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译将他打横抱起,走出石洞。
洞口的煞气墙消失,兔子头睁开眼,从地上一跃而起。
它见南灯被连译带着离开,赶紧跟上去,踏着墙壁准确跳进南灯怀里。
南灯看起来有点累,睁开眼摸了摸兔子头的脑袋,轻声道:“小兔……”
他满身都是连译的气息,既像煞气又不像。
兔子头蹭了蹭他的手指,凑近到处嗅嗅。
连译冷淡出声:“不许乱动。”
这句话是对兔子头说的,它立即安静了,垂着耳朵悄悄看向连译。
连译和回到石洞前不太一样了,兔子头竟有点怕他。
不过一想到南灯说,连译其实很喜欢它,兔子头又挺直了耳朵,蹲在南灯手边。
此时天快黑了,连译的移速很快,避开人群找到最近的一家旅馆。
他直接进入旅馆的某个空房间,墙壁与房门在他面前都形同虚设。
南灯被抱进浴室,连译调整好水温,仔细为他清洗。
之后他拿出南灯的通讯器,给林玖发去一条传讯。
南灯打着哈欠,和连译一起泡在浴缸里。
当林玖带着买好的衣服和一些食物赶来的时候,是兔子头用耳朵开的门。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煞气,小心翼翼踏入房门,听见浴室里有隐约的水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林玖来时补了入住信息,他将东西放在柜子上,识趣地先退了出去。
翁平然也跟来了,在门外压低声音问道:“什么情况?”
“不清楚,”林玖摇头,“不过应该没事,混沌神大人也在。”
翁平然叹了口气:“那就好,不过还是得尽快把连译的魂体带回去……”
他担心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再无法将他控制住。
林玖沉默片刻,低声道:“您还记得,被谢运撕毁的地府吗?”
地府已毁,化作尘烟消散了,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这扇陈旧的木门身为鬼神,本就是最弱的,竟被一只刚刚诞生的鬼王撕成了两半。
而连译比谢运更强,他的实力同样远在地府之上。
“记得,”翁平然看向林玖,“怎么了?”
林玖思索道:“我也不确定……可能只是错觉吧。”
—
房间内,南灯穿上新衣服,被抱去卧室。
连译像从前那样,为他吹干头发。
他也换了身衣服,周身的煞气完全敛藏,发丝往下滴着水,微冷的皮肤触感真实。
南灯摸了摸连译的下巴,凑近亲了一口。
他还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却也不像魂体状态。
恍惚之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像鬼了……”
最后几个字,南灯的声音越来越轻,搂紧连译。
连译还要给自己吹头发,南灯也不松手,黏在他怀里,感受他时时刻刻的动作,确认他不是幻觉。
“这样不好吗?”连译抱着南灯,掌心缓慢抚顺他的脊背,“是不是害怕?”
他都记了起来,包括杀死谢运的魂体,在南灯眼前消失离开。
当时他刚刚死亡,思维迟钝缓慢,若不是谢运要伤害南灯,他或许还停留在躯体当中。
之后他的行事全凭着本能,离开内庭来到怨魂为他挖建的地洞,又按捺不住,前来掳走南灯。
是在与南灯不断接触后,连译才渐渐恢复神智。
南灯委屈地“嗯”一声,埋着脸闷声道:“太突然了,我还以为……”
他丝毫没有准备,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连译。
连译轻声哄了几句,眼眸低垂。
他的确做不到摈弃私心,既不想让南灯知道实情后提前离他而去,又一边勉强克制着与南灯相处。
南灯身为山神,要考虑的不止是自己。
鬼节前的一段时间,他尝试过变得冷淡,这样一来,如果在他死后南灯迫不得已要解决掉他,也许就不会太难过。
但他的冷淡并不明显,或者说没能成功,只要南灯一靠近,他会忍不住抱他、亲吻他。
他执念太深,即使变成鬼,也想与南灯继续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会恢复,连译还没弄清楚。
南灯还有一丝后怕,仰起脸来要和他接吻。
这两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十分熟练了,连译将南灯抱起来一点,轻轻捏着他的后颈。
南灯没怎么休息,这会儿也不困,连译给他喂了点水。
林玖还买了不少吃的送过来,南灯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不舒服?”连译担心他,撩起衣摆摸着小肚子。
南灯脸一红,支支吾吾:“没有……就是不饿。”
他眼神躲闪着,连译轻声问:“真的没有?”
在地洞里时,南灯是没表现出任何不该有的不适,但他毕竟是魂体,煞气极重,不知道南灯是否受得了。
“别问了!”南灯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推着连译的脸,“我都说没有……”
连译牵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好。”
南灯很快安静下来,又主动黏过去,要听连译说话。
他从怀里摸出八卦环,拿给连译看,一边说道:“这是我捡回来的……现在是我的了。”
连译早就知道,洗澡的时候八卦环也顺便清洗过,依然放在南灯身边。
“就是我还不太会用……”
南灯凭着感觉,尝试用神力催动八卦环。
八卦环轻“嗡”一声,瞬间化作一道光线飞了出去。
“砰——”
八卦环砸向侧方,被窗帘覆盖住的一面玻璃窗瞬间破裂。
南灯吓了一跳,往连译怀里缩。
他神色茫然:“怎么这么厉害了……”
他之前也是这样用的,威力不及十分之一。
也许……是因为连译在身边,八卦环感应到主人回归,才突然爆发。
门外守着的林玖也听到了动静,他生怕出了什么事,赶紧给南灯发传讯,又忍不住前去敲门。
他焦急等待,许久后,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连译站在门内,淡淡出声:“一点意外,不用担心。”
兔子头也从他脚边探出来,瞳孔是正常的黑色。
而连译的模样与从前并无区别,周身不再有煞气覆盖。
甚至林玖手中的罗盘安安静静,将他误以为常人。
林玖恍惚了一瞬,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紧接着,他心脏狂跳,应道:“好、好……”
房门重新关上,林玖还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通讯器的提示音响起,是楼下的翁平然。
“是不是又有什么情况?”翁平然语气紧张,“有不少怨魂在往旅馆的方向聚集。”
怨魂聚集,只有可能是因鬼王而来,但翁平然带人守在楼下,也没有捕捉到连译身上的煞气。
林玖看了一眼房门,回道:“我马上下来。”
与此同时,连译来到窗边。
窗帘被拉开,窗口的玻璃整个破碎,冷风从外面吹进来。
天色漆黑,下方的旅馆门口有一批天师守候。
不远处,好几只怨魂缓缓靠近。
这些怨魂的等级有高有低,魂体还呈现出正常的体态,没有太多异变畸形,应该刚死不久。
他们丝毫不顾旅馆外守候的天师,逐步逼近,全都朝着窗口的方向望,口中发出含糊的字音。
南灯抱着兔子头,也来到窗边:“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连译将南灯护在身后,眉间轻蹙。
怨魂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靠近而已,底下的翁平然屏息等待。
他怀疑怨魂与连译有关,没有弄清楚连译的目的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聚集的怨魂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现。
面对这么多怨魂,南灯怀里的兔子头安安静静的,有些反常。
它在地洞里吃了不少,还没感觉到饿,一边悄悄打量着连译。
当怨魂的数量停止增加,街道上被挤得满满当当。
连译的视线低垂,安静注视着下方的怨魂。
他右手微抬,大量怨魂在一瞬间化为烟雾,飘散在空气中。
翁平然见到这一幕,震惊不已:“发生了什么?”
他若有所觉,抬头看向窗口。
连译背光站立,身形轮廓漆黑,面容完全隐在阴影当中。
林玖也正抬起头,他从下楼来后,就一直默默注视着上方。
也只有他看清了连译的举动,是他让怨魂瞬间消散。
这几天里,翁平然一直很担心,总说连译的实力深不可测,等级一定不止鬼王。
直到此时此刻,林玖心中的猜想更加确定了。
若他不是鬼王,且比鬼王更强……那会是什么?
第67章 正文完
连译从一开始就与寻常怨魂不同,他天生煞体,又因禁制横死,过重的怨气与煞气会将他侵蚀。
他本该成为无法规避的灾祸,不敢想象会造成多少伤亡。
但在他死后,只做了两件事。
杀了谢运,掳走南灯。
即使在半失控的状态下,他也从未伤人,没有进食的欲望,甚至将南灯好好保护着。
他完全压制住外泄的煞气,恢复了神智,且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这简直闻所未闻……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
林玖反复回忆不久前见到连译的一幕,他的外表、神色,说话时的语气。
他像是脱离了魂体状态,又介于魂体与活人之间。
非人非鬼……是否为神?
而地府被毁,三神之一空缺。
若连译为神,便是鬼神。
林玖再次抬头,窗边的身影居高临下,站在灯光与夜色的交界处。
鬼神……连译。
他默念着这几个字,心中升起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庆幸感。
所有怨魂化作烟雾散去,一丝煞气的残留都没有,拥挤的街道骤然变得空旷。
确认再无变故,翁平然让守候的天师退下。
包括他在内,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恍惚,并十分默契地沉默无言。
窗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厚厚窗帘被拉上。
玻璃窗莫名损坏,林玖还得去处理赔偿,并为南灯和连译更换新的房间。
对于不小心造成的损耗,南灯十分抱歉,捏着衣兜里的八卦环:“我不是故意的……”
还好没有伤到人,早知道威力这么强,他用神力催动的时候就收着点。
到了新房间,南灯拉起窗帘看了一眼:“那些鬼都消失了吗?”
街道的路灯一一亮着,外面空荡荡的。
连译应了一声,从后方拥住南灯。
南灯想起在地洞里的时候,有一些怨魂靠近,也被连译散成了烟。
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好奇与求知欲。
“你好像很厉害,”南灯紧紧抱着连译的腰间,“我就知道你和别的鬼不一样。”
即使成了鬼,连译也和从前一样,永远不会伤害他。
所以……他们是不是又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连译垂眸:“不怕我?”
南灯看了他一会儿,凑近亲着他的唇角。
连译低头和他接吻,抱他去客厅沙发。
南灯还一点都不困,也不饿,只随便吃了点零食和水果。
他精神很好,缠着连译要他陪自己说话,还故意做一些举动,想看看连译的反应。
南灯在连译脸上用力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连译神色如常,一点也不生气。
南灯又把手放在凉水里泡过,解开连译的衣物,仔细感受他的体温。
连译身上依然很凉,但并非完全冰冷的,有一些微弱的温度。
他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南灯好奇问:“你能变成半透明的样子吗?”
连译沉默片刻:“可能不行。”
他无法像寻常的鬼魂那样,却能变得更像人类,南灯很快感觉到连译的体温在升高,胸腔内开始跳动。
不仅如此,他还有了呼吸,温热地洒过来。
南灯惊奇不已,到处看一看碰一碰,紧贴在连译身上听他的心跳声。
连译半靠着椅背,放在他腰侧的掌心缓缓摩擦:“还不困?”
南灯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慌忙退开一点,微红着脸说:“我不想做了……”
他们才从地洞出来没多久,还是节制一点比较好。
见他害怕,连译重新抱住他:“好,不做。”
但快到天亮的时候,南灯还是被哄着做了两次。
兔子头在卧室那边睡觉,南灯蜷缩在沙发一角,努力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连译体温变得很高,发烫的吐息近在咫尺。
微弱的煞气渗了出来,将南灯整个包裹住,他满身都是连译的气味,指尖也被亲了又亲。
—
为了让内庭的天师安心,连译同意回去一趟。
只不过他不愿意被人跟随,单独和南灯一起离开,还有兔子头。
等翁平然赶回内庭,又等待了好几天,才终于见到他们。
当连译出现,守在门口的天师一阵恍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现在是白天,连译暴露在阳光下,他看上去和从前无异,仿佛那时死亡的是另一个人。
翁平然前来迎接,远远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和蹲在南灯头顶的兔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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