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言在酒店等得很焦急,时不时摁开手机看时间,走到窗边俯视楼下的车水马龙,就在他披上外套,准备出门找人时,门从外面打开了。
晏温裹挟着一股寒气进来,他看到陈柏言一副着急出门的样子,侧身让开了位置,把房卡还给他,经过他时又忍不住问:“去哪里?”
陈柏言见人安然无恙回来了,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晏温没有离开,所以他是愿意跟他共处一室的。
陈柏言顺手把门关上,又将外套重新脱下来,给出了之前想好的理由。
“仓鼠怕生人,在人多的地方待太久,容易被吓到。”
话音落地,一团绿油油的东西从晏温口袋里冒了出来。
晏温托起仓鼠,送到陈柏言眼前:“我给它买的衣服,好看吧。”
戴着绿帽的仓鼠慢吞吞扭身,留给陈柏言一个颓废又坚强的背影,然后听见陈柏言昧着良心说“好看”。
大门牙咬得嘎吱嘎吱响。
晏温先去洗澡,陈柏言将他买的仓鼠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向日葵挎包连衣裙、粉碎花裙、双马尾帽子……
相比而言,仓鼠身上那套真的是最好看的了。
晏温的审美确实与众不同。
和他一样与众不同。
陈柏言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这些物品,暼到另一个包装袋,装晏温衣服的袋子,以为是空的,抬手丢进垃圾桶里,结果一条黑边内裤掉了出来。
他捡起,小小一条,布质丝滑,手感舒服。
而浴室里的水声恰好停下。
晏温挂着空档出来,那份坦然在看到陈柏言手上抓着他的内裤时,瞬间荡然无存。
晏温愣在原地,风轻云淡走过去?
尴尬得脚趾抠地,他里面什么都没穿,还被陈柏言知道了,也没这脸皮向他要内裤。
返回浴室,又显得他矫情。同为男生,其实真没什么好害臊的,他还喜欢裸睡呢。
晏温脑海里还在天人交战,陈柏言先有了动作,每跨出一步,就踩碎一点晏温的镇静,直到到达他跟前,他差一点没绷住落荒而逃。
陈柏言把内裤给晏温,还问:“没洗就穿,会不会不干净?”
晏温劈手夺下内裤,羞愤地钻进浴室,大声嚷嚷:“我就喜欢这样!你管我!”
在一旁看戏的仓鼠小温冷哼一声,幸灾乐祸道:“呦,惹人生气了吧,人家不理你了吧,啧,怎么会那么惨啊。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陈柏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惹怒晏温,经仓鼠这么一提醒,后知后觉紧张起来,冲到浴室门前,再三思索,敲了敲门。
晏温弯腰套短裤,被突然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腿一哆嗦,加上他不习惯用浴缸,淋浴导致地板湿滑,一下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刹那间,大脑电闪雷鸣,雪花飘落。过了半晌,痛感神经才连上了信号,晏温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声气音“艹”。
这套房是陈柏言在晏温答应和他睡一晚后,回来路上临时换的情侣套间,虽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趣玩意儿,但浴室隔音属实不好,陈柏言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闷重的摔跤声。
情急之下,他拧了下把手,谁知晏温进去时没有反锁,一扭就开了。
晏温背对着他坐在地上,他看见了少年青涩而劲瘦的身腰,一片光滑细腻的白。
晏温不知道陈柏言已经进来了,并且在后面注视着他,眼底炙热,情|欲翻涌。
他龇牙咧嘴小声呻|吟,等剧烈的痛意过去了,扶着洗手台缓缓站了起来。
陈柏言在这之前,悄悄地退出了浴室。
他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他对晏温不止有情感上的依托,还会因他而产生生理上的冲动。
这份喜欢,在经年累月的压抑中,早已失去了纯粹,混杂着各种不堪言说的欲望。
第十一章
晏温摔伤了屁股,走路时嘶嘶抽气,一进入陈柏言的视线范围,他立刻放下搀腰的手,恢复正常步速,自然得好像从来没有摔过跤。
“该你了。”晏温坐不了,背靠着墙,赶陈柏言去洗澡。
陈柏言点点头没说话,异常沉默。
晏温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拉住他的手臂,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陈柏言低垂着眉眼,他不敢直视晏温,不敢让晏温看到他眼中还未散去的浓烈的情绪和欲念。
陈柏言语气很冷淡,虽然之前说话,声调也没什么起伏,但晏温能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异样,以为自己多管闲事让他不舒服,便撒开了手。
本来还想问他刚才为什么敲门,话到嘴边又失去了说出来的支撑。
等陈柏言进了浴室,他扑通倒在床上,屁股不能着地,呈大字型俯躺。
“疼死我了!”他肆无忌惮地哀嚎着。
他在浴室的镜子中看到自己半瓣屁股有了淤青,还微微肿起,特别可怜。
仓鼠小温瞧他难受,从床边挪了过去,抓着他的裤子,爬到他的屁股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原地起跳。
“啊!”
仓鼠小温稳稳落下时,晏温痛出了惨叫,眼角硬生生挤出了泪花。
他怕疼,也不耐疼。
他将仓鼠薅过来,眼神凶狠:“你是不是想踩死我?那一下,我命都要没了。”
仓鼠小温极其无辜,它只是想帮他揉一揉,但是它太小了,没办法做到,只能出此下策。
“别搞我啊。”晏温放下仓鼠,轻轻揪了揪它的耳朵。
仓鼠小温示好地蹭了蹭晏温趴在枕头上的脸。
“你不是掉毛吗?别蹭我一脸毛。”晏温嘴上嫌弃,却没有推开仓鼠。
仓鼠小温越蹭越起劲,晏温放任它不管,实际上仓鼠的毛绵绵软软的,还挺舒服。
陈柏言洗澡花了很长时间,他出来时,晏温已经睡着了,那只仓鼠被圈在他的臂弯里,呼呼大睡。
陈柏言小心翼翼地把仓鼠抽出来,动作粗暴地丢进了衣服袋子里。
仓鼠小温被弄醒了,它看到陈柏言轻柔地给晏温盖好被子,他跪在晏温身侧,静静看了晏温一会儿,然后情难自禁地俯身。
以为陈柏言会偷亲晏温,仓鼠小温揪紧了心,眼睛不敢眨,期待中又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但他中途停住了,换成了手,摸了摸晏温安静的睡脸,神情是从来不曾显露过的深情。
眼前这一幕,温馨而美好,却又不像真实存在的,忽然刺激到了仓鼠小温。
它是晏温,又好像不是晏温。
17岁的陈柏言属于17岁的晏温,24岁的晏温只有一本写满暗恋的日记本和一封代表遗憾的情书,吊唁的身份是高中同学,连一张遗照都无法拥有。
而身为仓鼠的晏温,真正的一无所有。
晏温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的屁股更肿了,明显得连陈柏言也注意到了。
藏不住了。
陈柏言盯着晏温不对称的屁股,问:“是不是昨晚摔的?”
“看哪呢!”晏温羞愤至极,捂住自己的屁股,“转过头去。”
陈柏言依言,嘴上却还在不依不挠:“要不要去医院?今天能去上课吗?”
“不去,都不去,让他们嘲笑我屁股大吗?还有,你不准笑,滚出去。”
陈柏言总是忍不住想去看晏温的屁股,被恼怒的晏温轰出了门。
陈柏言临走时,跟他说:“我叫了客房服务,等一会儿有服务员给你送早餐。”
“嗯,多少钱?放学回来给你。”晏温的脸绷得很紧,看起来很凶很不好惹。
“那我走了。”陈柏言跳过钱的话题,朝晏温挥了挥手,“拜拜。”
晏温送走陈柏言,拨开袋子里的衣服堆,挖出还在酣睡的仓鼠,用食指戳了戳仓鼠的腮帮子。
“喂,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仓鼠不动。
晏温继续戳。
仓鼠敷衍似的动了动耳朵。
“好能睡。”晏温嘟囔了一句,敲门声响起,以为送餐的来了。
开门一看,陈柏言去而复返,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子。
陈柏言将袋子塞给晏温,嘱咐道:“里面是一些消肿的药,你擦擦,好得比较快。”
说完,他就跑了。
晏温拎着药手足无措,接受的行动指令一卡一卡的,一板一眼摆动着双腿,他看了眼时间,陈柏言从这里到学校,即使畅通无阻,也会迟到。
他想不通,陈柏言为什么要给他买药?
仅仅同床共枕了一晚,陈柏言不至于会为他打破原则。
而且陈柏言又不是大暖男,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做这种事?
难道这就是班长的义务?关爱同学,不分优劣。
“烦死了。”晏温决定不去想那么多。
反正,无论如何,陈柏言都不可能喜欢他,哪种思路都关联不上。
那就当成是朋友间的关心吧。
等等,陈柏言该不会是想和他交朋友吧?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晏温抓乱了头发,脑袋炸裂。
真他妈离谱。
***
小弟一:老大,‘光明顶’点你名了,要记你无故旷课。
消息提示音响起时,晏温盘腿坐床上,屁股垫着枕头,在给仓鼠做吃饭的碗,用剪刀将塑料纸杯剪对半,比了一下仓鼠的身高。
仓鼠小温为了彰显自己高,偷偷踮脚,被晏温一根手指摁了回去,用拇指和食指抵着头和脚丈量,无情嘲笑它:“看,你就这么点高。”
气得仓鼠小温绕到晏温后面,抬腿就给了他屁股一脚,然后撒开小腿,逃之夭夭。
仓鼠只是重,但力气不大,那一脚就跟挠痒痒似的,晏温没在意,又再剪了一截,抽出空回复他小弟。
揍遍渣渣无敌手:爷不缺那点分。
小弟一:我去,陈柏言怎么站起来了,他好像发现我玩手机了,老大,我先下线避难啦,拜拜
揍遍渣渣无敌手:?
两分钟后。
小弟一重新上线:吓死我了,我说我的位置那么偏陈柏言怎么可能注意到我
小弟一:原来不关我的事,他是去跟老师说你请假了
揍遍渣渣无敌手:说话别喘大气
小弟一:你之前不是烦句子太长吗?我好不容易改过来的【委屈】
揍遍渣渣无敌手:【巴掌/巴掌】
小弟一:老大,你是不是偷偷丢下我们,从良了?
揍遍渣渣无敌手:陈柏言还干了什么?
小弟一:他出教室了,好像是去上厕所,要我跟上去吗?
晏温的‘不用’正要发出去,又一条消息蹦了出来,还附带着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出现的特别关心铃声,他退出聊天框,看到最顶上的红点。
扫过备注,表情复杂。
本来是正正经经的全名,后来被齐斯远瞄到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发出一句灵魂叩问“你不是很讨厌他吗?看不出来。”
于是他当着齐斯远的面,改了备注,并且为了以防万一,再也没有改过来。
消息短,不用点进去也能知道陈柏言给他发了什么。
极品面瘫男:你吃完早饭了吗?
晏温瞟向不远处的桌子上的早餐,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揍遍渣渣无敌手:正吃着
极品面瘫男:拍个照给我看看。
揍遍渣渣无敌手:已经丢垃圾桶了
极品面瘫男:那拍垃圾桶。
揍遍渣渣无敌手:你说拍就拍
极品面瘫男:大哥。
揍遍渣渣无敌手:?脑子瓦特了??
极品面瘫男:听说你对小弟很好。
揍遍渣渣无敌手:滚,不收你
极品面瘫男:好吧o(╥﹏╥)o
小弟一:老大,陈柏言居然在玩手机!!!我要去举报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为你扬眉吐气,让他平时扣你分,哼!!!
晏温被这一串抽风感叹号给阵住了,心道不妙,赶紧敲了几句话过去,一直没人回复,担心憨批小弟真的跑去举报了,赶紧拨他的电话。
十几秒后,有人接了。
晏温立马开口阻止:“你别去!”
扬起的尾音还没收,小弟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但不太清晰,勉强能听懂。
“老师,我真没带手机来学校,这不是我的手机铃声,你肯定听错了。”
小弟一从厕所回教室的途中遇到了教导主任,简直是命运的安排,心想真是天要亡陈柏言呀,不能错过了这个绝佳机会。
于是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满腹草稿还没倾吐,‘催魂曲’就撵着来了,活生生白糟糟送了一个人头。
晏温噤言,捏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挂电话。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中气十足的声音隔空冲击着晏温的耳朵。
“晏温,生病了就好好在家养病,别给我瞎搞幺蛾子。”
电话挂断前,晏温还听到了小弟一的苦苦哀求。
晏温怅然,不由得感慨道:“太倒霉了。”
在晏温抒发人生感悟时,仓鼠小温已经开始嗦面条了。
他以前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人看起来挺健康的,实际上低血糖又贫血。工作时,好几次因为胃出血而进了医院,幸亏公司对他不错,没算他的违约金,还替他补了甲方损失赔偿,也正因如此,面对其他公司给出的高价签约费时,他都没有动心跳槽。
那么良心的公司,还能上哪儿找去呀!
为了工作和活得久一点,在休息期间,他开始规律性饮食,此时也希望17岁的晏温能够好好爱护身体,不要再受胃痛的苦。
晏温看到仓鼠小温咬着一根面条,嗦一段就啃断,咀嚼咽下后,又继续嗦,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他舀了一勺牛奶,倒进刚刚做好的小杯子里,推到仓鼠面前,自己在几样早餐中选择喝粥。
“陈柏言到底是怎么养你的?什么都能吃。”
“怪不得那么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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