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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贺之昭(近代现代)——柏君

时间:2023-11-06 15:47:06  作者:柏君
  把价值六位数的东西在购物车上挂好,晃晃荡荡出发开进超市,许添谊舒口气,活过来,像士兵回到自己的战壕,宣布:“明天你想吃什么菜?”
  每每买食材,下班来得及就赶去小区旁边的菜市场,来不及就网上订菜。精挑细选,还要思考性价比。算得上全力以赴,即便如此也总是被东挑西拣,所以热情也慢慢湮灭下去。
  现在有人总会边吃边说好吃,每次都吃得精光,对他做饭这个行为很感谢。
  许添谊常常想,是我该感谢才对。
  贺之昭思考,回答:“想吃糖醋小排。”这个认识。
  “好,素菜呢?”
  “上次那个通心粉菜。”这个不认识。
  蔬菜区拥挤人多,推车不方便进去。“知道了,空心菜。”许添谊面容严肃,很有斗志地下指令,“我进去买,你看好车子上的东西。”
  等他抱着两捧包装好的菜挤出来,却发现贺之昭已失踪,并不在原地。
  超市里人很多,推车像驶向不同航道的船,平稳划开空气的波纹,纵横交错。
  而他耐心地寻寻觅觅,路过一排排货架,拨开迷雾,终于找到心爱的人。
  ——贺之昭站在生活用品区,看货架上摆的几种饼干模具。
  他拿了两件,很认真对比权衡,最后舍掉了花朵图案,选择了海洋生物主题的模具。
  总之比挑选手表是更慎重一些。
  临睡前,趁贺之昭在洗澡,许添谊把手表拿出来,对着台灯的光悄悄看。
  一边看一边感叹,为什么这么贵呢。也太贵了。
  没人不喜欢好东西。但此时的欢喜并不是片刻虚荣,得到昂贵玩意的喜欢。
  重点是竟然有人愿意这么为许添谊花钱。
  钱和爱不该等比例捆绑在一起。但经验告诉他,花的钱比较多,肯定也比较爱吧。
  许添谊想到贺之昭的笔记本和述情障碍,他想他是有点迟钝,居然问他生气什么。
  却又很敏锐看着他走路,一会还那么可怜巴巴说要戴情侣款。
  但在超市对着两个饼干模具都得选半天,声称自己要吃通心粉菜。
  居然,却,但。
  可是也都很好。
  许添谊连同贺之昭的迟钝、动作慢、不好的中文,一并都非常喜欢。
  他很关注浴室的动静,等到花洒的水声停了,迅速将表放回去,装睡起来。
  贺之昭进屋关掉灯,上床时被子摩挲的声音变得很明显,床跟着轻轻下陷。
  过了两秒,他贴近了许添谊,从后抱住恋人的腰。
  许添谊很快转过身,面对他。
  既然人没睡,贺之昭认为这个时机很好:“今天为什么生气呢?”
  许添谊说:“不告诉你。”
  “告诉我吧。”贺之昭说,“我们不是一直是好朋友吗?”
  谈恋爱身上总要被剥去几块,让自己不像自己,所以也跟着差点忘了,他们曾经是多好的、无话不谈的朋友。
  许添谊说:“谁跟你是好朋友。”
  他奇怪自己小时候为什么有那么多话要说。放学一路,贺之昭十句回一句,他也可以毫不在意,一个人聒噪回去。
  贺之昭遗憾:“好吧。”
  但许添谊很快凑上去亲了他。
  一次又一次彼此交互的探索中,也逐渐培养出一点私密的默契。
  知道对方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许添谊脑子已经像锅滚水。但羞耻心作祟,还是下意识狠咬嘴唇,保持着绝对的寂静。
  他忍不住想,当年连性都不知为何物的自己,因为频繁梦见贺之昭而惊恐疑惑不已,纯情到亲嘴唇都不敢肖想。历经三番五次的梦丨遗后,才艰难甄别出自己不同于普通朋友的、特殊的喜欢。
  ……能想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吗?
  真的被摁在床里,被为所欲为。
  快速的冲撞中,贺之昭的手掌被许添谊的腿弯不知不觉荚紧了。肌肤包裹紧贴的触感奇妙,无端的肥美,他赞叹人类的神奇,会有这么舒服的事情。
  然后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许添谊发出了很轻的叫声。
  喜欢。贺之昭因此产生一种掌控的心愿,想听到更多、更响的。
  节奏和力度都臻于极端。
  没人再顾虑腿会不会抽筋,抖动的幅度越来越明显。
  所以那声音成为了一个开始,紧接着,连绵、急促起来。
 
 
第60章 王八看绿豆
  临近感恩节,财年结束,终于轮到近期最后一桩大事——开年会。
  Kelly怒喊着:“Let’s 释放最后的火焰!”承担了大部分的布置策划工作。
  年会别出心裁安排在酒馆内,大家呼朋唤友,杂乱随意地挨挨挤挤围着长桌坐。
  Alan自告奋勇当主持人,但主持词是别人提前替他写好的,且标注了拼音。
  完成热场子,轮到几位高管轮流发言,贺之昭最先。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看着他上场,因为之前惯例,领导发言时不能吃东西,上一任陈彬彬每次都可以说接近两个小时,所有人都饿得在心里骂娘。
  贺之昭简单很多,先为自己塑料的中文道歉,随后简单阐述了最近各个项目的建成情况,并感谢大家的付出,祝大家今天过得愉快——用时不到二十分钟。高管们发完言,各个部门开始表演节目。
  大家无不感慨,也有点劫后余生的意味。大裁员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相信接下来会越来越好。这个好最好能体现在年终奖上。
  许添谊也暗暗庆幸,因为职位关系虽然挂靠在行政部,但Kelly念其工作较为忙碌,排练节目时没有带上他。
  看完游奇和他的部长两人女装跳完舞,所有节目都结束了,开饭。
  许秘书坐在离贺之昭最远的桌子,决定放弃关心对方吃得饱不饱,反正也不是三岁小孩。
  因为今天是Kelly的last day.
  他接了三杯啤酒,游奇点吃的,Kelly捋了袖子准备大展身手。
  幸而三人都酒量奇差,仅是浅酌两杯。
  今天把工作中所有的不愉快都短暂忘掉,也把职场界限一概忘掉。三个人作为朋友坐在一起,为其中一个饯别。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感觉最近虽然忙个不停,你的精神面貌特别好!”Kelly拍着许添谊的肩,说,“哥啊,以后也要天天开心,祝你幸福。”
  随后又端水地看向游奇:“弟啊,也祝你幸福。”
  “开心最重要。”游奇感恩戴德,“Kelly,虽然有点冒昧,但可以知道你的真名吗?”尽管不少人以中文名在集团工作,但大部分人还是习惯用英文名做代号,心里多份安全感。
  Kelly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你猜。”但很快笑出来,“我姓施,叫施伶竹。”
  游奇很郑重把名字记下来,说:“好,我会记得你的名字。如果遇到你喊你,记得回头。不能当不认识我。”
  谁都知道,出了这道门,日后生活再无交集,天南海北,联系和见面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了。
  Kelly笑着揍他:“知道了!一定会的!”
  年会结束,同事们临走时都来祝Kelly发展顺利,给予年会高度评价。高管也都从最远那一桌窜过来,祝她未来一帆风顺。
  Kelly大哭一场,觉得那几个老喊她搬桶装水的男同事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年会做了面签到墙,贴合时节装饰成感恩节的主题,允许大家写完便签随意贴在上面。
  散完场,许添谊帮着Kelly一起收拾,将属于公司的用品都收进纸箱带回去。
  收拾到一半,Kelly站在墙前观看大家的便利贴。因为都是匿名,所以只是单纯地欣赏内容。
  有的人感谢父母,有的人感谢公司,有的人感谢配偶。
  “唉,其实我也想过未来会怎么样,也想过万一读完书留不在外面怎么办,年纪也大了,那就真的好尴尬……”Kelly忽然开口,轻轻抬手取下了一张粉色的便利贴,上面写:感谢自己的勇敢。
  许添谊站到她旁边,问:“那你怎么下定决心的呢?”
  “选择嘛,就是得到什么也会失去什么,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万一是最坏的后果也可以承受。”她说,“反正我就是再也不想天天都换饮水机的水桶了。哈哈哈。”
  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嗯,我也要向你学习。”许添谊道。
  他下了决心,跟着看签到墙上的便利贴。
  没有写,但是希望有个人可以写。
  彩笔、黑笔、荧光笔,怎么都找不到想要的那张。
  余光扫到角落,一张淡蓝色便利贴,如总裁办公桌放的两叠:
  “感谢我完美的朋友、恋人降落到我的世界。”
  是那本写满河豚的笔记本反复出现的字。
  许添谊很小心摘下这张起翘的便利贴,仔细叠好,妥帖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
  一时百感交集,鼻酸,但忍住了。
  完美,我怎么配?
  你才是最完美的朋友、恋人。
  许添谊将一切忙完,拿出手机准备叫辆车,这发现贺之昭发消息给他,称自己在车里等他一起回去。
  他急匆匆下楼,一眼扫到近乎已经空了的停车场里果然有辆眼熟的轿车停着。
  拉开车门,贺之昭正开着灯,抵着方向盘,很认真写自己的笔记本。
  看到他来,把东西高兴收起来:“回家吧。”
  许添谊因此心中煎熬、无比内疚。年会都已经结束一个多小时,这段漫长的时间中,贺之昭就一直处在不知何时终止的等待里。
  他责问:“你等我干什么,自己先回去好了。”
  “太晚了,这里不太好打车,你又喝了酒,我不放心。”
  许添谊惊讶自己都没怎么关注贺之昭,对方倒一直观察他的动静,知道他喝酒了:“但浪费你时间了。”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你也肯定想我等你。”贺之昭说,“所以不算浪费。”
  “我才没有这么想。”许添谊口是心非。
  贺之昭认真说:“小谊,如果是你,肯定会等我的。”
  许添谊想说,会等,因为我是秘书,你是总裁。转念又全盘否认。
  他过往的等待和付出,绝不仅仅因为自己是贺之昭的秘书。
  最最关键贺之昭是他的恋人,他甘愿如此。
  可他总是妄自菲薄,将自己摆在秘书的位置,连在爱情中也是一样。
  “你对我怎么样,我也要对你一样。”贺之昭道。
  许添谊感到自己衬衫口袋那张便利贴正在源源不断发热,不然为何他心口也发热。
  是的,当下最明显的情绪,是被刻意回避掉的高兴。很高兴贺之昭愿意耐心等他接他。
  对父母、胞弟、过往恋人都甘愿忍让付出,一直希望有人看见能回应,但从来都是遇到刻意无视的睁眼瞎。所以渐渐忘了他可以得到、有资格得到。
  现在终于有人愿意回应他。
  他受之有愧,对方却告诉他,这是礼尚往来。
  为什么这好事轮到他呢?
  唉,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他可是完美的朋友、恋人。
  许添谊头一回如此坦率,矜贵道:“嗯,答对了。”
  “太好了,可以加我的分数吗?”
  “可以。”
  “分数可以兑奖品吗?”
  “兑什么?”
  ……
  第二天早晨,许添谊起来时,贺之昭已经意识清醒,饼干也都烘烤完毕,正躺在托盘里被小心取出来。
  他的心情很好,迫不及待地使用了自己精挑细选的海洋生物系列饼干模具。
  第一次使用不熟练,饼干压得比之前的薄,火候却一致,不慎烤裂了几个锤头鲨的脑袋。
  贺之昭认为这有碍观瞻,看了十分难受,于是很快自己吃掉了。
  许添谊正好走进厨房,就看到贺之昭站在灶台边,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吃饼干。
  见他来,对方解释:“我把丑的都先吃掉了。”
  许添谊已经很习惯贺之昭的完美主义。他一边看着贺之昭认真挑选,把剩下长相周正的饼干都放在盘子里,一边自己很轻地贴近过去,和恋人产生些许肢体接触。
  过了两秒,又从后面抱住了贺之昭的腰。
  每次前一晚弄完,早上再见到贺之昭,许添谊心里总有些微的别扭。像从一种模式骤然切换回另一种模式。
  特别是今天。
  夜晚一旦开始,就好像失去秩序。
  贺之昭如期兑换自己的奖品。
  许添谊掐着他的肩,涨红脸握着,准备入座。
  许添谊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是如何忍耐,而后因为积少成多构筑出的安全感,觉得这样做也没关系,对方可能会喜欢。所以最后一道防线也悄然撤走,忍不住开始发出声音。
  这一次,贺之昭在床上的掌控欲尽数显现。接着是新奇又或是喜欢这声音,为了让许添谊继续能发出来,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他应该说受不了了、慢一点,但都没说,转瞬间地位倒转,脚踝被锁住、拔高,更加用力往里顶,耐心地钻丨磨,频率也不断上升。
  迎接的电流是陌生的、从未有过的程度。
  迷茫中,贺之昭忽然轻轻掐住他的脸:“小谊,叫出来。”
  许添谊无意识地流了点眼泪,自己觉得很丢脸、生气,因为浑身上下都像在说承受不住。反正也不是伤心,就趁没有开灯,偷偷把脸按在枕头里抹掉了。
  然而一晚过去,早上,贺之昭又变成了那个乖乖戴着围裙,谨慎耐心烤饼干的人,很有纯良的氛围。
  许添谊心情复杂,受骗上当不过如此,他很愤怒。
  于是从后面伸出手,把剩下锤头鲨的脑袋也都掰断了。
  最漂亮的小饼干被端到外面的小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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