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对女女关系过于敏感的缘故。
没想到就连祝晴也误会了,偷偷发消息问过她,那个小个子的长发女生是不是她女朋友。
楚词接连否认。
祝晴还有些奇怪,她觉得二人同出同入,并且举止亲密,那女生看上去也十分依赖楚词,居然不是一对……
楚词这下彻底慌了,赶紧往时生古镇跑。
“这就是我们的聊天记录。”楚词坐也不敢坐,微微弓着身站在阿怜身边,双目一错不错地锁定在阿怜漂亮的脸上,生怕漏掉了阿怜的任何一个表情。
“哦。”阿怜修长的手指划在屏幕上,一目十行地看着聊天内容。
大半都是季晓萍发来的,聊人生聊理想还有一些对学阀的控诉。
楚词的劝解穿插在其中,看得出来她不善于劝解别人,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
“就是……就是我觉得她有点不太对劲……”楚词摸了摸鼻子:“我……不太确定她的意思,她好像有点……太依赖我了。”
努力将声音放得很轻,还带着些过量的讨好意味。
阿怜脸色没什么变化,楚词心里很着急。
她将双手扶在膝盖上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我就是看她很可怜,想帮她,但是……但是不知道她是会错意了还是怎么,反正就是……哎等你看完我再说吧……”
她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还是说不动了。
阿怜笑出了声:“怕什么?我要吃人啊?”
“怕你误会……”楚词小声说道。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阿怜给楚词的手机熄了屏:“有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楚词这才松了口气:“你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
“我当然相信你。”阿怜掐了一把楚词的后腰:“坐着说话啊,弓在这边不累吗?”
楚词这才坐在了阿怜身边。
也不敢坐踏实了,只用三分之一个屁股挨在软垫上,整个人拔得直直的,真正的坐如钟。
她接着说自己的隐忧:“但她也没明确表示过,我要是直接跟她说什么,显得我好像是在自作多情,但是不说清楚……我又觉得不太好……”
她眼巴巴看向阿怜。
“然后呢?”阿怜道。
“然后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楚词端端正正坐着,还将双手放在大腿面上,活像个小学生:“我都听你的。”
阿怜有些奇怪地看她:“什么叫都听我的?你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啊,放心吧,你心里那点水,还不够在我面前晃荡的。”
说道最后,居然还带上了几分得意的意味。
她不吃醋吗?还有点得意?得意什么?
楚词试探着凑上前:“真不在意啊?”
“该帮还是得帮哈,别因为这个不帮人家了。”阿怜说道。
“那假如帮到最后,她……她还有其他意思怎么办?”楚词问道。
“那就再说清楚呗,还能怎么办?敌不动我不动,懂不懂?”阿怜点了点她的脑门。
“懂懂懂。”楚词连连点头。
“可不能坏我好事。”阿怜双眼里又带上了些憧憬:“看我怎么搅他们这一锅屎。”
楚词:……
阿怜上网是这样的,从不学好。
得了阿怜点头,楚词挺胸抬头做人,继续与季晓萍周旋。
“我爸让我考不上研就回家。”一件空教室里,季晓萍丢下笔,趴在桌上闷闷地说道。
“听你说的,你家情况那样,要不还是别回去了,考不上的话在这边找个工作也行。”楚词说道。
季晓萍点点头,顺手拿起自己刚才写的字,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最后还是丢在了一旁,款都懒得落一个。
楚词看不懂,但觉得大概是因为她自己觉得写得不太好的缘故。
“其他导师哪里有音讯吗?”楚词问道。
季晓萍给其他导师也寄了自己的作品,想问问他们的意见。
季晓萍摇摇头。
又道:“可能也不全是文羽捣的鬼,他们每天看挺多作品的,不一定就会看别人的,看了也很有可能马上忘掉。”
楚词点点头。
二人沉默了一阵。
季晓萍忽然道:“楚词,你谈过恋爱吗?”
“我谈了的。”楚词赶紧坐直身体:“现在有对象的。”
这么一说,季晓萍大概就懂了吧……
楚词想。
“哦。”季晓萍将手埋在胳膊里:“那你先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楚词点点头,慢慢离开了教室,顺手还给季晓萍带上了门。
季晓萍流着泪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全黑了,教室外的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
她看了眼手机——很糟糕,只剩了百分之一的电。
她今晚出不去了!
深秋的大雨瓢泼而下,像是天漏了一样不加节制。
季晓萍打开教室灯,有些焦虑的转了几圈。
只能等明天早上开了门再走了。
但是……
这一夜该多么难熬啊。
她坐回桌前,重新拿起了笔。
墨和纸还有很多很多,她写上一天一夜也写不完。
笔搁在砚台旁边,她伸手提起来,舔了两下,慢慢落在了纸上。
楚词有对象了。
她心里难受极了。
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
可那都不重要了。
感情里是有先来后到的。
她早就感觉到了,楚词好像有意无意想着与她拉开距离,她越是靠近,楚词就拉得越远……
楚词的对象大概也是很优秀的人吧?
能让她第一时间说出口的,能让她说出口之前还坐直身体的。
一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还有自己什么事呢?
季晓萍的笔一下下落在纸上,墨迹长长短短浓浓淡淡……她的许许多多心情似乎也跟着一起落在了纸上。
想了很久也写了很久,她慢慢开始放空了。
这是她最近一直很难达到的状态,进入这种状态是无意识的,眼中只有纸,心里只有字。
说不清是什么带着她,还是她带着笔与墨,在纸上尽情地挥洒。
第64章 壮士断腕
一页纸又一页纸,季晓萍像是疯了一样,一刻不停地写着。
【雨好大啊!】
楚词拍了张照片给阿怜,又问:
【你那边在下雨吗?】
阿怜回得很快:
【下啊,没你那那么夸张。】
楚词又道:
【今天季晓萍问我有没有对象,我告诉她了,然后她让我走,我就走了。】
像极了小学生回家之后跟父母描述自己一天之内都做了些什么。
阿怜不置可否地发了个在听的表情包。
楚词又道:
【也不知道她淋湿没有,我走的时候她还在那个教室,想发个消息问问,又觉得怪怪的……】
阿怜便道:
【问呗,你心里没鬼怕什么?】
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楚词忽然想明白了。
她立马给季晓萍发过去一条消息:
【雨好大,你没淋湿吧?】
消息石沉大海,半天都没回音。
可能是心里还不开心,不愿理我?
楚词心中忖度一阵,又发过去一条:
【早点休息啦,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了。】
季晓萍那边依旧杳无音信。
楚词收了手机,跟阿怜道过晚安之后就沉沉睡去。
最近一段时间她在感情中太小心了,今天终于有点尘埃落定的感觉,松了一大口气,也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
*
天光乍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季晓萍瞪着红红的双眼走到窗边,顺着阳光来的方向向外远眺。
岚大背靠着山,地势本就高一些,她还在楼层较高的位置,一眼望出去,几乎能将小半个城尽收眼底。
季晓萍觉得自己心胸忽然开阔了不少。
在天地之间、在她穷尽一生都探索不完的书法艺术之间,她的爱与恨好像变成了非常渺小的东西。
颇有些不值一提。
“文羽,现在我斗不过你。”季晓萍走回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自己写了一夜的作品:“以后未必如此,十年二十年,我的日子很长,你的未必。”
她冷笑一身,有些珍重地将毛笔舔好,收起来,然后又将自己的作品一张张卷起,放在随身带着的包里,大步走出了教室……
季晓萍全力备战考研,很少与楚词联系了。
就在天降第一场大雪时,季晓萍忽然在网上出了名。
她的作品进步飞速有如神助,虽然许多地方的处理明显不够老道,但是一些书体精髓的神韵却被她融会贯通,又潇洒地用自己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换句话说就是……
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单凭此可能还会泯然众人,但是有一次她去参加一个书法活动,现场展示时的模样被拍了下来,也因此圈了一大波粉。
素衣长发,面无表情。
极冷淡的气质与她娇小的身材与清秀的外表形成了极大对比,在一堆书者中,居然成了极出尘的那一个。
她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写完了一行字,随后潇洒离去,镜头定格在纸上,那字气势如虹,才情几乎要破纸而出。
几乎所有人都叫了一声好。
这段视频火得很彻底。
许多人慕名而去,发现季晓萍的个人账号中还发布了许多自己平时的习作与视频,于是纷纷关注。
她破了圈,自然就有书法教授高看她一眼,愿意收她。
帝都一所大学的书法教授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个半月之间。
“怎样,我说年底就年底吧。”阿怜一双长腿交叠在面前的矮凳上,一手捏着樱桃,一手划拉着架在架子上的平板。
楚词点了点头,心道:可文羽还好好的呢?
“你是不是在想文羽?”阿怜斜了楚词一眼:“不信我是吧?”
“不不……”楚词连连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他嘛……也快倒霉了,不信就看着吧。”阿怜捏起一支笔,在屏幕上点下了转发键。
楚词看到,她转发了一条书法交流大会的内容。
这场书法交流会如期在帝都展开。
季晓萍也在邀请行列之中,她专门给楚词留了张票,想了想,又自己花钱再买了一张。
她将两张票用一个信封装好一起送给楚词:“楚词,谢谢你的帮助,这次交流会,如果你有空的话……”
季晓萍笑得很平和:“可以和你对象一起来参加。”
楚词谢过她,但却没办法去参加书法交流会。
阿怜没办法离开岚城——她甚至不能离开那间店铺,楚词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阿怜不走,她也不走。
就是这场楚词不能参加的书法交流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文羽作为顶级书法家去题字、发表致辞时,意外突发疾病,倒在了台上。
送医抢救倒是有了很大的好转,但是他身体上的许多基础病症却无法治愈了。
一个偷拍视频被上传到了书法交流会的视频中,很快被删除了,但视频内容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视频是偷拍的角度,几个医生正在跟人强调文羽从前的慢性疾病……其中就有那种不干不净的病。
还有一些内容,大意是因为饮酒以及服用了不少增强性功能的药物才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以后一定要注意。
书法圈静悄悄——毕竟文羽还在世,并且艺术水准一直在线。
但是圈外却炸了锅。
网民讨论起来这种事,热情是最高的,大家纷纷猜测着这位大书法家的私生活,并且用种种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
很多东西也就在此时浮出了水面。
文羽带过的学生中,女学生的比例太高,高得有些不正常。
文羽带过的女生中,好多自从研究生毕业之后就杳无音信,好像从此不再在书法行业中混一样。
文羽带过的女生中……
还有好几个自杀的。
自杀比例也高得有些不正常。
还有二十多年前的晚报,那些控诉了却没发出去的帖子……
像一座山一样压下来,彻底压垮了文羽。
阿怜开心极了,搂着楚词的脖子问她自己厉不厉害,楚词也跟着替季晓萍开心。
文羽年龄实在是老了,并且现在还在医院里不能自理,目前不能再负刑事责任,但是另外一些处罚确实不能不受的。
季晓萍嗓子都哭哑了,她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难受,只是觉得想哭。
楚词在电话这头安慰着她,同时又让她注意安全,不要因为开心就大意。
挂断电话之前,季晓萍不知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我总觉得,每次用你送我的那支笔,感觉都不一样。”
她想了想,又说:“或许是我对你感觉不一样,又或许是第一次用这支笔时心情不一样……”
楚词道:“感觉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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