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柳看着那抹精致的银色,眼里的长命锁手链却渐渐演变成了昨日那鸟儿脚上的一副金色镣铐……
——“每个月他都要去白蓿哥哥那里住几天,有一次我生病了去敲门他也没有出来……”
——“他从我出生起就在别院了。”
——“……既然你吃了我的八哥,你就学着它的样子,去那儿打个倒立再说几句吉祥话给我听听。”
——“我觉得有趣了,就放你走。”
……
“小坛,我走了,等忙完再回……”
“薛阁主请不要再来了。”
谭柳低着头。
“你有你的游戏人生,谭柳不配参与。”
“鹯儿这些年跟着你过得一点也不好……”
那一瞬间,其实他脑海里浮现的是俯身为孩子测体温的阁主;是喂饭时总记得吹凉了自己试过才喂给孩子的阁主;是方才细细叮咛他要让孩子按时吃药的阁主……
可最后,却又定格在了“别院”二字,定在了多年前他冷漠戏谑看着自己的脸,还有自己眼前无尽的浓黑与血腥味……
“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
谭柳低声嘶喊出这句话。
说完,抬头,对视上了薛兰鹤的眼睛
———竟在他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悲伤。
“小坛……这些年,我真的尽力了……”
眼前的门合上了,这个清晨又归于寂静。
小坛背靠着门掩面笑得流下泪来。
三年前一腔爱意被辜负的怨愤与苦涩好像随着那句话发泄出去了,他觉得很痛快,却也很痛。
薛兰鹤在门前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把那条小小的手链搁在门前一片落叶上,离开了。
他独自一人走在下山路上,没用轻功,所以一步一步走得慢。
忽然胸口一阵梗痛翻涌,薛兰鹤抓住栏杆,偏头呕出一大口淡色鲜血。
第十八章 差池
天机阁弟子那日都看到阁主是一人回来的,未回自己住处,先去了别院。
薛兰鹤于夜半醒来,房里只有白蓿。
大夫转过身来:“醒了?”
“无相莲花的毒性比我预计提早了半年发作,三日后我替你最后一次取血,然后开始解毒。”
“鹯儿的药可够了?”
“够了。”
“好,这些年,多谢。”
“不用谢,你也帮了我许多。”白蓿目光迷离,看向屏风后的一个瓷坛,混浊药液里竟然泡着一颗蹴鞠大小的白蛋。
“薛阁主……你是个称职的父亲。”
阁主闻言笑了。
“是那孩子生来我就欠他的。”
……
第二日,天机阁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魔教银月尊使一路将天机弟子轻易制服,信步闲庭走向薛兰鹤住所。
他在院前的梨花树下转过身来,看着推门出来的人,粘着血滴的笑容天真:
“师兄,听闻你身体抱恙,我来看看你。”
他说着,将一个银色物件抛到薛兰鹤面前——小小的长命锁链,粘着干涸的血,又滚了一圈尘土。
“师父早说过,有了软肋若不及时自信剔除,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你真以为把人送去岿岳就藏得住吗?”
“噢,对了。”
魔教护法绕着半跪在地死死攥着长命锁的薛兰鹤转了半圈,蹲下身来耳语: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豁出命来用血供养,那孩子也没能完全养好吗?”
“——因为早在他出生前我就给他下了毒……癸卯年三月初三,你那只小鸟儿孤身一人下山寻你时——”
“不然你怎么会愿意这么多年一直不去解那无相莲花的毒,直至今日毒发呢?哈哈哈哈哈!”
“薛!银!蜉!!!”
薛兰鹤双目充血嘶喊出声,忽然拔剑起身向人刺去……
……
三日后,岿岳后山。
“师兄!”鹯儿兴奋地跑向谭柳。
“这个给你~”小孩递上一个草编的手环。
谭柳笑笑,当真戴到了手腕上。
孩子高兴了,趴到他背上当背背熊。
“我有一个银的,所以我给你也做了一个。对了呀,爹走之前有没有留给我我的手链?”
谭柳愣怔一瞬,摇了摇头。
鹯儿小脸皱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失望。
“噢……那他把卯卯带来给你了吗?”
“卯卯?”
“对,就是一只黑的小鸟,会说话的。”
“卯卯是我自己孵出来的,爹说每一任天机阁主从小都有这样一只小鸟作为信物,所以鹯鹯也有。”
“不过爹的那一只好多年前被他师弟抢走了,后来……爹说现在好像是舅舅在养着。”
谭柳记得兄长似乎确实有一只黑羽小鸟,
原来那是薛兰鹤的阁主信物?
可他这些年并没有再为自己寻来一只,而是把卯卯给了鹯儿……
他想起薛兰鹤临走前最后那个悲伤的眼神,许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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