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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想过很完整很持久地和一个人在一起。在自小情感淡薄的人生观里，顾延林觉得爱情不是必需的。
毕竟他连亲情都没怎么享受过，当然觉得独身没什么不好。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郁枫……
顾延林想到被对方抱着而眠的那个晚上，温热的呼吸打在后颈，痒痒的，却也很安心，他便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第11章
项目进入收尾工作时已经八月底，顾延林揉了揉酸痛的后颈，长长地舒了口气。
今晚庆功聚会之后项目便彻底结束，顾延林应总裁的要求让秘书去订了酒店，通知下属们的时候果然听见一片欢呼。
年轻人到底喜欢工作完成后的聚会，顾延林听见此起彼伏的小声讨论，不由笑了笑。
这一个多月他很忙，忙到脚不沾地，来回出差实地考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因为项目的重要性，好几天顾延林都直接在公司睡的。
再忙，却也不是没想起过郁枫。
他总在凌晨合上电脑时对着那漆黑的屏幕发愣，对方的眉眼便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也会躺在床上抱着没有加热的热水袋沉沉睡去，便是安详的一夜无梦。
他试图确认的那件事似乎根本不算个事。早在他情不自禁点开对方的朋友圈确认对方的新动态时，就已经不攻自破。
不知道是不是屏蔽了他，郁枫的朋友圈更新并不频繁，一周可能就一两条，大部分都是一些乐队日常，以及他现在所在的实习日常。
郁枫开学便大四，没什么课，他干脆从暑假就开始实习。
顾延林从何晓桐在朋友圈的评论中推断出他甚至从宿舍搬出去，在公司近的地方和朋友合租了个房。
顾延林像个福尔摩斯一样，从寥寥几张的照片细枝末节的logo中找出那是个什么公司，又凭着行业里的人脉查了个底掉，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掌握对方多一点信息，就好像离他近一点似的。
更多时候郁枫不更新朋友圈，他就往下滑，忍不住翻看过去的那些，他没怎么注意的朋友圈。
不知道搞乐队的是不是都有点文青，反正除了偶尔分享的大学生活，最多的就是些人生感悟，顾延林以前刷到都是匆匆掠过，赞也不点。当然现在他仔细翻看了也不会点赞，不然太此地无银了。
不过的确是很普通的人生感悟，刚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都会有的迷茫，好在郁枫相对来说目标还算清晰，倒不太负能量。
即使负能量，放在过去顾延林估计也觉得是在无病呻吟，不会很在乎。朋友圈这种东西嘛，本来大部分就是作秀的，顾延林自己就不爱发朋友圈，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人围观，朋友圈大部分都是工作相关。助理也问过他需不需要申请一个工作号，但顾延林本来也不发生活相关，干脆就没弄得那么麻烦。
虽然他不爱发朋友圈，但朋友圈却又是唯一一种不用和对方取得联系，就可以单方面观察对方的途径。
尤其是在得知郁枫居然某些朋友圈屏蔽了自己时，顾延林更是每条都仔细看起来。他很想知道都有哪些朋友圈屏蔽了自己，只是又不能去问何晓桐，只觉得心痒。
聚会结束后顾延林回到家，他喝了点酒，处于一种微醺状态，照例打开了郁枫的朋友圈。
对方正好新更了一条工作日常，照片是电脑桌前厚厚的法律文件，关键信息都被模糊掉了，配文是：今日任务又是整理卷宗😤😤。顾延林刷新了下，就看到何晓桐秒赞。
何晓桐好像是回回都赞的，顾延林刷郁枫朋友圈时经常看到他的赞，无一不落。
顾延林犹豫了下，也点了个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原因，他想从心一点。
又习惯性往下翻，接着上次没看完的继续，时间已经来到二三月，那时候他们还没分手。顾延林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郁枫没有仅多少天可见的机制。
随手点开一条，这条又是中二少年的人生感悟，顾延林大致看了下，正要退出时突然一愣。
他意识到违和在哪里，这条何晓桐没有赞。由于顾延林和郁枫的共同好友就只有何晓桐，那违和感正是来源于空空如也的点赞栏。
他退出去点开上一条，看见了熟悉的头像，又点开下一条，也有熟悉的头像。
唯有这一条没有。
顾延林扫了下内容，的确没什么不对。可能是何晓桐巧合的没刷到这条也说不定。
又往下看了几条，都是无伤大雅的内容，也都有何晓桐的赞。顾延林渐渐困意上涌，喝了酒感到浑身发热，却又提不起劲去洗澡。他无聊的刷了会儿手机，决定简单洗漱一下就睡了。
只是那条无赞的朋友圈仍然莫名挂在他心里，让他忍不住放下手机前再度点开，仔细浏览。
——我离开得久了，便也会觉得冷。很记得上一个冬天的感觉，浸着冰一样。想到今后的每一个冬天都是如此，不由感到一阵绝望。你站的地方，是春天么？
起先顾延林感觉这不过是一篇文青的酸言酸语，他虽然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想，但也经常在朋友圈刷到下属们偶尔的惆怅，倒很理解这种行为。
顾延林长长叹了口气，理解是一回事，但感觉要融入年轻人的圈子还是很难。比如他就翻来覆去地看也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日期是二月十四日，倒的确是冬天。可能是冷着了的有感而发？
顾延林决定打消自己的疑虑，退出详情页面时眼睛一花，目光顿在日期上。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啊，顾延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那会儿在干嘛来着？
顾延林翻出自己的时间表，二月十几号的时候他正在出差，二月二十号才回来。
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第一个情人节，顾延林就在出差。
顾延林记得那时自己出差前应该是和郁枫说过出差的事，当时郁枫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十分体贴地告诉他注意安全，回来了再找他。
但那时一心工作的顾延林当然不记得情人节这种事，也当然忘记准备什么礼物。过去和女生的恋爱，也大都如此。
只是在这一天，郁枫又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会发这一条朋友圈？
顾延林几乎是下意识地再度逐字逐句看起了短短的几行字，但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这缺根筋的脑袋注意不到。
最后他将内容复制下来粘贴给平时就八卦得不行的秘书，问她，一个人在情人节发这个文案是什么意思？
秘书可能正洗完澡在玩手机，回的很快：顾总要过情人节了嘛？但是七夕早过了啊。
顾延林还不等回复那边又来了句：顾总有情况啊，这貌似是个藏头诗诶，虽然格式不太对。
顾延林再度看起了那段文字，发现每一句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
我很想你。
顾延林呼吸一窒。
感到心脏蔓延上一阵细密的疼痛，那种无以复加的愧和歉，还有数不尽的难过一齐涌了上来。
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条朋友圈何晓桐没有赞，因为何晓桐根本看不见。
就像郁枫秀恩爱的朋友圈屏蔽了他一样，这条朋友圈是单独设置给他看的。
可那时……他忙于工作，没有看到。
亦或是看到了，也像如今一般看不出任何意义，只是略过，一个赞也不点。
他想，你倒是把分组玩得转，就不知道写明白一点。
你这样写，他一个缺根筋的怎么能明白啊……
我很想你。
原来这句话，在情人节这天你都不敢亲自打电话或是发信息告诉身为男朋友的我吗？怕打扰我，还是怕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呢？
到底是要有多喜欢，才能这样的卑微？卑微的付出真心，一次又一次，哪怕最后是失败。
顾延林久违地感到深重的疼痛，上一次还是父母离婚时，他追着母亲的脚步，却只是徒劳。成年后他似乎情感淡薄就可以刀枪不入，爷爷生病时也没掉泪。
可是想象到那天的郁枫也许是一个人在宿舍里，或是和乐队在酒吧里，队友打趣时佯装笑起来，转过身笑意就落下去，显出寂寞的模样。背影一定也萧瑟，一个人走回宿舍，面无表情地路过一对对情侣，安静地度过了平平无奇的情人节。
心疼让他的想象加了滤镜，对方在想象中愈发凄凉，他却只怕现实更加难过，他几乎觉得无法呼吸。
太厚重的在意和喜欢，一直都是。
对方分明很想他，却不肯多说什么，只敢小心翼翼地发条仅对方可见的朋友圈，后来也不敢说明这件事。
就像此时此刻他也很想他，想得无法呼吸，却也不敢戳开对话框，甚至不敢点一个赞。
爱情真是古老的难题，它让人心生那么多的欢喜，可心生那么多的欢喜，因为知道得不到又痛不欲生。
顾延林借着酒意，落下一滴泪来。
第12章
九月初的时候郁枫第一次跟着职业律师参与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案子，虽然他显然不可能真正对案子指手画脚，但带他的老师愿意给他机会全程在旁跟随学习，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他在学校里比起实习时仿佛还更空闲一点，虽然都说法学苦，但郁枫记性不错，也学得快，还是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偶尔谈谈恋爱。
不知道是因为实习工作比较忙，还是他已经没有恋爱可谈，总之郁枫感到这几个月简直是不同的生活。
下班时照例打卡，今天刚结束案子，暂时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准点下班。刚走到前台，已经和他混熟的妹子便招招手让他过去。
郁枫有些莫名其妙，但依言过去，妹子就笑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捧花来，“有你的礼物！”
郁枫下意识就要拒绝，“别了吧，你送我花干嘛……”
妹子翻了个白眼，“谁说是我送你的，这儿你的快递好不好。刚到的，看快下班了就没进去给你。”妹子眨了眨眼，一脸八卦，“卡片上也没写落款，不知道谁送的，你女朋友啊？”
郁枫这才接过，更加莫名其妙了，“我没有女朋友。”只是实习的律所，郁枫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地出柜。
鲜艳的玫瑰中夹着粉色的卡片，只有寥寥几个字：案子顺利结束，加油！
还知道他参与了案子，难道是律所里的人？郁枫想了想认识的同事，然而根本想不出来。
他干脆也不想了，男生收到花还是有点奇怪的，杵在这前台让人看见了还会误会，只好和前台妹子道别就匆匆离开。
晚上乐队有演出，郁枫拎着花直接去了酒吧。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但毕竟是对方的心意，郁枫没有扔掉。
主唱果然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但见郁枫不想多说也没多问。
郁枫本来以为今天的演出也和平时一样，但当他上台时瞥见角落里自斟自酌的人影，便呼吸一顿。
到底还是有不同。
顾延林穿了一身浅蓝的西装，在梦幻的灯影下侧脸模糊得像一幅画。
快两个月没见，对方的脸，依然那么清晰，一刻不敢忘。
主唱也看见顾延林了，他们分手的事郁枫后来还是说过，顿时也很疑惑，撞了撞他的肩，“那是你前男友吧？他怎么来了？”
郁枫不咸不淡地拨了拨弦，“我怎么知道。”
不管心绪再怎么难平，歌还是要唱。
所幸两个月过去，再怎么也收拾好点心情，郁枫好歹没像上次那样郁郁寡欢，歌还是和平时一样动听。
下台的时候他很控制自己不往顾延林那边瞥，径直去了后台。
刚坐下没多久，他就忍不住想，顾延林这回总不可能又喝醉吧。
到底不放心，郁枫看了眼放在后台的那束花，决定像这份未知的心意一样对顾延林施以援手。谁让对方在这只跟自己相熟呢？
郁枫找了个借口，终于往那个卡座走，顾延林却已不见身影。
郁枫看了看桌子上的空杯，还有放在一旁没喝完的酒，皱起了眉。
看完演出就走了？他四下望了望，没找着人，正打算去吧台问问的时候清朗的声音响在身后。
“在找我吗？”
他回头，撞上擦着手从洗手间回来的顾延林。对方浅蓝色的西装剪裁很合身，清俊颀长，袖扣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金色，换成了含蓄的银色。
很衬他，很好看。
就是瘦了点，工作太忙了么？
郁枫不自在地打算开溜，胡乱敷衍了一句，“随便看看。”当初离开时他话说的那么绝，现在见面似乎已经没有合适的理由。
但顾延林没给他机会，“花收到了吗？”
平地惊雷一般，郁枫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那束花……是、是你送的？”他磕巴地说完，感到手心被汗濡湿。
“是啊，很奇怪吗？”顾延林自然地应下来，“是我送的。”
郁枫张了张嘴，感到现在的画面非常诡异。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过去顾延林很少送正常的礼物给他，时常都是什么价值不菲的球鞋，他也很少送顾延林什么，因为对方什么都不缺，而花这种东西，他只怕他觉得俗。
“你为什么，要送我花啊……”郁枫只呆呆地问出这么一句，仿佛cpu给干烧了。
顾延林就微笑起来，“不可以吗？庆祝你第一次参与案子，很合理吧。”
郁枫：“……”
他想问你是以什么身份送的花，却又终究没有勇气问。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当然是没有，他们俩在那天之后根本零交谈。
顾延林眨了眨眼，狡黠地笑了，“当然是朋友圈啊，我也会看朋友圈的。”他扬了扬手机，竟还有心情开玩笑，“感谢万能的网络。”
郁枫被他说得心绪复杂，一时不知道是送花更刺激还是某个人一直关注他朋友圈更刺激，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刚刚唱得很好，”顾延林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击了，郁枫望着他的脸觉得晕晕乎乎的，“你们乐队可以点歌吗？下次我想听《告白气球》。”
还有下次吗？难道以后的每一次演出，他都会来吗？郁枫愣愣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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