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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臣(GL百合)——常文钟

时间:2023-11-04 10:05:08  作者:常文钟
  贺晏知笑到擦眼角:“什么,你有儿子了?”
  其他人:“……”
  真是撕破脸皮到这一步,揭短只挑着要命的短揭,膝下无子是皇帝心病。
  柴贞不恼亦不怒,道:“明日行刑台问斩的,只有你一个。”
  “哗啦!”几声铁链重响,是隔壁看好戏的贺经禅从地上站起了身。
  说来也是奇怪,皇帝一句话,百毒不侵的贺晏知眼眶变得湿润。
  片刻,年过花甲的佞臣拊掌大笑:“既然如此,我便也后退一步,三清观里国运供奉牌,老朽回送公家份礼物,也算全你我最后一点君臣情分!”
  供奉大周国运的牌位下藏着名单一份,拿下那上头所记官员,可助力打击不良势力,肃清几分乌烟瘴气的大周朝堂。
  贺晏知坐在那里继续笑。
  然则意识形态变坏,物欲横流,金钱腐败,人人只为私利,男人没了脊梁骨,女人失去耻辱心,这比去史灭国还要可怕千万倍,甚至离亡种都不远了,想重整人心?一百年后吧!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柴贞日记:
我比贺晏知更清楚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烂摊子局面,我们的敌人从来不只是贺晏知父子,还有整个被带跑偏的士大夫阶级,贺氏父子只是他们的代表人物而已。
这场仗硬呐,估计得干上我们哥儿几个的老命了。
***
吴子裳日记:
贺氏斩首前一晚,赵睦深夜来找我,我不知他去见了谁,他也甚都没说,只道太累,想找个安心地方休息,我收留他一宿,深夜,我听见卧房隔壁他睡的屋子传来哭泣声,我想,这是他如释重负的喜悦和大事得成后的不知所措。
次日天亮,我去敲他门,隔壁已人去屋空,仿佛昨夜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59、第五十九章
  贺晏知伏法,贺经禅狱终生,又半月后,朝廷接连颁布旨意为曾经的忠志之士平反,尤其点出御史台那些前赴后继的忠烈,而开平侯府老三赵礼达,却未登上平反名录,皇帝想,群臣不答应。
  因为当年赵礼达变法触犯的利益,不止贺氏一党,而是整个大周士大夫阶层,消息传回开平侯府,赵睦反应平静得让人不可置信。
  平反事宜徐徐推进,街上百姓欢庆,待热度稍微减退些许,赵睦从汴都府狱接出贺庆颉。
  半月时间来,贺庆颉虽身在狱中,外头喧天锣鼓却也非是不知因为何。
  起开始,与他同牢里的人亦会抱团庆贺氏父子倒台,那些人还合起伙来故意到他面前寻衅滋事,他不懂如何回击,往往会同人起争执动拳脚。
  每每如此,牢子都是直接将他拖走暴揍,各种手段再来上几回,人立马老实安分下来。
  在狱里,他被按进过尿桶里,夜里被排挤得不得不睡在尿桶边,别人过来解手,故意往他脸上滋,同号里关的人知他是贺家子弟,不见血地把他往死里整。
  牢子还会提供装了土的麻袋,同狱人便趁他好不容易睡着后,用裤腰带把他手脚绑住,百斤重的麻袋一个个往他胸膛上摞,呼进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胸腔,最后一口气断前他们又会及时松开你,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些人整蛊,每次都是在他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放过他,短短半月,濒临死亡的味道贺庆颉尝过将近五十回。
  再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人,也都磋没了入狱前的锐气,剩下消沉意志强拖着副身躯,摇摇欲坠站在赵睦面前。
  要死不死,要活不活。
  “吃两口。”赵睦从马车里端出碗豆腐汤递过来。也不知人在狱外等了多久,豆腐汤还冒着热气。
  按老风俗说,出狱后还得拿柳条沾水在身上拍打拍打去晦气,不过赵睦不是啥都懂,此前她从鱼符狱出来时刘启文硬让她吃豆腐汤,说是习俗,以至于赵睦从刘启文这位二把刀兄弟处学到的,只有出狱要吃豆腐一项民俗知识。
  贺庆颉更不知道为何要喝豆腐汤,却也不问,接过来连汤带料三五口吃个干净,眼眶泛起红,也不说话,任赵睦的从人不听又把空碗拿走。
  “走吧。”赵睦提起衣摆转身登车。贺庆颉不说话,低着头跟上来。
  待马车发轫,赵睦伸手挑开贺庆颉对面车窗帘,强光和热浪齐齐涌进来,热得人如进蒸笼,啊,忘记说,今个小暑。
  沉默许久,贺庆颉终于哑哑开了口,问:“去哪里?”
  赵睦道:“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汴都......”贺庆颉两手按在身侧,指甲无意识抠着长板凳,眼神闪烁,落不到具体某处:“汴都还能有我容身处么?我,我不能牵连你。”
  赵睦道:“别太把自个儿当回事,牵连我,你还没那个本事,感业坊那边也只是暂住,待过了这阵子,看你自己日后是何打算。”
  “嗯。”对于贺庆颉而言,汴都恐怕是无法再待下去,曾经天之骄子,现在过街老鼠,如此转变,不是人人都能轻松适应过来。
  赵睦也点头,道:“明个大理寺升堂终审秦氏女被拐//卖案,我来接你过去看看?”
  “那就有劳姐夫了。”贺庆颉未曾发觉自己对赵睦的称呼有何不妥,只是这几年来习惯如此,兀自低头念叨着:“秦姐姐是姐姐生前唯一闺中友人,而今案子要结,我定得替我姐去看看......”
  从头到尾,关于父亲贺经禅和祖父贺晏知,以及家中其他亲人,贺庆颉只字未敢提,好像只要他不问,家人们就还在某个地方像平时一样平静忙碌地生活着,那日玄甲虎贲兵困宰执府、禹成文率三衙卫闯贺家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次日,赵睦接上贺庆颉,早早来到大理寺衙听审。
  衙门外布告上张贴今日终审拐//卖案,大理寺一堂外已有百姓乌泱泱围坐大几圈,其中大多数是家里丢了孩子的人,还有其他人也在陆陆续续进门,在场寺卫们佩刀执棍肃立警戒,有小吏来到百姓间不断提醒,提醒众人过会儿升堂,观看审判时不准在下面嗑瓜子聊天。
  “你且在此坐,我过会儿要入堂去备证,倘有事,吩咐不听去办,若遇事,跟着不听便妥。”赵睦把贺庆颉带到前排角落,边用随身帕子擦脸上汗,今个怪哉,闷热。
  贺庆颉点头,拾礼送赵睦沿旁边单侧小回廊往衙门后面走去,贺庆颉听话坐下,又挪挪屁股把长凳分一半给赵睦的心腹长随不听坐,贺九公子也是长大懂事许多,搁在以前,他绝不会给个仆从分享座位。
  “后生,”才坐下,旁边有位大妈拍贺庆颉胳膊,“后生?”
  贺庆颉转头过来,不知大妈要弄啥,地道的汴都调子是无尽的好声好气:“咋了?”
  “没事呀,还没开审,扯会儿。”大妈把这衣冠朴素的年轻娃娃上下打量,唠嗑道:“二十?”
  贺庆颉有生以来头次被人扒拉着胳膊强行唠嗑,搁在以前他定是不多理会的,现在他正在适应自己新身份,尽量平易近人回应大妈,“十九。”
  观这后生细布袍子巾包髻,足上蹬布鞋,腰间无玉饰,面容俊秀又干净利索,不像什么高攀不起的富贵子弟,但也不是什么贫贱门户里穷困潦倒的娃娃,大妈问:“说媳妇没?”
  贺庆颉没经历过这个,单纯以为人家是闲聊,道:“还没。”
  “呦,”大妈拿出吃惊样:“咋这么大还不说媳妇?”
  贺庆颉不知该如何与人这般聊天,磕绊须臾,道:“嗯,没说。”
  大妈一听,这娃娃还怪内向哩,热情道:“别害羞,大小伙子要放得开些才妥,方才那个公门是你啥人?”
  贺庆颉险些脱口而出“我姐夫”,话到嘴边及时改口:“远房表兄。”
  “姨家?”大妈详细询问。
  姑表亲和姨表亲为内亲和外戚,姑姑的夫婿称为“姑父”,姨母之夫称为“姨夫”,“姑父、姨夫”,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大妈觉得这个关系可得问清楚。
  “......”贺经禅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公子平日倨傲些,甚是不会应付此般生活场景,思考须臾,他谨慎道:“表姨家。”
  原来外戚上还拐了一个弯,那关系更远些,大妈道:“你都没说媳妇哩,你表兄娶媳妇没?”
  傻乎乎贺庆颉还没听出大妈是何意思,还因此而想起自己姐姐,心里有些难过,道:“亦不曾。”
  于是大妈兴劲十足开始打听赵睦家中情况,贺庆颉不敢暴露身份,只能尽量模糊地应着大妈。
  终于,大妈越问越满意后,表明自己身份道:“我家老头也是在这里当差哩,说不定同你表兄还认识,我家有个侄女与你表兄那是十分配对呀,我家大外甥女也蛮适合你,你看看,你兄弟俩要不要接触接触?”
  “呃......”贺庆颉原地僵硬。
  “不听。”身后一道女孩声音传来,正是吴子裳,以及跟在吴子裳身边的刘启文。
  不听应声按着长凳起身,拾礼回应:“姑娘。”
  吴子裳应了不听,身旁是扛着长凳的刘启文,大块头冲贺庆颉努嘴,没有贺庆颉以为的奚落嘲讽,而是熟稔得像和寻常朋友见面寒暄,道:“来这么早,吃没?”
  问着递出手中油纸袋:“我们路过江贺楼,买了几份包子,长源呢?阿裳说他一早慌慌张张去接你,也没吃。”
  贺庆颉站起身,面对昔日同窗,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
  “发什么愣,拿着。”装在油纸袋里的热包子被拍进贺庆颉怀里,刘启文兀自把长凳挨着贺庆颉的长凳放,挤开贺庆颉而一屁股坐到大妈身边,二郎腿一翘,扭过头来龇牙冲大妈乐:“嘿嘿!”
  大妈:“......”哪里来的缺根筋傻小子?
  在大妈无语凝噎时,刘启文一掌拍贺庆颉屁股上,道:“别只自己吃,底下那层袋子取出来,让阿裳给你长源哥送过去。”
  半个包子塞嘴里的贺庆颉:“......”
  就离谱,这刘启文以前在自己面前可是......算了,听他的就是。
  吴子裳接过大袋子里另外打包的包子,由不听陪着去后衙给赵睦送。
  贺庆颉被刘启文拉坐凳上吃,场面安定下,大妈卷土重来,试探问身边这个一看就不好惹但笑起来有些傻的大块头,“你是肖九的?”
  肖九即贺庆颉,他不敢报真实姓名,遂取母姓以及排行九,给自己取名肖九。
  “啊,小九,”刘启文,生意人堆里厮杀出来的悍匪,一听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接忽略掉贺庆颉暗暗扯他袖子想提醒他“肖九”就是自己的小动作,豪放问大妈道:“怎么了?”
  一个应声和一个反问句结合,既没正面回答大妈的问题,又侧面表现出自己与贺庆颉关系亲近,可以呼之“小九”,大妈果然着了道,把刘启文误认成贺庆颉兄长之类的亲属。
  大妈道:“我看他和他表兄都还没说媳妇,想给他介绍个对象,你家小九还害羞哩。”
  “介绍姑娘?”刘启文放下二郎腿,看看啃包子的贺庆颉,又看看大妈,道:“刚同我来的丫头可不就是我长源兄弟的小媳妇!”
  贺庆颉:“......”
  天下最不能信的果然是商贾嘴,妹妹都能说成是小媳妇。
  “啊!”大妈不可思议又很不甘心,觉得是这大块头骗自己,“可你家小九方才说他表兄没成亲呀。”
  刘启文:“那可不就是没成亲,不过长源把那丫头养那么大,成亲这事于他们而言无非就是道俗礼罢了。”
  大妈震惊:“童养媳呀?!”
  “对着哩,”刘启文又嘿嘿乐起来,“四五岁拉拔这么大,我长源兄弟满心满眼都是那丫头,若是旁人嫁过去,充其量做个妾室!哎对哩,你想给我家兄弟介绍什么样的对象?”
  大妈:“......”
  大妈支吾道:“快开始升堂了,我们看审案,看审案。”
  刘启文愉快地勾起嘴角,旁边,贺庆颉暗暗扯他衣角,抱拳表示佩服。刘启文冲他挤挤眼,表示好说好说,都是小意思。
  面对别人各种花样说亲催婚,可是没人比我们启文公子更有应对经验了,不是开顽笑,过两年赵睦都得来讨教经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刘启文日记:
以前贺庆颉总是高高在上,怎么现在一接触,感觉这小子憨憨傻傻哩?像地主家的缺心眼傻儿子。
 
 
60、第六十章
  拐//卖案从去年发现到今年终审,因为中间取证查疑环节面临各种复杂情况,嫌犯董黑才又数次翻供,至今时间拖得已实在不短,受害人等待正义结果也等得足够久了。
  在查办贺氏逆贼的忙碌关头还能持之以恒攻克拐//卖案,足见大理寺官员之持久努力。
  想当初事情刚出来时也曾引起大众几日讨论关注,当热度褪去,关注消失,人们继续寻找更有趣更新鲜的话题了,只剩下大理寺官员还在默默努力,努力想还受害者一个应有的公道。
  即便世道破破烂烂,也总有人认真地缝缝补补,哪怕蹲在角落里不为人知。
  本案由大理寺直接审理,此刻亦是由名为李雪瑞的寺正负责终审,地方官员乡绅上自西州潘州牧下至董家寨村长,凡涉事者皆传唤在堂。
  此案牵扯实在广泛,熙宁历以来从未有之,御史台御史中丞与刑部侍郎双双在坐听审,中书省三司省也分别派了人来,场面宏大。
  作为证人上堂作证后,赵睦与高仲日到后衙等结果,听见几位外部官员聚在一处聊天。
  甲官员惊诧不已:“听说涉事官身者近百人,连给秦氏女以及那些野种登记户籍的官员胥吏,此番也都要被问罪,严重的还要掉脑袋!”
  乙官员事不关己:“嘿,秦家算个什么,不过是丢了女儿,倘非此番牵扯的都是勋爵子弟,伤的是开平侯府世子和姜尚书府孙子,拐//卖案又怎有机会让铁寺卿强行接上大理寺来?”
  言外之意,秦夫子虽有爵位在身,但不是什么手握实权的紧要人,家里女儿丢了便丢了,有司爱莫能助,若非董家寨人误打误撞把赵睦和高仲日卷进来,拐//卖案等不到今日云开雾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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