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西辞抿了抿唇。
他也不知道那种莫名的焦躁来自哪里。
自己明明和陶言蹊的人种等次天差地别,两人之间也不存在信息素的羁绊。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分化之前还是之后。
那股由稀薄变为浓郁的清甜信息素,总能引起他内心深处的躁动。
以至于油然而生某种残虐的征服欲,想要看到对方流泪挣扎,通红着脸庞的模样。
当然,这种不可说的心思,更不能让苏茸知道了。
“不可能,你胡说,言蹊他怎么可能会……”
后者还沉浸在宴西辞带来消息的狂轰滥炸之中。
“言蹊现在状态很不好,可能得麻烦你和我一起,先送他回去休息。”
“至于他是否隐瞒了什么,等他身体好些了,我会亲自确证。”
苏茸眼底闪过挣扎。
忍不住蜷起了手指。
……
凝重的黑暗,沉溺般的窒息。
陶言蹊感觉自己似乎沉没在深海里,脚底被水草牢牢束缚。
胸腔里的氧气被一丝丝挤压殆尽,他却无能为力。
朦胧的视野里,逐渐出现了一间金属架构的房间。
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窄床。
数不清的管道和机械臂从四周伸来,汇聚在那个静静平躺的男人身上。
刀刻斧凿的深邃眉眼,象牙质地的冷白肌肤,眼皮上一粒小痣格外显眼。
他右侧的上衣被揭开,一柄机甲手术刀正沿着激光标注的线路,缓缓切入皮肤……
那是……?!
“哥!!”陶言蹊心跳剧烈,他大声呼喊着昙燃的名字,拼命挣扎起来。
日思夜想的容颜近在咫尺。
可即使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接近昙燃一步。
下一刻,刀刃已经深深刺进了男人的胸膛。
即使在昏迷中,痛楚还是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不要伤害他!”
陶言蹊眼睁睁看着昙燃前胸被剜开一处缺口。
尽管在药物注入下没有大量失血,伤口看上去依旧狰狞可怖。
机甲手术刀变化形态,转为触手状,从昙燃胸口取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物体。
那东西浸满了血,陶言蹊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是脸色惨白、冷汗遍布的昙燃。
“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们……”
眼泪潸然落下,他绝望地哭喊着。过去从来没有哪怕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就算距离不过几步,也只能眼看着昙燃备受折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刺目的血色逐渐侵蚀了他的理智。
一片猩红里,陶言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身体某处仿佛破开了一个洞,原本还算平稳的信息素,忽然剧烈沸腾起来。
席卷而来的乱流中,似乎有熟悉的旷野气息,但它根本不足以抚平混乱。
闷痛的窒息感让少年霍然睁开了眼。
“哥……”他本能地呼唤,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言蹊,你可算是醒了!”
一道身影急忙凑了过来,苏茸满脸惊喜,摸了摸陶言蹊的前额。
“你一连昏迷了快两天,昨天半夜还发起了高烧,嘴里胡乱叫着什么,我怎么都唤不醒你……”
“还好,还好现在热度都退下去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
陶言蹊本来想说自己没事,可还没来得及张口,某种极其异样的感觉就忽然涌了上来。
他不由自主地捂住后颈。
信息腺并没有发热。
但是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原本在临时标记后稳定发育的腺体,已经停止了舒展——
甚至在缓慢地回缩。
这种状况简直称得上诡异。
分化之后的alpha和omega,其信息腺都会持续生长,以确保信息素的正常分泌水平。
除非受到外力伤害,或者生病受损,否则信息腺是不可能停止发育的。
而且一旦如此,信息素的分泌也会被影响。
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信息腺萎缩的唯一结局,就是身体逐渐衰弱,直到死亡。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陶言蹊瞪着湿漉漉的眼,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惧。
苏茸以为他刚醒来,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于是端来了一杯营养液: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刚醒来肯定也渴了,先喝点营养液对付对付。厨房里我给你熬着养生粥呢,等你一会舒服些了再去喝点。”
“谢谢你。”
陶言蹊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仰头将营养液一饮而尽。
苏茸则盯着他苍白憔悴的脸,问出了这几天一直煎熬着自己的问题:
“言蹊,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燃哥他……现在上了皇室的通缉名单。”
“当啷!”
陶言蹊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
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
苏茸一把握住他冰凉发颤的双手: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宴西辞告诉我,军方已经基本确证,燃哥很可能就是一个月前闯进厄尔兰多市的那个危险alpha。”
“但是他不是你的表哥吗?为什么会卷入这件事当中?”
苏茸神情急切,“如果你还记得起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燃哥和那个alpha无关,一定要尽快提交给斐特莱奥将军。”
“否则燃哥只要以通缉犯的身份被捕,我们就再也没办法救他了!”
血色一丝丝从少年的脸上褪去。
“茸茸,你刚才说……”
“哥是那个……闯入者?可他们是怎么确认的?”
“当时我们受伤,皇城的医疗官直接提取了燃哥的组织样本,千真万确就是他本人的信息比对。”
本人的组织……信息比对?
陶言蹊的心重重坠落下去。
仿生人的骨骼皮肤都是人造成分。
只要被机器检测就会立刻暴露。
但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人提出这一点?
“所以,他们认为,哥……就是那个alpha,对吗?”
心脏好像被荆棘缠绕住,
每一次跳动都连血带肉地痛。
“你问这个干嘛?”
苏茸不明白他在疑惑些什么,
“超I级的alpha人种,信息素不与任何一名登记在案的弥沙人口匹配,以上种种特征,都和燃哥本人有着极高的吻合程度。”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燃哥洗清嫌疑,他是你的表哥,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陶言蹊的反应震得噤声。
少年脸容雪白,嘴唇颤抖。
无神空洞的双眸里,泪水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他怎么会……是个alpha呢?”
除了自己、林其琛和邱文兴。
其他人不会知道可供交易的仿生人存在。
所以,苏茸口中的那个alpha。
只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回忆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
男人空白的数据,失效的追踪器,冷漠的态度,标记时的反应。
桩桩件件,都在叫嚣着,那个被他忽略的,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昙燃根本就不是仿生人3号。
一直以来他深信不疑的主仆关系,只是自己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或许在男人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个蠢笨无知,任人拿捏的没用omega罢了。
所以自己再怎么努力寻找,也许都是没用的。
昙燃的离开,对他而言恐怕只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羁绊。
甚至连一句解释也不必费心。
更何况自己那么笨。
隐瞒身份甚至不用伪装,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实现。
本就应该再清楚不过。
原本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
可是……
陶言蹊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心,怎么能这么痛呢。
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桃子~12点我会继续更新哒
第29章 缔造者
“言蹊, 言蹊,你怎么了?”
苏茸叫了好几声,才勉强唤回陶言蹊的神志。
“你别太担心, 宴西辞说目前通缉令还是内部的, 距离彻底公开还有一段日子, 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应对。”
他试图让陶言蹊振作起来。
但不论他说什么, 都激不起那双乌黑的眸子里的一丝微澜。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干涸的泪痕凝在脸上,扯得皮肤生疼。
陶言蹊发狠似的揉着眼。
直到眼周一片通红。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掀开被子,蜗牛般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
“那你好好休息, 今晚就是皇家晚宴,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粥在厨房里,一会记得吃。”
苏茸没办法,心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絮絮叮嘱:
“一切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今晚正好是个机会,咱们可以趁机给将军吹吹风,说不准能解决燃哥的问题。”
“……”
依旧无人回应。
“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隔着被褥拍了拍蜷缩着的人, 起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隔出了一室静寂。
陶言蹊紧紧地抱住双臂,身体却越来越冷,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现实锋利如刀割。
他多么痛恨自己不适时的清醒和理智, 以至于这么快就梳理清了来龙去脉。
即使沉浸在被蒙蔽的虚妄快乐里, 都比这一刻清明的痛苦幸福得多。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蠢一些呢?
牙齿碾磨着唇瓣, 娇嫩的肌肤破皮流血。
他却完全感受不到痛。
甚至觉得, 口腔里蔓延开的血腥气。
才能暂时让他从那股致命的旷野气息里解脱。
怎能如此……
昙燃明明已经不在这里, 他的味道却如同痼疾一般。
抹不掉。
剜不去。
心脏痛得快要裂开, 信息腺也因为萎缩而抽疼着。
偏偏这样,那股琥珀木质的气息还要不断地折磨他。
陶言蹊喘着气。
眼角又没用地被泪水浸湿了。
他颤抖着,从晶环里取出那枚鸽血石戒指。
它是妈妈留给自己的遗物。
里面的一百万晶币存款。
或许是她多年没日没夜地工作才挣到的。
却就这样被自己随意挥霍。
最可笑的是。
在这场交易中,邱文兴得到了报酬,昙燃获得了安全。
只有他傻愣愣捧出一颗真心。
最后却被践踏得一无所有。
“妈妈……”
陶言蹊攥着戒指,死死抵住心口的位置。
对不起。
此去经年,那个孩子还是太没用。
甚至连你拼尽所有留给他的一切也存不住。
身体的疼痛并不能减弱内心的苦涩。
陶言蹊无神地睁着眼,想到自己无法治愈的触敏热,正在萎缩中的信息腺,以及所剩无几的家底。
内心满满当当地充斥着绝望。
也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这次,我该怎么办呢?”
他小小声地、哽咽地说道。
……
“队长,你醒了?”
眼睫颤动,男人缓缓睁开眼。
清醒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前胸的伤口。
虽然手术时昏迷着,但那种锥心刻骨的疼痛还是让他有所感知。
“你右肺上的芯片已经取出来了,就差那么几分钟,它就爆炸了……队长你怎么会做这么冒险的事?真是吓死我们了!”
穿着白色洛丽塔裙,黑发雪肤的少女噘着嘴,惊魂未定地嘟囔道。
她长得很漂亮,一双杏眼顾盼生姿。
只不过……
声线粗犷了些。
身板也委实平坦了些。
“得了夏里,别杵在那恶心队长了,你身上的香水味太刺鼻,我闻着都直反胃。”
一名身材高大、嘴角有道刀疤的男人上前一步,伸手搭上了夏里的肩膀。
他满不在乎地戳了戳“少女”的身板:
“乖,咱们在基地里还是收敛点,好好穿工作服不香吗?”
“滚,老流氓,离我远点。”
夏里满脸嫌弃,一把将他推开。
昙燃无言地注视着这两人。
思绪回笼,他渐渐想起了些什么。
精致漂亮的少年夏里,是小队里的侦查员,有女装的特殊爱好。
他身旁的男人叫衣星,是队里的后勤兼驾驶员,性格混不吝,平日里没个正形。
而自己和他们一样。
都是杀手组织“legend”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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