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离一个哆嗦,唰的就把手机收了,扭头看着闻炎,“没有。”
“没有?”闻炎扬着调,笑着看他。
“没有。”周景离嗓子哑了,起身下床准备出卧室。
“你干嘛去?”闻炎问。
周景离:“上厕所。”
卧室门一关,闻炎大晚上在床上笑的快抽过去似的。
等周景离低头黑脸的回来,闻炎贱兮兮的凑过去,“你去那么久啊?”
“水喝多了。”周景离不理他,背对着用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你不回去?”
“这么晚回去没人开门。”闻炎说完钻进了周景离的被子,使劲拽了一把,“你给我分点儿。”
周景离松了松手,屁股往后挪了挪,靠上了闻炎的手臂。
“你挪这么近干嘛?”闻炎笑。
周景离急了,扭头冲着人,“你屁事儿怎么这么多。”
闻炎笑两下,转身对着墙闭眼睡了过去。
两个人没像以前那样面对着面,这会儿背对着,睡在一张床上心里却隔着点儿别的。
早晨起床的时候闻炎揉着眼睛出门,把客厅做早饭的外婆吓了个半死。
“小炎什么时候来的?”外婆笑。
“昨天和他看电影,睡着了。”闻炎凑过去,“做的什么好吃的?”
“糍粑。”外婆给他夹了一块,闻炎低头咬了一口。
“你刷牙了吗?”周景离那么大个人突然杵在那儿,吓人,闻炎被抓的一个哆嗦,被红糖呛着了。
闻炎嘴硬,“你管我。”说完冲厕所刷牙去了。
“我今儿有事。”闻炎低头吐牙膏沫。
周景离站在旁边挤他,用屁股一顶,冷漠道:“哦。”
“我下午才回来。”闻炎接着说。
周景离脸上挂着水,抬头看他,“奥。”
闻炎被气死,瞪人转头跑了。
周景离洗漱完出来发现那小子没了人影,转头笑着问外婆,“真跑了?”
“嗯。”外婆抬头,“骂你来着。”
“骂我?骂我什么?”周景离笑,低头吸了两口米粥。
外婆说,“没良心。”
周景离低头笑的肩膀颤,他觉得自己挺有良心,倒是闻炎没良心,变脸跟玩儿似的。
“你妈妈打电话了。”外婆突然出声。
“嗯?”周景离那一瞬间有点措手不及,心里面一紧,害怕了。
“说什么?”周景离说话速度很快。
“她说她过两天就回来。”外婆看着周景离,叹了口气,“让你收拾好东西。”
周景离手指那一瞬间软了,有种筷子都要捏不住的感觉。
来的时候恨不得赶紧走,这会儿倒是不愿意了,难受了,心里憋得慌,吐一句话都难。
周景离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盯着碗,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小离。”外婆突然叫了一声卧室门口的周景离,“常过来玩儿。”
“好。”周景离转身就把卧室门关了。
来的时候有多难受,现在就有多难受,或许比来的时候还要难受。
他又从一个熟悉的地方离开,重新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见不熟悉的人,变成以前那个不爱说话冷淡脾气差的周景离。
闻炎。
大概遇不见第二个和闻炎相似的人了。
周景离躺在那还有余温的单人床上,手臂朝旁边摸了一把。
就剩最后一点儿温度。
周景离翻了个身子,趴在另一半的枕头上,闻到了不属于他的味道,但又格外的熟悉,那是属于闻炎的味道。
说好的一个夏天,周景离算算日子,明明还没到夏末。
天还是那样热,跟刚来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拿着手机,点开闻炎的微信消息,关闭,又点开,来来回回的重复。
最后发了一句,能帮我带个饭团吗。
闻炎隔了好半天回他一句,好。
周景离脸埋在枕头上,一瞬间呼吸被压制,憋着一口气,直到大脑嗡嗡响的时候才猛地抬头,使劲吸了一口氧气。
——我在店里等你。
闻炎:好。
——你去哪里了?
闻炎没有回他。
一直持续到下午五六点。
周景离当时刚冲完澡,手机嘟嘟响了两声儿,闻炎说,我到了。
周景离连鞋都没穿,踩着拖鞋,穿着大背心和短裤直接开单车奔了过去。
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外面停电,路灯都没开。
街道上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周景离开了手机手电筒,照着车轮前方不远的路,拐弯的时候没注意,差点儿撞上垃圾桶。
唱片店里还露着一点儿光,窗帘被拉住了一半。
“闻炎!”周景离把单车靠在门外的墙壁上,门口的猫咪喵了两声儿,周景离着急的推开大门,叮铃一声响。
“来啦。”闻炎站在唱片架那边,低头在挑唱片。
“来了。”周景离喘了一口气儿,反手关了门,“你上午.....”
“去忙了。”闻炎笑着用手指尖拽了一张唱片出来,十几年前的一张,周景离都没听过的名字。
闻炎指指后面角落的椅子,“你坐。”
“好。”周景离倒是像来做客的客人,拘束,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躺在了闻炎之前躺着的那张椅子上,躺了两秒又起身,还是找了把正常的高椅子坐。
闻炎去前台放了歌,整个店里飘荡着轻柔的钢琴曲,周景离靠在身后的木柜上看他。
“我有东西给你。”闻炎跑过来,躺在了那张躺椅上,仰头看着周景离,“手伸过来。”
周景离茫然,把手伸了出去。
闻炎在短裤口袋离掏了下,从里面拿出来一串手链。
和他手腕上的那条一样。
彩色绳子编制出来的手链。
“我又去庙里求了一条。”闻炎低头把手链带在周景离的手腕上。
手指尖和细绳的轻轻触碰,有些发痒。
周景离惊讶的低头盯着闻炎,顿了会儿缓慢开口,“为什么?”
闻炎抬头,眸子说不出的清透,冲着他笑笑,“看你喜欢。”他停了下,“你不是说自己要走嘛,给你个礼物。”
周景离没说话,后背被柜子硌的发疼。
昏暗的房间内没有说话的声响,钢琴曲从唱片机中缓缓流出,闻炎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熟睡,周景离眯着眼,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脑袋看,看闻炎的侧脸。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放松。
他这根弦绷了十几年,现在彻底松了,在住在这个小镇的时候就松了。
他抬眼望了头顶上方的表。
晚上十一点四十。
“闻炎。”周景离小声试探呼唤着他的名字,闻炎没有反应。
周景离蹲在椅子旁边,又小声的唤他炎炎,叫的自己浑身肉麻,趴在旁边笑了两下。
“我上次没有做的事,现在想做了。”周景离小声蹲在在旁边自言自语,“看在我要走了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周景离静静的盯着闻炎的睡颜,向上探了些身子,紧张的手指渗出了汗珠,喉结上下滚了一圈。
他低头,慢慢盖住了闻炎头顶上方的光,和轻缓的呼吸越靠越近。
像蜻蜓点水一般,在闻炎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柔软如果冻,带着温热,周景离蹭到了他脸颊的皮肤,光滑,有些发烫。
周景离撑着闻炎椅子扶手俯身看了很久。
他想在亲一下,但又深知自己太过分,只能注视了人压制了那点儿冲动。
在指针转向十二点的时候。
周景离叫醒了闻炎。
那人揉着眼睛从椅子上坐起来,走路的时候没站稳,晃了好几下,周景离扶了一把他的胳膊。
闻炎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睡迷糊了,没有看周景离。
小声说,“困了,想回去睡觉。”
“好。”周景离关了灯,出门锁门。
闻炎靠在单车上,站在黑暗的街道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景离走过去喊了一声,闻炎象是受了惊吓一般抖了肩膀。
“我骑?”周景离问。
“我骑吧。”闻炎笑。
“好。”周景离坐在了后座。
单车向前开,周景离的手放在了闻炎的腰上,他本不需要扶,但就是因为那点儿私心,这会儿能正大光明的碰人,机会怎么能错过。
闻炎的腰突然变得梆硬,象是紧张憋了一口气没呼出去似的。
全程绷着自己的腰。
周景离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在后座没出声,勾着嘴角笑了笑,手指故意在闻炎腹上戳了戳,闻炎抖了肩膀,偏过头想说两句周景离。
就是那么一转头,他意料之外的和周景离额头磕在了一起。
后面那人挨得太近。
俩人都是一愣,闻炎手底下的车把手歪了,单车晃了两下,吓得周景离探着身像去抓,笑着拍闻炎的肩膀,“看前面。”
“好。”闻炎魂丢了,眼神也是木楞。
单车停在了闻炎家的院门口。
周景离拍了两下裤子上的灰,挥手说,“我走了。”
闻炎点点头,望着背影,在周景离准备进门的一瞬间,突然喊了一声,“要不要看漫画。”
周景离一愣,转头惊讶望着他。
两人隔着一根电线杆在黑夜里沉默。
“看....电影也可以。”闻炎突然弱了声音。
周景离那边太暗,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那人语气里的笑意,他说好,鞋底和地面摩擦,运动裤布料的沙沙声越离越近。
闻炎在最后半步的距离看清了周景离。
那人抬手,手指夹在他发丝之间,缓慢的揉了两下,“可以不看恐怖片吗?”
闻炎一笑,“可以。”
周景离又窝上了闻炎那张小床,躲在同一条单薄的被子里,浑身被暖烘烘的热气包裹。
挑了一部喜剧爱情电影。
闻炎一直笑,大晚上捂着嘴的笑,浑身在颤。
周景离中途偷偷瞄着旁边的人。
少年的喜欢很纯粹,也仅仅就是喜欢。周景离看着闻炎笑比电影还要好笑,不经意的靠近心里打鼓面上还要装不在意,周景离已经过分勇敢,但总觉得中间隔了层薄纱。
那天的电影看到了凌晨三四点,闻炎已经没了困劲儿,整个人像打了鸡血。
瞪圆了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问周景离以前学校什么样儿。
“很大,人很多,街道很拥挤,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天不蓝楼很高。”
“那你以后还想在那里待吗?”闻炎转头问他。
“想。”周景离侧头,和他面对面,“在那里会遇到很多的人。”
“你喜欢人多热闹啊?”闻炎笑。
“不喜欢。”周景离把头扭回去,看着上方天花板,“但我们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闻炎笑一笑,“我还能找见你吗?”
“不知道。”周景离偏头看着他,“但我可以找见你,在哪里都可以,世界上只有一个闻炎,很独特,你不一样,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
周景离又重复一遍,“我可以找见你。”
闻炎突然转了个身子,背对着周景离,隔了有半分钟,突然小声回了一句,“好。”
那是周景离最后一次和闻炎靠的那么近。
隔天早晨,他妈妈就敲响了院子的大门,手里提着一个白色行李箱,周景离瞄见她身后的奔驰,里面坐着一个眼生的男人。
“今天就走啊?”外婆开了门,慢悠悠去厨房倒水。
“嗯,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女人看了一眼刚起床的周景离,有些不自然的朝后面的男人指了指,嘴巴刚张开,周景离转头进了卧室,门一关,再也没出来。
卧室的窗台上有盆含羞草,周景离硬是给人家拔下来好几片叶子,失了神一般站在窗台边,站了一上午。
后来的卧室的门被人敲响,女人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周景离的名字。
有些东西发生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接受,对谁都好。
他深呼吸了不知道多久,再次打开那扇门,和客厅的三个人对视了不到三秒。
“我出去一下。”周景离弯腰穿好球鞋,跨步走到院子,提着那辆旧单车出了门。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周景离浑身像长满了刺,疼痛难忍,加快了速度,一路冲到了街道尽头的拐角处。
单车被扔在沙堆边上,周景离踩着沙滩朝清晨的海边走,一路走到了岩石边。
清晨太阳还不大,岩石那边被风吹的凉飕飕,周景离站在最大的一块石头后面,一动不动的吹冷风。
他爬上岩石的顶端,坐在那里像一座雕像,只是看着海平面的阳光,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刺痛了双眼。
闻炎这个时间估计还在睡觉。
沙滩无人,光秃秃,很冷清。
这么冷清的地方,周景离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清晨的花店刚开门,单车吱啦一声,从上面窜出来一位高个喘着粗气的少年。
他买了店里刚浇了水的玫瑰花,买了整整一大束。
周景离单手捧着花,骑着单车在那条无人的小路上奔走,再次将车剎在了沙滩边,单车倒了下去,和之前的姿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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