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浴室后没一会儿,又响起，坐在凳子上的赵词扭头看他。
谈宴林想给他梳头发的动作一顿,啧了声,出去捏着手机接通，语气不善,“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谈振霆闻言瞬间就怒了，“不孝子,你在跟谁说话呢？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
下一秒，有女声柔声说，“振霆你也真是的,孩子还小，别跟孩子置气，我来跟宴林说。”
谈振霆呵斥道，“就是你爱惯着他，好心没地儿使是吧,你看他会不会孝敬你。”把电话塞给女人。
女人，“宴林啊，你……”
自从那女人声音响起后便一直冷笑的谈宴林讽刺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资格插手我们谈家的事。”
叱咤商坛，外界睿智随和形象的谈振霆怒气冲冲一把夺过手机，破口大骂，“不孝子！逆子！是不是没长嘴！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跟你爹妈好好说话！”
谈宴林讥笑，便想反刺他爸几句，眼角余光无意一瞥，看到了站在浴室门口的赵词。
“……她也配当我妈？别TM叽叽歪歪骂了，”谈宴林咽下更难听的话，烦他爸的语气，“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那边谈振霆气得不轻，好一阵儿都没说话，只有女人给他抚着胸口让他别生气的声音。
谈宴林没什么表情，拿了烟盒又撂下，待会儿还要给赵词剪头发。
这时那边稍微缓过来的谈振霆命令道，“不孝子，你爷爷住院了，给老子滚回来探望你爷爷！”
听到事儿了，谈宴林直接将电话挂了，原地站了两秒，转头看向有点局促的赵词。
他每次跟他爸打电话都习惯开扩音器，不想放耳边吵自己耳朵。
所以赵词想不听都不行的将他们父子对话全
都听见了……
谈宴林“操”了一声，无奈一笑，“怎么老让你瞧见丢脸的一面。”
他说是这么说，但知道是自己从来愿意对赵词不设防。
赵词为碰见这类事而尴尬，“你……呃，还好吧？”
谈宴林扬唇，“不好，你安慰安慰我。”朝他走过去，示意他进浴室。
赵词不知所措地重新坐到凳子上，“..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事。”
谈宴林失笑，用梳子给他梳着半湿的头发，“开玩笑的。”
看到你心情就好了。
赵词闻言，就没有说话了，不过没过多久他还是禁不住，斟酌着问：“谈宴林，这些年你跟你爸爸关系这么不好吗？”
来北城那天，他因谈振霆要带哥哥去晚宴问了，哥哥说他们父子势同水火。
他以为夸张了，没想到问题真的会有这么严重……
谈宴林给他剪着头发，不屑道：“他该得的。”
赵词嗫嚅，“那你，那你怎么一次都不回南城……”
谈宴林拿剪刀的手顿住。
赵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忙懊悔地说：“对不起，我是站在我的角度说的，没有考虑你的角度。”
谈宴林笑，继续给他剪，“其实吧，他们离婚后，我去过好几回，通常在你们小区外边待待就走了。”
“啊？”赵词愣住，下意识想看他。
“别乱动，等会儿剪岔了。”谈宴林骨节分明的手固定住他的头。
赵词没有再动，犹豫一下，说：“……你是因为记恨傲蓉阿姨吗。”
“嗯，”谈宴林漫不经意，轻声道，“谁让她不要我呢。”
赵词沉默了，其实当初那个情况，裴傲蓉是最两难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舍弃哪一个她都痛。
并且谈振霆更愿意要跟着他姓自认脾气也像他的小儿子谈宴林的抚养权。
赵词听卫欣兰说过，才八岁的明净哥哥那个时候也挺犟的，打死也不会跟他爸爸的态度，还私底下找到他爸爸说如果拿了他的抚养权，自己绝不可能改姓，从今天起当个二世祖，败光谈家产业丢谈家的脸，老了也不会孝敬他，当个白眼狼。
裴明净目光冷静：这些你如果能接受，你和妈妈可以别争了，我现在就跟你走。
谈振霆差点被大儿子这番话给气死，果断选择了小儿子。
不过赵词从谈宴林的只言片语，能看得出对方心理上过得非常不好。
其实这件事站在谈宴林的角度看，尤其是当时才八岁的谈宴林，确实很难保持理性，只会认为母亲不要他。
特别是后来在父亲家过得不好，而他这种硬骨头，显然不可能轻易低头的性格，母亲不要他，那他也不要母亲。
裴傲蓉与谈振霆这场破碎的婚姻，伤害到的是他们一家四口。
“行了，你共情我干嘛，”谈宴林看着镜子里面色凝重的赵词，心不可避免挺暖，逗他的语气，“宝贝小词，快笑一个。”
赵词也看着镜子里的他，挤出一个假笑男孩那种笑。
谈宴林：“……”
然后两人就都笑了。
……
当天中午，谈宴林给赵词剪完头发，虽然跟家里老人关系也不怎么样，还是请假回去了，他爷爷肺癌晚期，不严重依照知道他性格的谈振霆不可能给他打电话。
他走后，赵词收到在隔壁市训练基地军训的哥哥微信。
裴明净：【今天有事回北城。】
赵词：【哦哦，我在谈宴林哪里听说了。】
跟哥哥闲聊几句，赵词定好闹钟，网购下单一辆电动车，开始睡午觉。
……
下午14:20，赵词被闹钟叫醒，用凉水洗一把脸，换好军训服装。
进到电梯，按下一楼键，谈宴林不在家，赵词只能走路去学校。
电梯门刚刚关上，打着电话的阿尔维斯背着包从对门走出，见电梯刚离开，按下另外一部，走进去。
挂断电话，阿尔维斯打开微信查看摄影社团的群消息，有人艾特他。
成员1：【@阿尔维斯，你们认识吗？】
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竟是关于那个漂亮的亚洲黑发美人的，他没记错的话，中文名字似乎是叫赵词。
副社长：【我的天啊，家人们，家人们，快来看美人，这小哥哥也太好看了吧！！！】
副社长：
【（赵词照片.JPG）】
成员1：【我靠，这颜值真实的？！】
成员2：【有后期吗？】
成员3：【这张照片无论是人，景，构图，都真不错。】
成员4：【这是男的吧，呜呜呜原来小说里总有男的很漂亮的人设，都是来源现实啊。】
副社长：【没有后期！直出的！这是阿尔维斯拍的，混合在昨天众多素材里，我一眼就看到的绝绝子美照！】
成员5：【我们学校的吗？！大一新生吧，不然这样的颜值不可能没没无闻。】
阿尔维斯当即蹙眉，这是他昨天拍摄的赵词那张照片，忘记删除了，今早社长找他们要昨天拍摄的新生入学素材，他将文件全交了上去。
阿尔维斯打字：【抱歉大家，我的失误。我和那位学弟并不熟络，请大家不要传播这张照片，感谢。】
副社长：【啊这，阿尔维斯不好意思啊，我的锅我的锅，大家千万不要传阅那张学弟的照片！！！@全体成员】
阿尔维斯对这类私下拿着素不相识陌生人照片评头论足的行为……叹气，怨不得别人，终归是他自己的失误。
尽管这也许是件小事，阿尔维斯心里依然想着晚上或许该敲响对面住户的门，向赵词道歉解释一下。
这么想着的时候，开着车的他突然看到了小区车道边走在下午有些灼|热阳光里，身形清瘦但具有美感瘦的赵词。
这种路段，他车开得慢，所以清楚地看到了赵词那冬季雪一样肤色的脸颊，被晒得白里透红。
阿尔维斯犹豫了片刻，在赵词走过之后，他开上去，将车缓缓停在赵词身边。
北城早中晚温差大，赵词刚想摘掉军帽给自己扇扇风，就发现一辆不下百万人民|币的奥迪停在身边。
副驾驶座的车窗打开，阿尔维斯那有着纯正金发，海蓝色深邃眼睛的英俊面容出现在视线里。
赵词愣了下，“学长？”
阿尔维斯礼貌却显疏离的微笑，“去学校吗？”
赵词愣愣点头。
阿尔维斯道，“我载你一程吧，有件抱歉的事想告知你。”
“？”赵词更愣了，阿尔维斯不是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吗。
不过无论出于哪个方面，他都没有理由拒绝对方这份好意。
赵词拘谨地坐上车，选择了副驾驶座，听到阿尔维斯道歉说照片的事后，表示并不在意。
而这个话题说完，气氛便安静下来，赵词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可能是对即将会开始走对方剧情的做贼心虚，作为一个没有打过交道还第一次见面自己就说那种话的学长，赵词每次面对阿尔维斯时都很尴尬。
阿尔维斯大概也觉得太安静了，得体笑问：“介意打开音响吗？”
赵词连忙摇头，“不介意。”
阿尔维斯颔首，揿开按钮，而后音响里便传出一首赵词经常听的小众乡村音乐。
赵词顿时偷看了阿尔维斯一眼，有种居然有人跟他听一样歌的那种惊兴心情。
不过赵词没有说话，当第二首依然是他经常听过的歌后，系统也在那里提醒他最好继续扮坏套近乎，今晚要走剧情了，他纠结着最终没有听，只是实事求是地小声道：“学长，这首歌是AlwaysonMyMind吗？”
阿尔维斯看了他一眼，再看着车前方，语声有些微讶，“你知道？”
赵词羞赧地点点头，“经常有听，刚刚那首也是。”还跟着小哼了一句。
阿尔维斯初次对他露出礼貌外的笑容，“有些不可思议，这两首歌很小众。”
赵词认同，音乐软件上收藏都只有一万，说：“两年前听MakeYouFeelMyLove的时候淘到的。”
赵词英语不好，但不妨碍他喜欢听英语歌，听那个旋律。
阿尔维斯道，“原唱BobDylan那个版本？”
赵词点点头，“我更喜欢原唱那种沧桑充满故事的感觉。”
阿尔维斯带着笑，眼里流露出欣赏之色，“很难不认同，我也更喜欢原唱。”
这时那首歌播放完，音响里开始播放一首俄语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名字，“колыбельная。”
阿尔维斯轻笑。
赵词腼腆，“这首歌，这首歌前段时间在快音很知名……”
阿尔维斯自然知道，许多视频配乐都有用到这
首歌，不过他依然心情不错，找到共同喜好朋友的感觉。
而且想到上次，赵词也喜欢滑雪，并且滑得很不错。
这刻阿尔维斯抛去其他，用俄语和他交流，“你俄语发音很标准。”
赵词赧然，用俄语回答，“跟奶奶学习的，我奶奶年轻的时候也去过俄罗斯。”
阿尔维斯了然，双方就这件事聊了会儿。
话匣子打开了，赵词一下子也没有那么拘谨，闲聊着，“学长，这个暑假你都没有回俄罗斯吗？”
阿尔维斯摇头，“没有，你怎么会知道？”
赵词，“我在你注销快音账号之前，看了你的快音。”
这句话说完，赵词意识到了不对劲，立马看向阿尔维斯。
阿尔维斯笑看了他一眼。
赵词：“……”他把天聊死了……他看了对方的快音，那意味着也看过那条退网视频，那后面他还屡次暗送秋波……
阿尔维斯若无其事道：“自己的国家总会回去的，更想趁此机会体验这个国家。”
赵词点点头，这时车子停了下来，他往车窗外看，到操场了，“谢谢学长。”
阿尔维斯用了一个成语，“举手之劳。”
赵词打开车门，一下又顿住，想起自己该在阿尔维斯那里奠定坏印象，以免以后被认为精分。
最主要的是，系统说——他树立不是因为感情而去接近对方这个直男的“容易”形象，这样能避免伤到对方的心。
赵词不懂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且走哥哥和张聿年这两个直男剧情的时候，对方都没有说过这种话。
系统：【……事实上，这是你的个人原因，其实你现在都搞砸了好么。总之，这是为了你好，赶快照做吧。】
在系统催促下，尽管不太情愿，赵词还是脸有些热地回头道：“学长，刚才、刚才有让我们变得亲近一点吗？”
阿尔维斯闻言顿了下，轻轻笑了一声，望着他，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赵词也就默默溜了。
……
而当天晚上军训结束后，赵词收到了来北城后的第一个炮灰剧情。
书里的他，哥哥去隔壁市军训了，张聿年不回
他信息，阿尔维斯自己没有胆子去接近，烦躁的情况下，他忽然有了惊人发现，“阿尔维斯原来是gay”。
源于学校贴吧，有被骚扰过阿尔维斯一段时间，后来想强吻却被阿尔维斯推开，狠狠摔在地上的男同怀恨在心，故意在贴吧造谣。
说阿尔维斯是gay，搬出学校宿舍住是方便跟男的约。
书里的他没有上帝视角，大喜过望地相信了，于是在水卡没有费用的阿尔维斯来问他家有没有水时，他提出借用浴室给对方，然后上赶着问约不约。
赵词还没有从这个难堪的剧情里缓过神，外面门铃就响了。
赵词长吐出一口气，穿好外套，跑出去开门。
阿尔维斯站在门口，面带礼貌微笑，“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但这层楼只有我们两家住户，所以想请问一下，你家有停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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