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历代家主的伴侣大多是利益博弈的结果,基本不掺杂什么个人情感。
他也在心底希望,自己能选择最合适的那一个。
听了他的话,苏茸的表情显得很复杂。
不过出乎宴西辞的预料,他脸上的红晕竟然在慢慢地褪去。
“契合度高, 没有利益冲突……”
他轻轻垂眸,“宴西辞,你还有其他理由吗?”
宴西辞张了张口,
一时没说话。
那次采用非常规办法的临时标记——骤然注入高浓度液态信息素造成的禁断症。
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实话告诉对方。
倘若找不到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
苏茸的每一次发热, 都必须要靠他的信息素才能缓解, 甚至连最高浓度的抑制剂也毫无作用。
而解决这个问题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就是两个人结为伴侣, 一直留在彼此身边。
“而且你不用太在意, 我们可以事先签订协议, 婚后不干涉彼此的自由。”
宴西辞依然在冷静地分析着利弊,和苏茸的思维显然不在一个频道。
“成为伴侣比你想象得简单,我们只用去婚管所登记,平时也并不用生活在一起。你的行为同样不受约束,即使日后如果有重要场合需要陪同,我也会提前通知你。”
“本质上,只是增加了一份两人间的契约罢了,没有任何实质上的限制。”
“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宴西辞投来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真挚和坦诚。
却偏偏让苏茸越发气恼。
“如果对于你来说,伴侣就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合作关系,那和商人的交易有什么区别?”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对不起,我做不到,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和宴西辞待得越久,那股雪松味的信息素就越发浓郁。
明明两个人都不在易感期,苏茸却开始觉得头晕。
“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转身想走,双腿却不争气地一软。
“当心!”
宴西辞一把搂住他的腰。
苏茸顿时失去平衡,软软倒在他怀里。
少年虽然看起来瘦弱,腰部的线条却很紧致流畅。
手指搭在柔软温暖的腰窝处。
两个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一顿。
“你……”
苏茸脸颊通红。
但他即使摆出恶狠狠的表情,
也没什么威慑力。
宴西辞的呼吸却愈发粗重。
明明是清冽宜人的苦荞茶味,却偏偏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凌乱。
亲人即将逝去的痛苦在这一刻倏然被冲淡。
眼里心里,只有和这个人紧紧相依。
“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低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呓语。
他伏在苏茸耳边问道。
……
几日后。
“喵嗷~”
小奶猫软糯糯的叫声唤回了陶言蹊的注意。
它通体雪白,毛色鲜亮,性格也很黏人。
他索性给它起了个名,叫奶糖。
抚摸着奶糖柔软的毛发,某些模糊的画面忽然闪过脑海。
似乎在不可追溯的梦里,也有人轻抚着自己,疏解难以忍受的灼热。
大概只是他的错觉吧。
陶言蹊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天气渐冷,秋季学期的课程也基本结束。
他于是和邵羽商量,延长了在sparkling工作的小时数。
这样自己能得到更多的酬劳,
也能尽快攒下一笔积蓄。
或许能在皇室正式采取行动之前。
为自己争取到短暂的自由。
指腹忽然传来一抹刺痛。
陶言蹊低下头,发现也许是小猫吃得太着急,尖牙刮破了自己一点油皮。
不过这点痛感和腺体持续性的疼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毫不在意地任由奶糖舔掉了那一点血迹,擦干净手站起身。
“今天我会回来得比较晚,自己在家要乖乖的哦。”
陶言蹊裹了件厚外套,出门去乘悬浮班列。
随着房门关上,
蹲在地上的奶糖眼神忽然发生了变化。
它双眼发出幽微的蓝光,对陶言蹊留下的血液进行着样本分析。
并将数据完完整整地传输到某人的机甲核心之中。
……
“诶,言言你今天来得好早,”
邵羽原本热情地向陶言蹊打着招呼,等看清他的模样,语气陡转,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昨晚没休息好,店长别担心。”
陶言蹊用力搓了搓脸颊,强行让它添了些血色。
昨天傍晚开始,信息腺深处就一直剧烈抽痛。
他疼得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勉勉强强昏睡过去。
不仅是疼痛,连各种感知也在减退。
他平时基本没什么食欲,最近还时不时会出现视物模糊、听不清声音的症状。
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能支撑多久。
“我先去换上工服。”
陶言蹊来到酒吧后厨。没想到碰到了正在更衣的苏茸。
“……茸茸,你怎么也在?”
他有些疑惑,现在似乎不是苏茸的上班时间。
后者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今天正好没什么事,就想着早点过来帮忙。”
身体实在不太舒服。
陶言蹊点点头,并未多想。
也就没有注意到,苏茸背在身后的手腕上。
晶环正不断闪动着通讯的信号。
白天酒吧的客人并不算多。
为了不显得冷清,邵羽索性直接打开了弥沙帝国频道的通讯光屏,让每日新闻成为背景音。
陶言蹊刚刚把一杯鸡尾酒送到餐桌。
就在光屏上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今天做午间发言的竟然是大帝本人?之前不都是由军方代表负责吗?”
“难道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宣布?”
“……”
吸引了众人关注的面庞。
落到陶言蹊眼中却显得那么刺目。
他直觉想要回避。
但身后看热闹的顾客已经拥了上来,一时退无可退。
“经过慎重考虑,朕今日有一个重大消息向大家宣布。”
光屏里,容毅沉声道。
“首先,朕必须沉痛声明,十八年前,由于内部纷争,朕的发妻陶雨橙和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储被奸人所掳,不幸失踪。”
“十八年来,皇室一刻也没有停止寻找他们的下落。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近日朕终于得到了关于他二人的消息,只是……雨橙已不幸身殒。”
年长的帝王显得相当悲痛。
他向来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眼底也含着热泪。
“朕年轻时恰逢星盗动乱,曾与瑟兰联军共同阻击抗战,当时雨橙与朕出生入死多次,情谊深厚,绝非夫妻一场所能涵括。”
“故朕将择日举行追悼大典,追封雨橙为皇后,谥号贤德,同时将迎回流落在外多年的小皇储,将其列入皇位继承序列,并盛典册封……”
后续容毅继续说了些什么。
陶言蹊已经无法听清。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耳膜里也嗡嗡作响。
分明是伤心欲绝后的含恨离去,
却被粉饰美化为被迫分离。
更讽刺的是“贤德”这个称号。
母亲一生向往的。
唯有真爱和自由。
所谓贤德根本是束缚她的枷锁。
即使忍受着折翼的剧痛,她也要摆脱这个牢笼。
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盖棺定论。
倘若她知道了这一切……
又该感到多么不堪和愤怒?
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天旋地转。
陶言蹊踉跄着扶住身后的墙。
一低头。
温热的液体就淅淅沥沥从鼻端滴落。
他急忙捂着鼻子往后退,找到一间没人的包间。
躲了进去。
手里的清洁纸很快被鲜血染红。
陶言蹊坐在墙脚,微扬起头,任由泪水在脸上恣意流淌。
外间关于这件事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进来,大多数是关于容毅的正面评价。
毕竟情深不渝、旧情难忘,对于帝国的领导者而言,确实是难得的品质。
陶言蹊绝望地捂住耳朵。
不去听那些诛心之语。
心痛愤怒到极致,连身体的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擦干净脸,揉干净衣服。
再重新挂上平静的面具,回到工作之中的。
旁人的目光和话语和他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障壁,他能看到邵羽和苏茸担忧的视线,却根本做不出任何回应。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陶言蹊婉拒了邵羽送他回家的请求,独自乘上了悬浮班列。
等到他从站台走下。
抬眼便望见一道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
陶言蹊以为是昙燃回来了。
久违的男人沉静地凝望着他。
冰灰色的眼眸美丽又凛冽。
但那双眼眸里蕴含的情感明显比以往厚重。
如同积雪消融后潺潺的溪流,温润而忧伤。
陶言蹊死死咬住嘴唇。
他甚至不敢上前一步。
唯恐眼前这道身影是自己的幻觉。
稍微一动就会消散破碎。
“哥……?”
陶言蹊试探着开口。
心脏砰砰狂跳。
所有的疑惑、不甘、痛苦、愤怒,都消融在久别重逢的惊喜中。
强撑的意志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向男人跑去。
可刚刚迈动脚步,四肢就被一股强力定在原地。
这是……
陶言蹊惊恐地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腕脚腕上都被套上了电离镣铐。
这种镣铐会麻痹神经,让人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只是设置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
刚才看到的一切,或许只是刻意设置的障眼法。
他重新望向“昙燃”所在的方向。
四周浓郁的腥甜气味渐渐散去,他视野里的景象也随之复原。
幻影散去,露出了容锦元的脸。
为了彻底卸下少年的防备,他使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让对方误以为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最思念的人。
他的目光饱含歉意,还有些陶言蹊看不懂的忧虑: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言蹊。”
“三殿下……”
陶言蹊苦笑道,
“既然不可能尊重我的选择,为什么还要骗我呢?”
“对不起,我们也是不愿伤到你,才出此下策。”
想起容毅的疾言厉色,容锦元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若有可能,他也愿意好好对待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
培养手足之情,弥补多年来的空缺和亏欠。
“言蹊,我们急着让你回归皇室,除了政治上的考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容锦元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你或许拥有着……能够与暗物质抗衡的特殊血脉。”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现在你们已经开始想要我的血了
第38章 金丝雀
但凡是对于公元4500年之后历史有所了解的人。
对于暗物质都不会感到陌生。
作为宇宙风暴的衍生物,
从地球磁场开始崩溃的那一天起,它就侵入了人们的生活中。
“暗物质……和我的血脉有什么关系?”
陶言蹊艰难地道,
“殿下, 你既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为何没有同样的血脉?”
“很遗憾, 为了不增加民众的恐慌, 官方从未将暗物质的真正危害公之于众。”
容锦元喟然叹息。
“越是强大的人种,受到暗物质的负面影响就越大。就算地下的辐射量远低于地上,高等级alpha使用能力时,都很容易因为暗物质干扰而失控。”
“而你的血液, 恰恰能使躁动的暗物质平静下来。”
他的神情很真诚,
“所以你的回归,不止是对于弥沙皇室,甚至对于备受暗物质困扰的人类来说, 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他的……血?
全身都动弹不得,陶言蹊在渐渐弥散开的疼痛里,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血色一丝丝从他苍白的脸上褪去:
“对于你们来说,我究竟是亲人,还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如果你们要我的血, 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心痛难忍,腥甜的感觉又开始上涌,他失色的嘴唇浮起一层艳色。
信息腺不断萎缩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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