小,却在那个不懂事的年龄历尽了五分之一人生中的所有美好,并记住了所有能记住的事,至今为止依旧清晰得数得出每一处细节,仿若昨日之梦,今日昙花一现。
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会让他躺在旁边,用很温柔的声音,念《小王子》的故事给他听,他会在有节律的轻拍中进入梦乡。
因此,在日后那些辗转难以入眠的夜里,他都会有一种极度的空虚感和虚无感,总觉得生命被抽取了最后一口气息,而他也在慢慢地流逝,与消亡仅隔21克灵魂。
除刺之后,温澜云找来三个玻璃花瓶,洗干净加入消毒水和营养液,她用剪刀剪去花枝上的小绿苞,再斜剪根部,一枝一枝的插入瓶中。
“它们会吸收水分,缩短花期。”
“嗯嗯。”凌初年默默地记在心里。
温澜云扭头看到凌初年专注的眼神,弯眼笑着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有空就来店里玩,我去配把钥匙给你。”
凌初年刚要拒绝,对上那双与陈誊相似的充满笑意的眼睛,便改了口:“谢谢澜姨。”
说不上有兴趣,凌初年只是觉得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心能够静下来,物质的躯壳仿佛脱离了喧嚣的世界,游荡于寰宇之间,纷繁杂乱的思绪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给花材盆栽换水浇水后,温澜云处理起收到的订单,今天要去一家餐厅摆餐花。
温澜云离开后,凌初年上了二楼。
二楼是休闲区,装修风格与一楼完全不一样,主打绿色系和棕色系,像生长在城市里的森林,每一次呼吸都与大自然有关,清新治愈。
墨绿弧形吧台,藤编卡座,灰绿色碎花桌布,每张桌上的干花被玻璃罩罩住,露台外是高大的绿植,榕树间隙筛落的阳光洒在上面,轻柔的幻影纱飘动一角。
凌初年的目光掠过墙洞上摆放的书,社科哲学心理艺术各个种类都有,他从中抽出一本,用来打发接下来的时间。
坐下来时,发现玻璃罩内的干花上插着一张小卡片,上面有一首手写诗。
愿你的影子平安
寻找其他的山谷
愿你疯狂的巨大努力
找到少年神祗纯净的爱
在永恒玫瑰葱郁间
凌初年像位寻宝的探险家,走到其他两张桌子,于是收获了两首诗歌,而且还是原创。
我用眼睛捕捉了一束光
它纤细,脆弱,不堪一击
却动摇了我的全部神经
突然,风动,云涌
在须臾的潮声中
眸波颤动
折射出飘渺的暧昧
于是我浪费了一场梦的时间
来释怀整个夏季
皮囊饿了
躯壳渴了
意识困了
灵魂累了
你应该明白
首先得热爱自己
才能热爱生活
作者署名,Nefeyilig。
第11章
临近中午,凌初年接到了温澜云的电话。
“年年,阿姨这边遇到了一些事,暂时回不去先,等一下宠物店的店员会把我们家的小狗送到店里,你帮阿姨照顾一下哈。”
凌初年其实挺喜欢小动物的,但自从家里的猫去世后,他就被不允许养宠物了。或者说,一直都是禁止有宠物出现在别墅里的,但那只猫是他妈妈带过去的。
他父亲认为弱小的动物会使人产生不必要的悲悯之心和多余的同情,不利于他以后成长为一名杀伐果断的集团领航人和家族掌舵者。
凌初年心里隐隐期待着,但温澜云口中的“小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一百多斤的阿拉斯加,白毛蓬松,体型相当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一人一狗大眼瞪大眼,狗狗先抬起爪子,绕凌初年转了一圈,鼻子还凑过去嗅味道,尾巴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
凌初年僵者着身体,不太敢动,他看到狗狗舔舌时,嘴里露出了森白牙齿,很怕它会咬人,谁知,狗狗猛地扑向他。
凌初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重心不稳,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才没被身上的这坨庞然大物压倒。
狗狗伸出艳红的舌头,照着凌初年白嫩的脸蛋来了一口,似乎尝到了好滋味,开始疯狂舔舐他。
口水粘腻,糊了满脸,凌初年心态炸裂,眉尖蹙成“川”字,双手使劲抵住不断耸前的狗头。
“不准舔我!”
可惜狗狗听不懂人话,一个劲儿地拱他蹭他,亢奋得像喝了假酒。
凌初年怕碰倒花材,反抗的动作不敢太大,一只手还得半抱半拦着狗,防止他发疯捣乱,把店里弄得一团糟。
折腾了一会儿,凌初年出了汗,微张着嘴喘气,他有些疲惫了,而狗狗精神不减。
凌初年合理怀疑,狗狗是把他当成肉骨头了。
他瞅准机会,趁狗狗暂时被一朵红玫瑰分散了注意力,仓皇逃上楼,狗狗耳尖一动,警觉地瞄到人不见了,摆动起四条腿紧追不放。
凌初年狼狈地跌坐在沙发上,抓过一个抱枕挡在胸前,敛起眸子,嘴角压低,凶神恶煞道:“你别过来,不然我打你。”
狗狗歪着脑袋看着凌初年,似乎在想这个香喷喷的人类在说什么,不过应该想不明白,它前脚掌发力,蹦到了凌初年身上挤着他,亲热他。
凌初年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提上来。
风铃响了,趴在凌初年身上的狗狗支棱起两只大耳朵,一骨碌爬了起来,狂奔下楼,踏得地板咚咚响。凌初年怕它把客人吓跑,赶紧追了下去。
“芋圆,别闹。”陈誊温声含笑,摸了摸前腿站立,扒拉着他的狗。
凌初年听到他的声音,正要悄咪咪地退回去,却被叫住了。
芋圆左右逢源,围着两个人打转,但很明显,它现在更喜欢凌初年,因为它把它在店里的玩具全部叼出来,堆在凌初年脚边,昂起狗头,哼哧着大舌头等夸奖。
陈誊从橱柜里翻出一听肉泥罐头和两瓶舒化奶,分别倒入狗碗和喝水碗里,喊正在和凌初年玩贴贴的狗:“芋圆,吃饭了。”
芋圆咬着凌初年的裤腿,硬是要把他也拉过去。
凌初年已经生无可恋了。
陈誊将罐子扔进垃圾桶里,见状,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芋圆,评价道:“见色忘友。”
芋圆扯着嗓子,兴奋地嗷了一声,仿佛在回答“我就是”。
喂饱芋圆后,陈誊把它托付给了隔壁店铺的小姐姐。
平常乖乖等待被领回的芋圆却一反常态,挣开约束,拖着牵引绳,朝凌初年冲去。
凌初年被这架势吓到了,本能地想躲起来,周围没有适合藏人的地方,他一股脑地钻到了陈誊后面。
陈誊瞅了眼身后怂兮兮的人,说:“它不会咬你的。”
凌初年现在听不得“咬”这个字,目光下意识地朝陈誊的喉结晃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其实浅印未消,还是很明显,只是用了温澜云的遮瑕液,这几天在家一直被她拿来打趣。
他生硬地转开了视线,到处乱瞟:“我知道。”
凌初年从陈誊肩上偷偷冒出头,看见芋圆蠢蠢欲动,但碍于陈誊挡着,只能难耐地吠了几声。
陈誊轻笑:“怕狗?”
凌初年立马否认:“不怕!”
只是芋圆个头太大了,还喜欢舔他,他有点惶恐。
陈誊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长腿往旁边一跨,让开了身,芋圆立即甩着舌头跑过去,但这次用力过猛,凌初年闪身不及,惊呼一声,眼看着狗头越来越近,就要被扑倒了。
陈誊始料未及,把呆住了的人拽了过去,同时拉住了芋圆的项圈,向后扯,才阻止了悲剧的产生。
他沉声命令道:“回去!”
芋圆坐在地上,爪子不甘心地耙着地,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陈誊,又看了看他怀里惊魂未定的凌初年,属实不敢闹了,委屈地嗷了嗷,耷拉着耳朵,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小姐姐店里。
把芋圆弄走后,陈誊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凌初年身上。
他们挨得很近,凌初年比他矮,柔软的黑发蹭着他的下巴,散发着淡淡的发香,他情不自禁地轻缓了呼吸。
“可以放开我了吗?”凌初年冷漠的声音响起。
陈誊仿佛大梦初醒,发现自己一手握着凌初年冷白的细腕,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姿势有点亲密,有点暧昧,心脏扑通撞了一下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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